第九十九章 消失的冒险家
两位小姐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只是校长先生脸上始终带着温柔的笑容，校长转过身，带头向着里面那条通往三楼的楼梯走去，爱丝莉娅与卡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跟了过去。 三楼并没有太多的书架，而且这里的书，都是一些晦涩难懂的古代语书籍。两人曾经来这里找过资料，这个地方，整天没有人来都是很正常的。 书架之间，矗立着一些钢铁或黄铜的铠甲雕像。绕过一尊手握长枪的重甲骑士，校长带着她们走到了一个透明、形式简单的小圆桌旁。这里仿佛一个小小的茶厅，只是没有服务生倒茶。 校长悠闲地坐在小圆桌旁边深红色沙发上，枯瘦的手指交叉着托起自己的下颚，他笑眯眯地望着坐在他对面局促不安的两个孩子。 “嗯，应该不会有人打扰我们的谈话了。”他挺了挺脊背，“好了小姐们，有什么问题？” 图书馆穹顶的星空仿佛制造了一种特殊的神秘气息，两人同时低下了头，不知道怎样开口。 “卡莲·莱比特小姐。”校长没有让这种沉默延续，“我听埃德蒙说，你问了他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是问我的研究所什么时候建成的？” 卡莲稍稍点了下头，一声不吭。 “你怎么没有问研究所的设计师是谁啊？”校长用开玩笑的语气说。 “难道不是校长先生您吗？” 校长猛然瞪大了双眼，好像被呛着了似的，接着他哈哈一笑：“我看起来有那么老吗？第666号研究所建成的时间是70年前啊，我今年才82岁！那时候我还是个孩子呢！” 卡莲深吸一口气。 “难，难道说，研究所里那些刻纹石……和校长先生，没有关系？！” 那座研究所，明显就是为了安置刻纹石而建造的，如果设计者真的不是校长先生，那……会是谁呢？ “有关系。”校长微笑了一下，“我知道那些柱子和雕像，以及门都蕴含了古代的魔力，它们都是这座研究所在建造的时候重新制造的。仅仅是知道而已。这也是我把研究所交给你们的原因。你们的指导老师史蒂芬教授告诉我，你们研究的进展远远超出他的预料，我想，也许这座研究所能够让你们的研究有所突破。” “仅仅是这样？”爱丝莉娅小心翼翼地望着校长眯成一条缝的眼睛。 “嗯，仅仅是这样。难道你们以为我会制作刻纹石？哈哈。”他干笑一声，“我……年轻的时候，也对着古代的强大法力有着浓厚的兴趣，或许不亚于你们哦，但很可惜，保存下来的资料太少了，不是吗？” 爱丝莉娅继续看着校长先生，表情完全没有放松下来。 “校长先生……您是不是还有什么瞒着我们啊？” “当然有。”校长耸了耸肩，“你的意思不是打算浪费时间来听我叙述我那些冗长的往事吧？” 卡莲转过头来，疑惑不解地看着爱丝莉娅，但爱丝莉娅很认真。 “校长先生您……认识……拉？” “拉？”卡莲纳闷了，“那不是小说里的角色吗？爱莉你什么意思……” 校长的眼神稍微有些黯淡了，脸上的笑容也好像隐去了几分。他盯着桌子上反射的星星点点的灯光，缓缓勾起嘴角来。 “我知道你们一定会注意到的，拉，桌子上的素描，书，还有门口的牌子——《拉的冒险》中的主角——” 紧接着，他的眼睛深处突然闪出异样的光。 “——第666号研究所的设计人。” “您，您的意思是……是小说里的主角在我们的学园里建了一座研究所……”卡莲感到这句话就像那些哄小孩的什么“你要是不听话，童话里的怪物就要来吃你咯”一样荒唐，唔，还是一个掉进异世界的小说主角咧——她不由皱了皱眉头，又看着正在发呆的爱丝莉娅。 “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卡莲疑惑的声音勾起了校长一段很久远很久远的回忆，想起当年的自己，也是这样，站在那个人的面前，抬起头来—— “喂，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面前那个中年人笑而不语，只是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 那个人不到40岁，留着一头小麦色垂到肩膀的头发，眼睛是比蓝宝石更深邃的蓝色，恍若一个斯文的学者。他总是披着一身很旧的白色法师袍，总是坐在铜烛台下思考着什么。 刚来到这个学校的汉尼·格兰道尔是个聪明又自负的学生，最喜欢这座仿佛夹在星空之间的图书馆，他能和这个中年人能熟络起来，也是因为那人的学问另他都不得不佩服。