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新欢旧爱
正在刘彻着急的时候，上大夫韩嫣的门客中，有一位曾常住长陵之人，趁机向韩嫣说明了金俗之事，建议韩嫣向皇帝言明此事，借机讨好王太后。 韩嫣为何要讨好王太后呢？这却要从去年的一段旧案说起。 去年年初，江都王刘非与梁王刘买一同入京朝见，刘彻诏令江都王从猎上林苑中。是时，天子车驾未在跸道行进，韩嫣得了刘彻的允许乘副车先行，车后又跟有从骑数十百人。江都王见到如此排场，还以为是天子驾到，忙命随从避让，在跸道旁伏地拜见皇帝。 谁知韩嫣被诸侯王行此大礼，居然视而不见，驱车经过。车驾过后，了解到实情的江都王极为愤怒，入宫在王太后面前哭诉道：“请得归国入宿卫，比韩嫣。”知道事情经过的王太后，由此对无视尊卑，借势欺压先帝庶子的韩嫣极为不满。 韩嫣素来骄横，自认有刘彻撑腰足矣，根本不将王太后的不满放在心上，可韩嫣的门客却担忧万分。在门客的细细劝说下，韩嫣终于将长陵金俗之事告诉了刘彻。 刘彻一听韩嫣的话，便觉得这应该是母后久病难愈的心结所在，喜道：“何不早言！”随后刘彻立即派出使者到长陵查询金俗下落。 找到金俗并确认她的身份后，刘彻亲自出宫前往长陵迎接同母异父的阿姊。跸道上，先有旄骑出横城门开道，刘彻随后乘舆驾疾驰至长陵。 如此大的阵仗，让从未见过大世面的贫家女子吓得紧闭屋门。在破开里门后，皇帝舆驾直入此里，一直到金氏门外才停下来。刘彻命武骑围住金俗的住宅，以免她因恐惧过度而逃走。在刘彻的示意下，左右侍从入屋呼求金俗。在金家其他人恐慌的眼神中，一干侍从在床下找到了隐藏起来的金俗。欣喜之下，众人将金俗扶持出门，让她对刘彻行礼拜谒。 刘彻的另外三个皇姊，天家的三位嫡公主，在任何时候都是仪态万千，雍容华贵得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咋一看到畏畏缩缩、惊慌失措的异父阿姊，又见这位阿姊衣衫褴褛，刘彻心中很难得地涌出一股酸楚，泣道：“大姊，何藏之深也！” 出于对这位新相认的阿姊的怜悯，也出于要让世人知道自己对太后另一个女儿的重视，刘彻让金俗乘坐身后的天子副车，然后疾驰回宫。 长乐宫中，王太后母女相见，一番哭泣后，刘彻奉酒为寿，又奉上钱千万，奴婢三百人，公田百顷，甲第，以赐大姊金俗，并封其为修成君。王太后谢过刘彻一番心意后，又诏三位嫡公主前来与金俗相见。 在儿子的一番孝心下，了却心事的王太后渐渐平复悲伤，重新回到原来安详平和的生活中去，刘彻也不必再为此担忧不已。 皇太后开心了，皇帝开心了，底下的人自然也就开心了，两宫上下又是一片歌舞升平。 在前一世，子夫最爱看的就是宫廷秘史、野史小说之类的书籍。除却从父兄那里得知的典故旧事外，子夫对汉武一朝的事，知道得最清楚的，就要数《外戚世家》和《佞幸传》。是以，当子夫得知修成君被封的始末后，第一反应就是韩嫣被赐死，难道是因为这一次的弄巧成拙？ 在窦太后不作为的情况下，王太后认女这件事就这么轻易地过去了。 这事过去没两天，当刘彻正在前殿纵容女儿胡闹时，子夫如往常一样亲手为刘彻缝制衣物。忽然宫人来报，有一个面生的小黄门声称有要事相告。 子夫自认为没有任何相关的要事需要完全不熟悉的人告诉自己，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子夫还是召见了那人。 虽然来人再三暗示要屏退旁人，子夫只作不知：既然没有做过不见得光的事，那宫廷之中就万万不能与不相识之人独处。 君不见，多少后妃就是栽在这上头，被人栽赃，有口说不清。 无奈之下，小黄门只能开口，绘声绘色地说起子夫早已熟知的，被太史公写得清清楚楚地所谓“宫廷秘闻”。 装作一副感兴趣的样子，子夫暗自揣测此人来意：明里暗里不停提及韩嫣如何得宠，难道是想让自己对付他？这人，究竟是谁派来的？