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言情小说 - 奴本孤鸿仙在线阅读 - 第一百二十五章 落水贼

第一百二十五章 落水贼

    然而漫荡一久,总归会想起点什么被她塞在角落里的事,还有个贾英不知是死是活。帕莎曼想不好这人什么來头,踌躇间挪了方向往那间空房赶去,心想着要是还來得及做点挽救,只当给他一个教训就算了。

    她在门前听到些挣扎的动静,那男人不但沒死,似乎还挣脱了绑绳,正用手挠着门框还带着扣两下。

    把他背出去时,帕莎曼还未对自己的刀子有所反省,她只是怕董嘉言万一沒死來指证自己,到时可就麻烦了。

    南衙的一队禁军卫在漆黑的宫道里继续巡逻搜捕落单的红烟,郑四郎迈着豪气的步子,却又坚定无比,他是个无坚不摧的人物,也是整个南衙甚至北衙的精神领袖。兄弟们背井离乡,各携乡音地驻守皇城,郑四郎的伟岸背影便化作无言也无悔的如山功碑,教会他们思乡切切的惆怅终会在年复年的坚守里化作属于男人的忠诚与荣耀,铭刻一生。

    不究其生活风格如何,同行们均是相当佩服四郎这号英雄的。

    只是现时,本应鬼神无阻的路上,四郎却察觉到附近有异样的气息和动静。

    他慢下队伍的脚步,消了踏水的声响,灵敏的耳朵收集着四方的声音,不用多听就能辨认出來,“在那里。”

    郑四郎的大手往斜后方点了修长的食指,队里夜视能力超群的几位异士立刻收到指挥,飞踏几步迅速出列攀越宫墙擒人,丝毫沒有生出噪音。

    贾英看到有人來救已是支撑不住昏迷过去,。尚药局离得太远,禁军卫把他先送去了南衙在宫里的休憩处,这种伤兄弟们自己都已经可以处理得跟个医生似的。

    只是郑四郎看着两个人送了伤员去,心里仍觉得有些不对劲,是谁将他扔在那里的?

    剩下的将士们也不犹豫了,很快在附近搜捕到了逃亡的帕莎曼,四郎决定先带着这人回去审一番看看,今夜发生了太多血腥事,他不知其中到底有什么情况,现在最主要的便是让自己也能了解一下,不能让这群人蒙蔽了眼睛。

    帕莎曼被两个禁军卫拿刀架着脖子,顶了一身冷汗來到一处破旧的院子前。

    附近沒什么人住,黑暗里光光立着这一栋灯火通明的小宅院,越过围墙去望,房子二楼的走廊还有持刀侍卫在走动,大门口也守着人,他们分站两边,脑袋上方悬着一牌匾的两角,其上烫金着三字:“真武庐”

    她打量过周遭,往左往右均扭转了脖子去观望几回,甚至还把天上的明朗月亮,脚下的和水烂泥也给扫一遍,俄而向踱到前边的四郎问道:“你不把我带去大牢里吗?”

    四郎止住脚步回头道:“这就是宫里的大牢。”

    真的吗?帕莎曼看他不像要扒了她皮,稍微有些轻松下來,她跟着四郎走进堂屋里,人还沒站好就让背后的禁军卫踹了一记小腿肚,随着一声喝令,不情愿地跪在正落座的四郎面前。

    屋子里亮堂着,郑四这才有机会把她浑身细看一遍,饶有兴趣地问道:“你是今天上场跳舞的娘子?云长天家里的?”

    帕莎曼已经厌倦与董嘉言的比较,态度有些差地回应:“我才不是那个贱女人。”

    四郎嘴角勾起笑不像笑的弧度,说道:“那你倒是说说叫什么名字,哪里來的?”

    她自报家门后,几个将士便上前商量起來,这女人要不,还是交给皇上处理。

    郑四郎闷了一会,抬起一只手示意让场内先静下來,继续审帕莎曼。

    夜尽时分,众人都已相当疲倦,只是帕莎曼死硬着嘴就是不承认自己的罪行,双方还僵持着,有手下匆匆來报,那男人醒了,自称是贾丞相的儿子,贾英,而且还不停向他们求救,有个女人要杀他。

    所有人纷纷将原本倦怠的视线擦亮了往帕莎曼脸上抹,四郎更是讪笑道:“要不要我让人抬贾公子來看看你?”

    帕莎曼当即就怂了,几度欲开口都觉得不好说话,等到屋中人都退的差不多,只剩了他们两人,她才将为何会伤到贾英的事简单讲了讲,末了嘱咐道:“将军别泄露了这事,就只当是贾英要來非礼阿曼就好,要是将他们偷情的事说出去,我怕云洛忠会在人面前抬不起头來,因此更要來恨我了。”

    四郎应允一声,说道:“可是你伤了丞相家的公子,这罪名有些不轻。”

    帕莎曼正也着急自己怎么下了狠手,俯下半身求道:“阿曼也是被人利用,将军一定要救我!”

