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言情小说 - 奴本孤鸿仙在线阅读 - 第一百十七章 两难谎

第一百十七章 两难谎

    她与眼前这群恶人一样,顾不了雨下的那么大,淋着淋着就打起哆嗦,她先前有撑伞,只是几支暗箭飞來,把伞给穿透了。

    这杀场恶劣,就算是慕亦也吃不消,怎是她衷瑢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能够闯进來的。

    “把她带走!”

    “快带她过來!”

    慕亦与四郎同时号令自己的手下,红烟与禁军卫冲到衷瑢面前,一人一只手往两边拉扯住,力道之大,让衷瑢往前跌了半步,她只觉自己快要被撕成两片了。

    红烟与禁军卫互杀一眼,立刻松开她交起手來,凶猛的刀剑碰的叮当响,且就在她眼前厮杀,衷瑢生怕躲不及,吓得歇斯底里道:“你们别打了!”

    让她目睹这等场面,慕亦有些于心不忍,她向郑四提议道:“衷瑢是否杀人现在还沒有个定论,只能留在公主院等候判决,暂时不能去刑部,这个总是有道理可循的,况且郑将军主要目的是想找到云长天,皇上又怀疑他在公主院里,不如将军带人到里边搜寻一回,看看他到底在不在。”

    郑四郎听她口气,根本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虚,但她又是如此大方竟然同意他们进去搜人,便想着可能云长天已经被转移出了这里,立马驳斥道:“云长天在不在是一回事,陛下派我來主要是带你德慕亦去殿前听候审判,我原先不想跟你动手,如果你再负隅顽抗,那就是抗旨不尊!”

    慕亦有些明白过來,皇帝不是來搜人的,他这是要揪了自己这根线头再來一把抓所有的事情。

    跌坐泥地的衷瑢管不了其他,冲着慕亦质问道:“德爷,云长天是不是在你这里?”

    “不在,他已经走了。”她的德爷如是回答。

    “不在?”四郎反问道,“那他能去哪里?今早明明就是你公主院送來的纸条示意他來这里救人,而且帕莎曼已经醒了,也已指认了就是你袭击她,你还敢狡辩?”

    衷瑢觉得有些难以置信,德爷利用她把云长天引到这里來了?“德爷。。”她颤抖地从地上撑起身试图站起來,可是腿软无力,起了多次,好容易才稳了些,“四郎说的都是真的吗?”

    慕亦沒办法否认更不想骗她,这是事实,既然让她知道了那也只得大方回道:“是真的,不过他现在真的不在这里。”

    “他人呢?!”衷瑢问着眼泪就下來了。

    “被人救走了。”慕亦轻描淡写地说着,转而望向郑四郎说道:“你带我回去严刑逼供也沒用,我不知道他在哪里。”

    四郎对她话半信半疑,谁还有这本事能从她手里救人呢?他为保万一,还是坚持她要跟自己走一趟,“现在不是我要传唤你,是皇帝。”

    慕亦觉得自己今晚是逃不过这一劫,无论如何都要去过一回鬼门关,但她又怕自己一走,大公主失了保护,因此问道:“帕莎曼可真的醒了?”

    郑四郎也是说谎不眨眼的人,冷语道:“就是要带你去让她瞧一瞧。”

    一旁的衷瑢还在震惊质疑着,雨幕中的两个人均望向她沉默了一会,俄而听慕亦说道:“我跟郑四走也可以,不过衷瑢得陪我一起去。”

    也不知道她打什么主意,四郎觉得这女人就算到了殿上也是不肯轻易认罪的,但转念一想,又是看到衷瑢手足无措的模样,量这两人再怎么组合都玩不出花样來,于是也就稍稍端了心,反正自己把她带到了就算完成任务,剩下的交给皇帝处理,也沒他什么事了。

    “走吧。”四郎向一旁扔了剑让手下人稳稳接了,自己振袖转身而去,抛出一片雨水唰的击到地上。

    他走了两步听到后边那两女人还在说着话,大概是衷瑢不肯依她了,一定要问清楚德慕亦为什么要利用她。

    “利用你还需理由吗?”四郎不太耐烦,回过头去轻飘一句说伤人却又是怎么想都很现实的话。

    衷瑢想说的全都咽在喉咙里,德爷的眼神因为她慢慢从锐利褪成了略有些歉疚的温柔,仿佛刚才还在拼命的人不是眼前这位柔弱的娘子。

    四郎不想再拖延时间,催促道:“再不走天亮了,南北衙几万大军就直冲公主院,到时候你们一个个都得沒命!”

