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阴天
这天余下的时间，简直可以用“在煎熬中度过”来形容了。让爱丝莉娅既不解又郁闷的是，两个人竟然都没有回信。她对克莉斯汀家养的那些鸽子有信心的，把信送到圣露茜娅空中魔法学园，也就最多不到三个小时的时间吧，为什么一直等到天黑，校长先生那边还是一点消息也没有呢？ 还有丹尼……他就住在普朗城啊，为什么他也不回信呢？爱丝莉娅在房间里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怎么想都想不通。死神先生的消息，对于校长先生和丹尼来说，应该是他们两人都很关注的事情吧，可为什么，不尽快给她回复呢？难道两人出什么事了吗？ 和她一起等信等到深夜的还有雪儿，她似乎认定了小姐所要等待的回信，一定和蓝贝岛、和她最关心的戴维少爷有关，直到看守鸽子的下人们都准备去休息了，雪儿还呆在鸽子房不肯离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爱丝莉娅的心也跟着这冬季的夜晚一起渐渐变凉。 “爱莉小姐！”门口突然响起雪儿焦急的声音，她连忙拉开门，雪儿气喘吁吁地扑了进来，“您的信！” 爱丝莉娅立刻接过被雪儿捏得皱巴巴的信封——信是丹尼寄来的，虽然她更希望是校长先生……不过有丹尼的消息也好啊，她撕开信封，迅速扫了一眼里面的这封短信。 “爱莉： 很抱歉这么晚给你回信，校长现在可能不在学校里。我在普朗城东门缎带街的‘落叶之舞’酒吧等你，你还记得那里吧，明天早晨6点有一趟特别安排的蒸汽飞艇，我们一起去蓝贝岛。 丹尼” 在愣了不到一秒钟以后，爱丝莉娅把信揣进怀里。 “雪儿，帮我拿我外出的衣服！”她喊道，从笔筒里掏出那张乌鸦的纸条，便准备收拾东西。 “您这就出发？”雪儿激动不已，连忙拿来衣服，也跟着收拾起来。 “嗯，早晨6点……现在已经11点了，即使路上能顺利租到马车的话，赶到缎带街也得12点，再赶到北威基港……一般的马车得要6个多小时吧……女神啊，这时间怎么安排的！” “小姐。”雪儿已经整理好了一只塞得鼓鼓的手提包。 “雪儿……我用不了那么东西……算了，我自己来吧。”爱丝莉娅手忙脚乱地换好衣服，还是穿着昨天和卡莲一起逛街时的那件风衣，戴上契约徽章，把魔杖和钱包都放进了口袋，又从雪儿的大包里掏出了几样必要的衣物放进一只小袋子里，拿起天琴便朝门口跑去。 “爱莉小姐——您等等雪儿啊！”雪儿急得直跺脚。 “雪儿你……不行！”爱丝莉娅瞪了她一眼，“你不能去！” “为，为什么啊——” “我说过我会照顾好自己的！”爱丝莉娅也着急了起来，“还有，你又不会魔法，要是遇到危险，你会给我添乱的！” 雪儿愣住了，爱丝莉娅头也不回地跑了出去。 翻过克莉斯汀家的院墙，她很顺利地拦到了一辆马车。天空一片漆黑，没有月亮，也看不见星星，只有寒风肆虐。这是冬季里的一个阴天。 等到她稍稍平静下来以后，她搓了搓没有戴手套的手，打了个寒战。雪儿最后看她的眼神，忽然间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不是生气、委屈，而是……自卑。就像是一只被抛弃的小猫般可怜。 “我，我都说了些什么啊……”爱丝莉娅垂下头，盯着自己膝盖上的天琴。 好像……伤害到雪儿了。她不禁后悔起来。路边的房屋大多熄灭了灯光，黑黝黝地就像潜伏着危险的神秘森林。不知不觉离克莉斯汀家已经很远了。 马车在“落叶之舞”酒吧的门前停了下来，在这一排建筑中，只有这家酒吧还亮着忽明忽暗的烛火，去年假期她和丹尼曾经到这里来过一次，不过那个时候，两人可是很悠闲的。 坐在大窗户边那个穿褐色风衣的男孩子在敲打了几下玻璃，给她打了声招呼。 “丹尼！”她惊喜地喊道，跑进了酒吧。 “走吧。”丹尼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望着站在吧台后擦着杯子的老板，老板点点头，跟旁边的人说了些什么。 “丹尼……”爱丝莉娅迅速看了一眼怀表，0点01分，马车的速度还可以，但是—— “我们要在6点之前赶到北威基港蒸汽飞艇空港？” “嗯。”丹尼短促地笑了一下，“相信我，我借了老板的马车，他的马可比那些劣马快多了。” “哦，哦。”爱丝莉娅应道，这时一个身穿灰色棉袄的车夫已经把马车停在了店门前。 “谢了。”丹尼向老板摆了摆手，带头踏进了车厢。 马车很快就来到了普朗城东门前，爱丝莉娅突然惊叫起来—— “丹尼！这么晚了，我们要怎么出城呢？” “别着急。”