中年人也很喜欢好学的孩子，有的时候，会跟他一起讨论很学术很学术的问题。 他记得12岁那年，学校研究所那边还没有多少建筑，那个人设计了一座新的研究所。站在透明的穹顶下方，那个人背对着他，发丝在吹进大厅的微风中轻轻摆动。 “喜欢吗？我的书。” “呃，倒是挺有意思啦——我，我可完全没有被吓到哦！”小孩子撅着嘴，“真的是您写的吗？您是怎么想出来的啊……” 他转过头来，笑容里带着无限的希冀与沧桑。 “因为我就是拉。”他说，声音很飘渺，像是来自很深很深的洞xue深处，“那是我……唔，20岁的时候去过的地方吧……是我的秘密冒险哦。” 小汉尼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位一向严谨认真的学者。 “哈哈。”他笑了起来，“校长先生您在跟我开玩笑吧，哪里会有这种地方啊！” “有啊。”小孩的反应一点都不出人意料，中年人依然笑着，转回头来，凝视着那幅乱七八糟的彩绘玻璃画。 “就在这里。”他指着画说。 小汉尼再一次目瞪口呆——校长今天怎么了？说了好多奇怪的话啊，他继续看着那幅画，很多不规则的图案拼凑在一起，看不出有什么意义啊！ “喂，到底……什么意思啊……”他向前跑了几步拉着校长的袖子，“讲清楚点啦，校长先生……” “校长先生？校长先生……校长先生！” 一头白发的老汉尼猛然从回忆中惊醒，他抬起头，对面的女生正在叫他。 “校长先生，您是不是跟那个……‘拉’……很熟悉啊？”爱丝莉娅郑重其事地问道。校长缓缓地舒了口气。 “哦？这么说你是相信我说的话了？” “我——”爱丝莉娅扭了一下头，“桌子上的那幅素描……” “嗯，是我画的。”校长点了下头，“不过，那个人，我一直，都没有读懂他。” 当一双年轻而好奇的眼睛与一双苍老而凝重的眼睛对望的那一刻，爱丝莉娅忽然感到一种沉重的思念……与遗憾。 “汉尼。”眼前的画面又渐渐化成了忘却不了的当年，中年人蹲下身子，一如既往地微笑着，“我要走了哦。” “去哪里？”他兴冲冲地问道，圣露茜娅的老师偶尔出门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我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他说着，从脖子上扯出自己的契约徽章，轻轻丢到孩子的手里，“这个就给你留作纪念吧，可以打开我的那座研究所哦。” 小汉尼捧着徽章的手突然颤抖起来，他用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这位熟悉的校长。 “您，您把契约徽章给我？！那您要怎么回来呢？” 校长再一次揉乱了他的头发——最后一次。 “不回来了。”他说，“以后，再也不会回来了。” 小汉尼愣了很久，他猛地抱住自己最喜欢的老师—— “您不可以这样！您是这个学校的校长啊，您还有好多好多事情要做！说什么再也不回来了……您……” 他松开了手，向后退了几步。 “您……要去继续您的冒险吗……” 他清楚地记得那一刻的校长，笑容里仿佛蕴含着太多无法承担的哀伤，仿佛那双微微闭起的眼睑，在下一秒钟就会有眼泪止不住地溢出。 但校长没有流泪。 “这一次，不是冒险，是革命。” 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这就是当时小汉尼的感觉。他疯狂地寻找着那个人存在过的痕迹，可那个人，好像在临走前，就把一切都抹掉了。 找不到他在学校当校长的档案，找不到他曾经留下的一切东西，当新的学年开始时，他的名字，都变成了这个学园——不，整个帝国的一个禁忌。 但汉尼·格兰道尔记得他，还记得他的研究所，他住过的研究所，他写过的书，他交给自己的契约徽章。每一次打开那金色的外壳，还能看到这个被人们刻意去遗忘的、血红色的名字—— 亚修·拉克西丝。 今天的校长先生、汉尼·格兰道尔脸上的皱纹在不知不觉中随着记忆扭曲了一下，那一瞬间，爱丝莉娅以为自己看到了某种令人发指的恨意。但校长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而已。 “嗯，也许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呵呵，真是遗憾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