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烟消云散 七
“不见、不见。” 元娘不耐烦地道，想到前几日看到的那一幕，直到现在，她的心气儿还没有顺，虽然把那狐狸精的脸都抓花了，虽然秦门庆说只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不过是妓馆里的玩意儿，可是，这心里的一把火啊，仍然烧得厉害。 突然，元娘有些怀疑起来了，她对于秦门庆而言究竟算是什么？ 他对她究竟有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那个计划，她还要去执行吗？ 跟着李尚，虽然少了些情趣，也没有什么激情，可至少，这个侍郎夫人她当得风风光光的，有这么多下人恭恭敬敬地侍候着，家里的银钱什么的也由着她花，李尚对她从来不小气，就是有时候她发脾气，赶他到书房里睡，他当恼一会儿，事后，反而会过来哄她。 换了秦门庆，能这么做吗？ 真的跟秦门庆私奔了，她能幸福吗？ 元娘开始犹豫了起来，在此之前，她从来都不曾犹豫过，能跟秦门庆在一起，是她长久以来的愿望。但现在，她有些不确定了。 这时，又有丫头来报，说秦掌柜来了。 “对不起，秦掌柜，夫人说她累了，今日不想见客。” 小婢脸带歉意地道，眼里却有些疑惑。 “那我改日再来吧。” 秦门庆笑得斯文，一出侍郎府，脸顿时布满了阴云。 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给她瞧见了？若是她临时变卦……想到这里，秦门庆的脸比锅底还黑，不行，为了这个计划，他付出的代价可不小，可以说是倾家荡产了，总不能什么也收不回吧？一定得想个法子让元娘回心转意才行。 随园 李娆失踪的消息传了开来，园中之人均是人心惶惶。 不过，在冬藏她们、吴管家、齐寒的联合安抚下，好不容易才勉强将人安定了下来，即使如此，园中仍然弥漫着一股躁动的气息。 李嫂子纠集了几个管家娘子在一块儿交头接耳。 “若是夫人回不来了，唉，我这也不是诅咒夫人，实在是这官家都已经这样严密地搜查了，仍然没有找到夫人，这实在是极有可能的事情。那以后该怎么办啊？ 我是有些担心啊，冬藏那几个丫头，以前就想算计夫人，夫人心善，宽宏大量地原谅了她们，这可不是我胡说，是我亲耳听到的。 若是夫人还在时也就罢了，我是担心，这库房还有夫人的私房银子几乎都在她们几个手里，这几日她们老是同吴管家、齐统领在那里嘀嘀咕咕的，不是打算合伙起来，将夫人的财产一卷而空吧？ 我们大伙儿，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才是。” 李嫂表面上义正言辞，眼里却暗藏贪婪。 这么多的财产，只要一人分那么一小杯羹，那说不定以后一辈子也不用愁了。 “是啊，是啊，绝对不能。” 想到这一点的也不只李嫂一个，其他管事娘子也嚷嚷着，有人是担心，有人是盲从，有人是存着或者连自己也不清楚的心思，纷纷叫嚣着。 “我们找他们谈判去，夫人不在了，这园子要怎么办，要拿主义也得大伙儿一起拿主义才对，不能只由着他们几个。” “走、走，寻他们去！” “就是，是这个理儿。” …… 都说人多胆气壮，果然如此，一群管事娘子簇拥着李嫂子，向前院花厅寻去，据说，吴管家、齐寒、冬藏他们现在都聚在那里，也不知在商量些什么。 侍郎府 元娘心中有事，连些日子都没有睡好。秦门庆连着数日求见，她都没有见。这日起来，辰时都已经过了，元娘身子有些懒懒的，也懒待起来，直接唤人将饭拿了进来，就在床上吃了。不知怎么回事，总觉得怎么睡也睡不好似的。 命贴身侍婢前去传饭，元娘打开了方才外头小厮送过来的信。 是李尚命人送来的，大意是，再过几日，他就可以回府了，问家里可还好？又说他命送信的人带了一些东西给她，不知道她喜不喜欢。若是喜欢，可让那人稍信回来，他回去时再多带些回去…… 一封信写了好几页，满满的纸。 以往，元娘见了只觉得烦人，如今，不知是不是因为对秦门庆有些心凉了的原因，瞧着，倒生出几许暖意来，命人将东西拿来过目，有当地的土特产，还有一些精致的绸缎，图案十分别致，同京城流行的虽不一样，不过也挺不错的，显然是费了一番心去挑选，还有一些小玩意儿，给她解闷的，最让人稀罕的是一个盒子，把那里一扭，里头就发出叮叮咚咚的声音，听起来十分好看，而且，盒子上刻的花纹也极精致，上头还有两个小人儿，会不停地旋转。元娘瞧了欢喜，命丫头将它放在了床头，好不时把玩。 看完，元娘写了回信，命人送了出去。 对李尚的回府，竟然有些期待起来，人也精神了许多。 此时，小婢送上了早饭。 这日一早做的是虾粥。元娘素喜食粥，因此，早饭一向是一碗粥，几个蛋饺，几碟子凉菜，一份清汤。 