丹尼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忘了我们有万能通行证啊。” 马车停在门口，丹尼拿起契约徽章在门卫的眼前晃动了一下。 “圣，圣露茜娅的……”门卫大吃一惊。 “嗯，修学旅行，麻烦行个方便咯。” 爱丝莉娅恍然想起，不久之前校长才跟大家讲过，以圣露茜娅学园的威望，迦南帝国各地各部门都会对修学旅行的学生提供各种方便，所以他们完全不必担心这些琐碎的麻烦。 “哈哈，原来真的很好用啊……”等到马车驶离了普朗城，朝着北威基港飞奔而去的时候，爱丝莉娅才总算松了一口气，随即又紧张起来。 “丹尼，你怎么知道有特别安排的蒸汽飞艇？” “啊，这个。”丹尼迟疑了一下，“利文，我哥告诉我的。他在魔法公会，消息很灵通。” “利文学长？！”爱丝莉娅相当惊讶。 “收到你的信的时候，利文也在，我就随口说了句‘蓝贝岛’……”丹尼别过头去，好像在看窗外的风景，尽管这个时间什么都看不清，“啊，你放心，他不知道信的内容。” “嗯……我以为，你跟哥哥的关系不好呢。” “是不好啊。”丹尼苦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下去。 没有谁会愿意自己的孩子在这种时候去蓝贝岛。跟爱丝莉娅一样，丹尼也是偷偷跑出来的。倍受父母关注的天才弟弟离家出走，对利文来说，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丹尼轻轻地叹了口气，转过头来。爱丝莉娅走得太急连头发都没有梳好，他看着女孩有点狼狈的样子，心底的那些不安与压抑一下子消散了许多。 这样的离家出走，和她一起远远地离开，或许，才是他真正想做的事情。 当马车驶入北威基港时，刚过5点钟，这马车确实比普通的马车要快一点，不过没有魔法的加持，也快不到哪去，等到他们气喘吁吁地跑进蒸汽飞艇时，离起飞的时候只剩5分钟了。 眼前的这架蒸汽飞艇比以前爱丝莉娅记得的那架从艾尔法岛飞往西格玛岛的蒸汽飞艇要简陋很多，客舱也很小，窗户之间固定了几个带玻璃罩的油灯。看起来这架飞艇主要是运货的，顺便带上十来个客人。他们挑了一个靠后的座位坐下，旧麻布窗帘，遮挡了外面阴沉沉的天。 “啊……真的赶上了——”爱丝莉娅端详着没有任何装饰的天花板，“真的……” 呼吸的节奏还没有恢复正常，隆隆的机械声音盖过了疯狂的心跳声。难以相信，7个小时之前她还在克莉斯汀家反反复复地想来想去，似乎只是一时冲动，此刻的她就已经坐在飞往蓝贝岛的飞艇上了！ 没有退路了。她说服自己别再考虑克莉斯汀家知道这件事的反应了，还有雪儿……她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跟雪儿道歉。 “呵呵。”丹尼又在旁边偷笑，爱丝莉娅瞪了她一眼。 “你笑什么啊！” “没什么啊……”丹尼慌了一下子，“我，我只是想起来，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在蒸汽飞艇上。”总不能说——这个样子好像私奔吧…… “嗯？嗯。” 是啊……那是多么遥远的故事啊——隔着一条走廊，她看到初升的太阳照亮了小男孩火红色的发梢。那个时候，丹尼和哥哥利文的关系还挺好的；那个时候，不知去向的杰尔琳和莉莉丝就睡在她的身后；那个时候，年幼的她还穿着茉莉亲手制作的粉色棉裙…… 记忆像盖过头顶的洪水，瞬间让她呼吸困难起来。 “喂！你们两个小孩子要去哪啊？”前排一声粗犷的喊声，把两人都吓了一大跳。一个皮肤黝黑的大叔向他们招了招手。 “啊，这个飞艇不是去蓝贝岛的吗？”丹尼问道。 “是去蓝贝的没错——中途还得在库拉岛停一下嘛——这里离蓝贝太远了，一口气飞不到，嘿嘿！真没想到你们也是去蓝贝的啊！”大叔很憨厚地笑了一会儿，突然耷拉下脸来。 “知不知道去蓝贝很危险？！小孩子，你们家人怎么想的！” “呃……”这话说的两人好尴尬，爱丝莉娅灵机一动，回答道，“我，我哥哥在蓝贝岛，我想去看他。” “哦，那难怪。”大叔叹了口气，“你哥哥不会在蓝贝当兵吧，真够倒霉的。”他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自己，“我就是蓝贝人，做生意的，来西格玛带点东西回去卖——” “蓝贝商人？！”爱丝莉娅最近对这个名词相当敏感。 “喂喂，干嘛用这种眼光看我？难道你们以为蓝贝商人都是强盗、土匪、杀人不眨眼的坏蛋？！” “嗯，是有点这种想法啦……”丹尼点了下头，狠狠地白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