    这利用两字果然如郑四郎先前所想,她把事情从头到尾描述一遍,责任全推到德慕亦身上,这女人大概是要借了董嘉言的死來栽赃云长天,好让她有个正当借口动私刑。

    郑四郎将他得到的线索在心中整理好,直觉现在应该把这女人带到皇帝那边去,但是一想到云长天,他就消了这个念头。

    他倒是很想报自己被赐婚的大仇,这不刚好有机会了吗?

    帕莎曼被安置在真武庐的小单间里好吃好喝供着,郑四郎凌晨时分去看了云长天一趟,这家伙全身都裹着纱布,让他心里好一阵痛快。

    他俯下身,对了睁着眼睛不睡觉的云长天低笑道:“德慕亦怎么沒割了你舌头?”

    云长天眼珠子当真转过去瞅他,四郎能听到他鼻腔里哼出长气,对他这番讥诮也奈何不得。

    事情前后都说完了,帕莎曼和郑四郎都望着梁又梦,等她发话,沉默空档,三人心里均叹起昨天可真是个邪门的日子,乱七八糟地发生了这么大堆的事情,一不小心可都要遭了殃。

    梁又梦思索良久,视线落在地上扫來扫去,又是时常喜笑颜开的柔润小脸现时却笼了愁云,眉头绻起,一时间带动着帕莎曼也急起來,她跳下榻小跑到两人座前忙跪下说道:“我不求别的,就是别让云洛忠记恨,其他的该罚就罚,该打就打,阿曼是个军娘,不怕杖刑鞭笞,但就是怕喜欢的人讨厌我。”

    郑四郎眉毛微微挑高了些,笑问道:“看不出來还是位巾帼英雄?”

    话里有些嘲笑意味,但是帕莎曼顾不到这么多了,仍旧跪在地上就差磕头。

    梁又梦知了她身份,因此起座去扶她落到椅子里,允诺道:“待我好好想想,现在的情况不能胡乱行动。”

    虽然她说话间一阵和气与关切,但是心里何尝不是些说不出的郁闷,嘉言真的让贾英这孙子侮辱了,这还不够,现在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眼前这个与她长一模一样的娘子伤了她的女人不说,还跪求自己出手相助。

    今天如果她沒有遇到郑四郎也许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德慕亦要被拉进天牢里,帕莎曼可能也会被驱逐,然而,他们都是为着各自的目的和各自的心上人,在这无趣的世上小心翼翼地,胆小甚微地活着,总会为了这点那点事,再要搞出一系列让人瞠目结舌的名堂來,为了维护心中的那点爱,甘愿绕进风雨里,不作到死决不罢休。

    贾英还在真武庐的某个房里哼哼唧唧地躺着,天气热,他让人脱走两层外衣,打着赤膊,偶尔嚷着要人來扇风伺候。

    一开始谁也沒去理睬他,贾英觉无趣,也只当喊了解闷,沒心沒肺间竟然唱起略带**的歌來自我快活。

    他沒唱几句还真当引了人过來,外屋的门响一声被推开,又响一声被合上,清盈盈的脚步声柔中带风,他敏感起來,捂了伤口不顾疼痛也要挺起脖子朝竹帘外去望,一个娘子的娇媚身影映在帘子上,还不等他发话便隔空问候道:“贾少爷可还好?”

    这声音甜腻腻的让贾英听了一阵欢喜,笑应着:“好好好,我好得很,不知娘子哪位?怎么不进來?”

    女人一手扶着竹帘顿了顿,几声瞒不住的窃笑飘起,戴了三两枚宝石戒指的细嫩双手便轻轻扒开了竹帘子,随后挪进一位低头的娘子。

    贾英观她两层素淡的衣裳,是青珀色的外衣罩着荼白的裙褂,腰上系着复古的绿丝绦,松弛有度地勒出她纤细的腰肢。

    她远远地立定了,两手互叠在身前,只管垂头笑着,笑得贾英已是一阵狂喜,调戏道:“这真武庐原來是个金屋藏娇的地,外面这群武夫可有好好待你?”

    梁又梦不应他,慢慢抬起头來让他看了个仔细,贾英只道原來是昨日唱歌的那女人,竟是两个深藏云家的好货色一个接一个朝他來报到了。

    如果真也能将她收了,贾英心想着自己腹上的伤真是太值太值。

    他眼看着美娇娘让涌进屋里的暖风吹着向床榻送來,便伸了一双不知摸过多少女人的贼手去迎接,哪成想,娘子就要落入怀抱了,她却步履一转,从容地转出他的包围圈,落座到稍远一些的榻沿边,继续朝着他原模原样地微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