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烟消云散 四
无人的荒园,野草杂生,及膝。 秋夜的风,冷如冰,过颊。 等了好一会儿,还没有见到那人,其中一人就有些急躁了。 “香郎,为什么到了现在还没有来?咱们,莫不是上当了吧?” 声音清澈,是极好听的。 只是,香郎?这名字作为女子的名字却有些奇怪,是哪个“郎”字呢? “应该、不会吧!” 另一个声音说的似乎是肯定的话语,只是,却缺少了几分自信,带着些不确定,让人听起来实在没有什么信心,不过,说完,又安慰似地道。 “就是不来,也没有什么,反正,定金也都收了,咱们也不吃亏。” 这个声音,也是好听的,只是,听起来同先前的声音极其地相似,相似到好像一个模子似的。 如果不是知道这里的确是有两个人在,恐怕会以为是一个人在自言自语呢。 “说的也是,”先前的那个声音道,不过,又苦恼了起来:“可是,若没有人来,这两个人要怎么办才好呢?” “是啊……” 另外一个人也似乎很头疼。 “要不,扔这里算了?” “不行,那个倒是无所谓,可是,这个看到我们的脸了。不能不管啊。” “那,那该怎么办呢?” 另一个人也没有主意了。 “真是,我都说了,那样鬼鬼祟祟的人怎么能叫人相信呢?你偏不听,现在,你说怎么办?我不管了啦。” “玉郎,你怎么能这么说?我、我这还不是为了我们两个好吗?” 香郎有些觉得委屈了。 “要不、要不,就、就杀了她好了。” 玉郎狠了狠心,如此说道。 “杀、杀人?” 香郎听了一惊,连连摆手,头也摇得像个拨浪鼓般。 “要杀你自个儿杀好了,我才不要。” 玉郎恼了,跌脚道。 “那你说怎么办?放又不成,杀了你又不愿,你说怎么办?” “我、我……” 就在香郎张口结舌之际,倏地,一条黑影惊惶地跃起,三下两下、没头没脑地往外奔去,“嘭”撞到了一棵树,后退两步,摇晃,摇晃,终于,昏了过去。 两人被吓了一大道,发出一声惊呼,双双抱在了一起。 “怎么、怎么回事?” “鬼、鬼吗?” “说、说的什么瞎话,怎么可能有这种事情。再说,鬼怎么可能撞树?” “那可不一定,说不定,这就是一只爱撞树的鬼。” 玉郎不服气地道,两人相互搀着,正要撞着胆子去瞧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时,一个声音如无到有,由远及近地过来了。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龠(tuóyuè)乎……” 诡异的声音幽幽。 夜深人静之时,真如鬼魅在吟唱一般。 本来就显得异常阴森的鬼园,因为这阴森的声音,格外渗人。不过,两个妇人互视一眼,却是面露喜色。 显然,这就是他们等待已久的人了。 话落,灯起。 两个黑衣人已是平地出现。 长长的斗篷、及地,只露出两只眼睛,其余的就什么也看不清了。只知道是一高一矮,高的那个,比一般的男子都要高得多;矮的,则只有那高个子的一半多一些。喔,还有一样东西看得也有些清楚。 那个高个子的手修手,提着一盏灯,灯上,镶着满满的祖母绿,莹莹的绿光,像传说中的鬼火一般。而握着白玉雕成的修长漂亮的五只手指上,竟然带了颜色各不相同的五只戒指,红得似火,蓝的如海,绿的如森,白的如雪,黑的—— 如墨。 “齐总领,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 打开门,看到齐寒,夏生笑颜如花,只是,她往齐寒的身后看了看,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问道。 “夫人呢?夫人怎么没同你在一起?” “进去再说。” 齐寒压低了声音,道。 虽然表面上,他仍然是跟平常一样,一幅冷冰冰的样子,没有什么不同。可是,夏生不知为何,心却开始渐渐地往下沉了去。 事情、不顺利吗? 冬藏已经勾起的嘴角凝住了,随后,慢慢地垂了下去。 “夏生,把门上吧,我们进屋。” 烛上,桔色灯火将本来就不大的屋子照得敞亮。只是,众人的心情却十分沉重,冬藏、秋实还算沉得住气,性子颇有几分急的夏生不待齐寒坐下,就急急地问道。 “齐统领,到底是怎么回事?” “夫人呢?是容王府那里守卫森严,没有将夫人带出来吗?那也不要紧,以后再找机会就是了。夫人她、没事吧?” 冬藏、秋实的眼也一同紧张地盯着齐寒。 