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相见欢
他的一声“不可能”冰冷绝情,把元喜拽入了深渊里。 她不知道这男人冷酷到什么程度才能做出这种泯灭人性的事情。 “陛下!安阳是我的性命,我不能沒有她啊!”她跪在皇帝脚边,试图握住他的手让他一把甩了开。 老太监在外殿候着,听到里面圣上有命:“來人将她拖出去!” 元喜不肯走,让两个宫人拖着拽着在地上扒拉,原本好好的衣裳抹了灰,看起來脏又乱。 “陛下!陛下!” 皇帝听着她凄厉的呼喊远去,直至听不清了,心里才渐渐有些难受起來。 昏暗的大牢内,从小窗里透來第二日清晨丝丝缕缕的阳光,外边有鸟鸣,又有风,吹将进來将昏睡的衷瑢轻轻唤了醒。 她脑门上还有些痛,身下垫着的稻草杆子让衣袖摩挲起声响,狱吏在隔栏外看她有了意识,便走去更外边把等了一宿的两个女人叫进來:“喂,她醒了,你们进去看看。” 净姨的腿上枕着熟睡的梁又梦,两人依偎着一起靠坐在墙角熬到了天亮。 衷瑢完全睁开眼,听见外边净姨在呼喊自己,一开始还以为是幻觉。 等她们匆匆跑來,她的眼泪又止不住了。 “衷瑢…衷瑢…你还好吗?”净姨将手伸进隔栏里,摸着她的脸,本來一张娇嫩的脸啊,现在憔悴成什么样了。 衷瑢见她第一句,便是撕心裂肺地哭道:“我沒杀人!净姨我沒杀人!你要相信我!” 旁侧的梁又梦心里也替她疼,但当着净姨的面她又不好再给她洗脑,只能鸡肋地劝道:“今天要二审了,你说话可要更加小心。” 净姨与她隔着栏杆抱头痛哭,这阵声响让刚刚过來的云长天听了很不痛快。 他抓到了德慕亦,现时这女人被押在地牢里让郑四看着,她骨头硬,普通的鞭子抽烂了也沒用。从昨晚熬到现在,慕亦身上深深浅浅的鞭痕不在少数,郑四郎先审问她怎么逃回來的,慕亦交代是山体突然炸裂,把囚车连人一起炸飞到了别处。 又问她女牢的血案可是她做的孽,慕亦被绑在椅子上,嘴角滴着血,一直都在缓缓摇头。 郑四郎见状扬手又是一鞭,鲜血从破绽开的伤口汩汩流出,可知他下手不分男女,都是如此重而狠毒。 “你若认定我是案犯,慕亦也不浪费力气喊冤了,郑将军写好供词我來画押,赶早呈递给皇上看,让他再夸夸你审讯神速。”慕亦说话的声音很虚,可是嘲笑郑四的气势很足。 生平难逢对手的郑四这下算是碰了梗,面色本就难看,他再往她的嘴脸一瞧,顿时有了把她千刀万剐的心。 他让手下搬來可怖的刑具,纷纷立在慕亦面前,咬着牙说道:“我顾及你是女人所以沒动真格,你自己嘴贱就别怪我等会让你多死几回!” 慕亦看那些带血的器具,内心是怕的,然而都到了这份上,她再要后悔也來不及,更何况她还沒救衷瑢出來。 两个狱吏凶神恶煞,挽起袖子來架她上去,但还未等动刑,囚室外有守卫匆匆來报:“地牢外有个自称九娘的要找郑将军。” 九娘本休养在自家,与父亲一同养着病,但闻家人传报德慕亦突然回了京城而且已被关在地牢内,她知四郎一向暴戾,德慕亦在他手上非死即残,于是不顾劝阻立马赶來援救。 德慕亦现时是唯一能救衷瑢的人,九娘暂且不去管这女人真的有犯什么罪,先把她从四郎鬼爪之下救出再说。 闻自己大义凛然的meimei來了,四郎有些想不通,果真暂停下來,亲自跑到地上去见她。 九娘因为身体抱恙,所以整体看起來很憔悴,做哥哥的自然有些不忍,连问话的口气都温柔了许多:“你不好好休息怎么跑这里來了?” “德慕亦呢?哥哥你是不是对她用刑了?”她嗓子眼里开始积痰,说几个字就要清一下嗓。 “你想做什么?”四郎看她的眼神狐疑起來,九娘想不好要不要把云长天安排好的计划说给他听。 但考虑许久,她还是忍住了,只道:“她是个很重要的证人,如果哥哥你伤的她不能站起來说话,可就要害死衷瑢了。” 四郎困惑道:“怎么说?” 九娘回道:“哥哥你也知道定罪的那根玉簪,其实那是衷瑢送给德慕亦的,你想用那钝头的玉簪杀人,她们两位谁有这个能耐?” 大牢里,净姨还哭着衷瑢的命,梁又梦在旁束手无策,但见云长天脸色阴沉地过來了。 他脚下迈着无声无息的步子,视线从头到脚都落在贴着隔栏痛哭的衷瑢身上。 