只是，往日吃着十分美味的东西，今日方一上桌，元娘只觉得一阵反胃，不禁捂住嘴，酸水只往上冒。 什么味道？ 她连忙叫人叫东西撤了下去，正要派丫头去训斥厨房一顿，突然，电光火石间，一个骇人的念头进入了她的脑海。 不、不会是真的吧？ 细细地算过日子，元娘脸色大变。 忙命人备了马车，匆匆出府。秦门庆刚到李府，就正好撞上了要出门的元娘，他连忙迎了上去，还以为又会被甩脸子，但元娘这时哪里是与他计较的心情，也顾不得什么避不避讳了，拉他上了马车，一路朝医馆驶去。 随园偏厅 秋阳淡淡的光由门外投入，没有春阳的和煦，没有夏阳的热烈，清清淡淡的，带着股子说不出的愁意。 最起码，坐在偏厅里的几位，心情都有些郁郁的。 尤其是春萌，眼睛红通通的，表情也苦得不能再苦了。她坐在离冬藏、夏生、秋实几个远远的地方，肢体语言是——我生气了。 虽然她平常是有些冒冒失失地，沉不住气啦，可是，冬藏她们怎么可以连这件事都瞒着她呢？就她一个人，什么也不知道。如果知道的话，夫人还在的日子，她一定会更加好好地服侍夫人的。 现在，夫人究竟在哪里？ 那些坏人会怎么样对她？ 想到这些，春萌就觉也睡不着。 她真的是太没有用了，什么忙也帮不上。 “夫人曾经说过，让我们在她出嫁三日之后打开这个盒子。如今，三日早就已经过了。夫人现在不在了，随园的人心也很不稳，大家都很担忧以后的日子。我觉得，这盒子里的东西也许对我们有帮助，夫人不在了，整个朝廷里的人都出动了也没有得到任何消息。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夫人的吩咐，守好这个园子。 这是我们唯一能替夫人做的。 因此，我提议，现在大伙儿一起打开这个盒子，你们意下如何？” 冬藏看着在场的诸人，把她的打算说了出来。 吴管家是第一个点头赞成的，随后是齐寒，夏生、秋实自然同冬藏一个意思，只有春萌，哽咽地道。 “为什么你们说的都好像夫人再也不会回来似的？” “夫人她一定不会有事的。” “她是夫人啊，怎么可能有事？” 对的，夫人那么厉害的人，肯定不会有事的。说不定、说不定这又是夫人的一个圈套，然后，在大伙儿最意想不到的时候，她就又会以谁也想不到的方式回来了。 所以，她才不要打开这个盒子呢！ 总觉得，打了开来，夫人她，好像就真的不会回来了似的。 春萌站了起来，眼睛通红地朝外跑去。 跑到外头，却楞住了。 外头，以李嫂为首，好些个管事娘子全聚集在了一起，正气势汹汹地朝门口走了来。 而仁心医馆，元娘的脸色苍白，大夫刚刚对她说了一个好消息，她怀孕了，快一个月了。这个消息，如果换在数日之前，她准是高兴极了，然而，现在，她却满是恐惧。李尚已近三月未归，她却怀了不到一个月，这是怎么也说不过去了。而且，再有几日，李尚就要回来了。若是给他知道了…… 元娘简直不敢想像。 若是李尚知道了，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李尚对她再好，可是，这天底下，没有一个男子能够忍受戴绿帽子的，更何况，她的肚子里还有的别的男人的孩子。 秦门庆却是欣赏若狂，这个孩子，实在是来的太及时了。 他握着元娘的手，许诺道。 “元娘，相信我，我以后，一定会待你和咱们的孩子好的。我们一定离开吧，离开京城！” 养心殿外，大臣们已经连跪了数日了，请求皇帝准许打开城门。已经将近半月了，京城许进不许出，再这么下去，国将不国啊。 然而，一向英明的皇帝竟似乎铁了心，硬是任由着大臣们跪在外头，就是一肯放一句话。有那白发苍苍的老臣，经不起这折腾，竟然晕了过去，引起了一阵惊呼。 “白老大人、白老大人。” 老臣悠悠醒转，却不顾别人劝他休息的话语，困难地抬起身子，仍旧要端正地跪下。一双手却扶住了他。 “老大人，请回吧。” 白老大人抬头，就看到了皇太后薄氏。 太后慈爱地笑着，对众臣道。 “各位的请求，哀家和皇帝都已经明白了。皇帝那里，自有哀家去说，各位，看在哀家的薄面上，请暂时回去吧！哀家会给各位一个交代的。” 又温和地对白老大人道。 “老大人，你也是三朝的元老了，皇帝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遇强则强，就是心里真知道错了，你们这样逼他，不是硬让他下不了台吗？这样下去，解决不了问题的。老大人就带个头，回去吧，其他的，就相信我一次吧！” 白老大人深深地行了一礼。 “是老朽愚昧，一切，就拜托太后娘娘了。” 说着，白老大人就道“散了吧，大家都散了吧”，在他的带领下，朝臣没有一会儿就散了个精光。 而皇太后，则缓缓地进了养心殿。 “又是来劝朕开城门的话吗？朕不是说过了，这样的话，朕不想再听，一日找不到容王妃，朕就一日不会下此御命。” “皇儿，皇娘的话你也不听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