三双期待的目光让齐寒的话吐出的十分困难,他的嗓音干涩异常,却仍缓缓地道。 “夫人她失踪了。” “失踪?” 连一向最为冷静的冬藏都忍不住站了起来,提高了声音,面色已是大变。失踪?这是什么话?好好的,为什么会失踪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 还有一个地方的人,也是极关心李娆的。 只是,这种关心的出发点有些不一样罢了。 这一日,元娘过得格外地不容易,她坐在窗前,眼朝窗外,外头,她最喜欢的那株西府海棠花虽早已谢了,但树上累累果实红艳,清甜的果香伴着夜风扑入鼻间,说不出有多舒服了。只是,今夜的她却并没有伴着这份香甜进入梦乡,而是心乱如麻,忐忑不安。 秦门庆的计划真的能成功吗? 事情会进展的那么顺利吗? 以后,他们真的能离开京城,在那遥远的某个地方,双宿双栖,过那神仙似的生活吗 元娘的心里又喜又忧,难成成眠,索性就坐在窗前,任秋风拂面,吹息她内心的涌动。突然听到急急的脚步声,接着,是拍门声。 “夫人、夫人!” 这么晚了,哪个丫头如此不晓事?元娘的秀眉高挑,满脸地不悦,看她一会儿怎么教训这个丫头。不过,到底命了外间值夜的丫头去开了门,一会儿,人都带进来了。元娘重重地放下茶盏,碎瓷撞击,正欲开口教训。
却有两个丫头已是不管不顾地扑了上头,膝盖扑通一声,重重地落在了地上,然后,人已经伏了下去,一个头接着一个头地磕了起来,嘴里同时焦急地乞求道。 “夫人,求夫人赶紧派人救救姑娘吧!” “姑娘她,人不见了!” 元娘这时方听了出来这两个丫头的声音,一个是墨香,一个是知画,正是服侍李枚的两个丫头。 两个人此时满脸地焦急、惊惶,衣衫不整,一条带子都给记错了,玉鬓凌乱,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显然吓得不轻。 元娘正欲细细地问她们两个,究竟怎么回事? 一时,又有她派出去探听容王府那边动静的老嬷子回来了,元娘命贴身丫头去问了,回来报在她的身边。 却是,随园的夫人,新任容王妃李娆,竟然在新婚之夜失踪了! 听说,圣上、容王爷大怒,着京兆尹、京畿卫、刑部三司联合查清此事,限时三日;容王爷更是带着他的金衣卫,扫荡了城里所有的帮派,什么黑虎帮、青狼帮、拍花党……,一时,京城下层地下势力风雨飘摇,人人自危。 而不仅是这些底层的帮派份子,京城里所有的人都脱不了干系,衙差、京畿卫联合起来,京畿卫首领亲手执着皇帝的钦赐宝剑,挨家挨户搜查,就是那些皇亲国戚、大臣显贵,但有不从、不配合之意,立马斩于剑下。 再过不久,只怕就要搜到这里来了。 元娘听了此话,哪里还坐得住? 也顾不得嘤嘤哭泣个不述的墨香、知画两个,只说匆匆丢下了天明自会让管家到衙门那里去报备,查清此事的话,就坐着外头命人备好的马车匆匆往秦门庆的锦衣阁赶去。 深夜,锦衣阁前门早已深闭。 不过,元娘也不走前门,李尚虽不在府,但是,这种与人私会之事,还是要闭着一些耳目的。驾车的汉子熟门熟路地绕到了后院的偏门,元娘跳下了马车,用力地拍着门。不一会儿,就有个睡前朦胧的童子前来开门,见了元娘,认出了她,却反而神情有些慌张,拦住了元娘道。 “夫人请稍等,我这就去通报老爷。” 说着,就要领元娘去偏厅小坐。 若是平日,元娘等也便等了,但是,今日她哪有这个闲心,将那小童一推,便已越过了他。 “不用了,我自去寻他。” “夫人、夫人……” 小童叫了两声,见元娘不肯听,也没撤了。只能在原地干跺了两下脚,最后,干脆回了房。元娘的脚步这么快,他也不定跑得过她,就是追上了,也是拦不住的。掺合了进去,只怕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因此,索性双眼一闭,当做什么事也没有。 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元娘撩着裙摆,一路急行,终于到了秦门庆的屋子前。正欲推门而入,却听里头传来一阵嬉笑声,却是有男有女,那男子声音熟悉得紧,正是秦门庆。女子却不晓得是谁?两人的笑闹喘息声,不堪入耳,一听便晓得里头在做啥好事。 怒气盈满心头,好你个秦门庆,竟然背着她同别的女子勾搭在一起。 被冲昏了头脑的元娘不假思索,一脚踹开了秦门庆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