梁又梦悄悄起身将愈靠愈近的云长天堵到了拐角处,轻声问道:“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了?” 他呼出胸中闷气,说道:“还能什么情况,我跟九娘提过,要不就让四郎去刑部拉点关系,但是沒说成,昨天晚上抓到了德慕亦,她说可以出來作证,把杀人的罪名都揽到自己身上,不过…” 她听这“不过”两字,心里有底,果不其然云长天道來的条件真的有些让人难以取舍。 “但是让衷瑢认个罪她又死活不肯,你说这该怎么办?”连这个主谋都沒了办法而反问起他该怎么办。 云长天一时想不出法子,但又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女人送命。 净姨在不断安慰着她的心头rou,抚着她的头发轻声细语,就像是小时候衷瑢做噩梦了,她捂着她的小脑袋那般贴心温情。 但一旁传來的清咳声打断了她们,两人望过去,迎面便能对上云长天阴云笼罩的倦容。 衷瑢有些怕,怕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逼自己,不禁放开净姨起身往里退了几步。 净姨见此状不用问都知道这男人先前必定又怎么对她了。 但云长天面对净姨的阻挠和责问还算客气,又是梁又梦上前拉走净姨,他才有机会单独与衷瑢待一会。 “你别來逼我了,我就算死也不会答应的。”衷瑢捂上耳朵转过身不去理睬他,任凭他怎么恼怒,就当这辈子与这个男人沒缘分了。 无奈之下,他只得找狱吏來开了门。 叮铃啷当卸锁声她不可能听不到,果真引了她回头,见他直直朝自己走近,想逃开又不想逃, 他距她一步之遥时停住不再上前,这个距离尽显男女之间的暧昧。 他们是正宗的夫妻,暧昧怕是说不上,两人之间生出的应是相见欢的温情。 特别又是在这冰冷肮脏的牢狱里,云长天身上特有的淡淡香气在两人无言间触动了衷瑢。 她一时难过有余,腹中又是饥饿难耐,满是心酸的眼泪不停流着,让她整个人抽嗝不停,瘦弱的肩膀都一耸一耸。 云长天什么都沒讲,也沒像先前那般逼她,只是伸开了双臂欢迎她重归到自己的怀抱里。 衷瑢原來还想着要跟他恩断义绝的,不等他手臂张得完全,就先飞一样撞上他人,紧紧环抱住,把脸埋在了他的胸膛里。 她的耳朵可以贴上他胸口听心跳声了。云长天与去年第一次抱她那会比对比对,就发现这人一年内足足长了一大截。 “你长高了。”他的薄唇贴上她的鬓角,在耳边吹风。 “我听到你的心跳了…”她的声音朦朦胧胧,让他怎么都听不够。 狱吏适时來打扰两人世界,皮鞭敲着隔栏说道:“郑将军请副将去地牢一趟。” 再等一会她就要上二审了,衷瑢太怕这种审判,恨不得他能一直陪着自己,可是郑四來催必定有什么急事要他过去。 “你放手,等会二审的时候我会过來陪你。”云长天试着推开像水蛭一样缠着他不放的女人。 衷瑢始终埋着头,能拖一会是一会。 他又催了几回,终于有些不耐烦,习惯性地凶她:“放手!” 衷瑢一歪头,也习惯性地开口狠狠咬在他臂上。 狱吏等的心急,小心翼翼地催促道:“云副将这是有什么事要耽搁吗?我可以早些去跟郑将军会意一声,怕他到时罚我。” 衷瑢脑袋上挨一记栗子才肯罢休,揉着头总算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了他走。 地牢里九娘四郎都在,云长天看向满身血痕的德慕亦,直觉他身上那点仇算报了一半。 慕亦见他來了,竟还有力气说话,首先开口道:“我可以救衷瑢,不过你必须答应我的条件。” 这话是对云长天说的,只见他拳头暗暗捏紧,恨不得亲手送了她归西。 一封休书当场写好,他踌躇几回才终于狠下心按了指印,交给了九娘。 慕亦不放心,又道:“当即送去官府,在城门口张贴云家大少爷休去侍妾衷瑢,并永不再重娶。” “你够了!”云长天忍耐不住,一拳砸在桌上,“你以为沒了你我就救不了她吗?” 慕亦听此话冷笑道:“你说让这位郑将军做挡箭牌吗?衷瑢答应吗?” 郑四一眼瞟向云长天,本想细问,但碍于这女人有挑拨之意还是忍了下來,伸手一巴掌打肿了她的半边脸,骂道:“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