    慕亦往腰后的剑鞘里收起鱼肠,对四郎说道:“等一下。”随后嘱咐身边的红烟去取两件衣服來一起带上,并决令道:“剩下的红烟留守公主院,在我回來之前不得让任何人踏进一步!”。

    此时大雨已经淡了势头,不再如之前那般滂沱,雨轻轻柔柔地落上衷瑢的肩头,她的面颊,还有唇上,她都觉得自己已经承受不起。

    她跟在慕亦后头,有时脚步慢了让拦在队尾的几个禁军卫撞上,免不了要受他们拔刀怒目的威胁,慕亦听到动静,不等回身就停下脚步抽了鱼肠直指那两个男人,衷瑢心头阵阵的害怕,习惯性地躲到了她身后,这都有些让她搞不清这位德爷究竟对自己是真好或者只是想着利用自己报复云长天。

    那两人不想再闹事,更何况这女人气势太强,也就闷着声收回了兵器,只瞪着她们做无声无形的示威。

    衷瑢让慕亦推到了自己跟前,力所能及地解释道:“听说你被大公主抓住了把柄关在公主院,所以我才通知云长天來救你。”

    “后來呢?”衷瑢很急迫很悲切,她现在太担心自己丈夫,生怕他出了什么事。

    “后來大公主让我困住他,用刑是免不了的,总之他沒死就对了,”慕亦回答含糊不清,寥寥几句就把自己撇的比事实干净百倍。

    衷瑢听到慕亦对他上刑,心里已是一阵痛,但是听她讲來又是万般无奈,毕竟大公主下令,她如何能违抗的了。“那谁人把他救走了?”

    提起这个“谁人”,慕亦心里憋出一口气,说道:“我也不清楚,蒙着面來的,我看他有心要救人就把他们都放走了。”

    可是事实真是这样吗?与她们就隔了几步路的四郎安安静静地听着德慕亦的满口谎言,他虽也不清楚情况,但因审过的囚犯无数,着实是一眼就看穿她哪句话真哪句话假,却也因今夜两人的对话听出來,也许真相对衷瑢來说很残酷,德慕亦对她的关怀倒是真心无误。

    前边有两个红烟提着引路灯,在禁军卫的刀尖点背下安安分分前行着。“真是可悲”,四郎眼睛望着不断明灭的前方宫道,心里又叹着他们这群皇家争权硝烟里苟延残喘的走狗,不管是德慕亦也好,云长天也好,亦或是自己,均是做着肮脏不可见人的龌龊事,到头來连好好爱一个自己关切的人都无能为力。

    不知道等董忭回來后,会不会也要面临这种尴尬纠结。他倒是希望这小伙子一辈子沒什么出息,不要陷入风云际会里,就那么四平八稳地过些柴米油盐的生活,若过不好还有他郑四能罩着,温床软被香炉暖烟地把他收在身边伺候着,唯一要让这小子身历的黑暗也只是好梦入睡的漫漫长夜而已,一切脏的无耻的黑暗的,都交给他郑四郎來背着,心甘情愿。

    董忭现在怎么样了?萨巴陀那边风沙刮得十分凶狠,他一身比女人还细嫩的皮肤应该是承受不了的,或许现在已经懊悔了千万次不该不听他的话硬是要从军远征,也许再过两年就会回來了吧?“对,他熬不过两年。”四郎在心里如是催眠说服自己,再來两轮春去秋來,他的心上人就会哭着喊着回來了。

    这夜甚是漫长,熬得衷瑢此生难忘。

    进殿受审前,她与慕亦在宫人陪同下去了偏房里换身干衣裳,大批侍卫在外面候着,又有宦官那尖细刺耳的声音在催促,衷瑢手发抖的厉害,衣裳整也整不齐,一旁的宫人欲上前帮忙,让已经打理好的慕亦快了一步握住了衷瑢的手,淡笑说道:“我來。”

    宫人也就退回了原位,远远地看着她俩似姐妹情深。

    慕亦趁着替她整理的时间,凑近她人锁着喉咙轻声道:“待会有人问你话,你就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如果郑四提起你杀人的事,你千万别轻举妄动,一切交给我,云长天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大事,倒是你要替自己洗白才行,到时候大公主也不能拿你威胁云长天了。”

    衷瑢沒忘记自己身上还背着黑锅,又是因为这事才害的云长天陷入危险,便应了她的话,并求她一定要帮帮自己。

    外边的宦官又催了一遍,见门迟迟不开,正火急火燎地要踹门进去,里边的德爷就开门露了脸,她见这太监双手拢着一根拂尘,后倾了身子抬着一条腿像要踹她,顿时黑了脸,一步步逼了他往廊外退去。

    宦官陪着一张哭笑双全的白脸低着身子求饶道:“德爷息怒德爷息怒!这不是不知道在里边的是德爷嘛。。”

    慕亦无意与他斗气,瞥了眼便转身朝甘露殿行去,他松了口气,不停抚着胸膛谢着老天爷保佑,但见后边跟出來的小娘子一双怨眉不解地望着自己的丑态,宦官的不开心全都瞪到她身上,她看起來有些被吓到了,赶紧追上远去的德爷,低了头跟在后边一道前去面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