到底是陈皇后和窦太主派来，想挑拨自己和韩嫣相争，好坐收渔翁之利；还是王太后派来，想借自己的手，铲除无意揭开阴私的韩嫣？ 至于争宠？更不可能！上一世在大明朝见惯富贵人家养蓄小倌后，韩嫣和汉武帝那档子事，子夫压根就没放在心上。何况，当年的林母会和一堆小妾争得死去活来，但对丈夫的男宠，那可是除了笼络，还是笼络。毕竟男宠再得宠也不会生下子嗣，丝毫不会对深宅内院的根本利益产生任何冲突。聪明人是绝对不会无端和不会对自己有威胁的人起冲突，在林母言传身教下长大的林浅予牢牢记住了母亲的这句话。 所以当小黄门透露自己愿助卫夫人一臂之力时，子夫轻笑：“陛下圣心属谁，岂容我等胡乱猜测！至于韩大夫有无过错，自有中宫决断。相信以中宫明察秋毫之能，定不会纵容宫闱暗生污垢。我不过偶得陛下青眼，能有今天已是心满意足，岂敢另有奢求。不过你的一番好意，我自是心领。”说罢，让人取来一锭马蹄金，以表谢意。 开玩笑！武帝和韩嫣、韩说两兄弟的事，是从武帝还是太子时就开始了。陈后既然一直到现在都不曾管过这件事，想来要么是没必要，要么是管不动。若真如此，那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平白得罪无需得罪之人。 至于这人究竟是谁派来的，子夫无意追究，不仅因为身份不够、势力不够，更因为追究了恐怕也是无补于事。 刘彻看完这场好戏后，方才进门，看到子夫眼中还没来得及掩饰住的讽意，好笑地劝道：“你呀，既然不耐烦，又何必理会那等小人。” 子夫不依地嗔道：“妾听闻，宁得罪君子，毋得罪小人。” 刘彻不以为然：“你这样就不会得罪人了？就不怕被人安个知情不报的罪名？” “知情不报？”子夫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汉律中有这么一条连坐之法，不禁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心中连连暗道幸庆，今日之事居然被刘彻从头到尾看了个遍。子夫甜甜一笑，马屁送上：“陛下英明，又是亲眼所见，就算有人意图陷害妾，又岂会成功！” 刘彻心安理得接过马屁，“哼哼”两声，伸手让子夫替他更衣，一边问道：“你怎么看朕和韩嫣的事？” 子夫双手没有丝毫停顿：“陛下此话何解？” “你就不生气？” “为何要动怒？陛下和韩大夫的事，妾早有耳闻。昔日太宗赐邓通蜀严道铜山，‘邓氏钱’遂布天下；却令慎夫人衣不得曳地，帷帐不得文绣。虽宫中传言，韩大夫赏赐拟于邓通。然陛下却不曾待薄妾与阿元半分，妾感激不已，岂敢有半分不满。”子夫看向刘彻，满脸坦然。 对于子夫的答非所问，刘彻果断放弃纠缠，转换话题，一脸坏笑凑到子夫眼前：“子夫以慎夫人自喻，可是想暗示朕待你不够好？放心，终有一天朕会让你得偿所愿。” 子夫这才想到宫中传言，文帝宠妾慎夫人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和当时的窦皇后，如今的窦太皇太后平起平坐，，不分尊卑。后来为避免“人彘”结局，慎夫人才主动避居下席。 知道自己比喻失当的子夫连忙开口解释，却被刘彻截过话头：“还是说，子夫担心如慎夫人一样未能生男，这才趁机抱怨为夫不够努力？”刘彻一脸了然，“放心，为夫定不会让子夫失望！” 子夫见刘彻不断曲解自己的意思，刚想辨明，却听到“嗤嗤”的笑声。 是阿元的声音！ 早就粘在一起的小两口这才发现，宫人退下时居然把小公主留在此处。 看着女儿张着一双黑白分明的澄澈眸子无辜地看向自己，子夫一阵心虚加脸红，低头为刘彻打理完服饰后，只顾专心慢慢整理自己的衣饰，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 看到子夫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从来舍不得拂了女儿意的二十四孝阿翁刘彻有些无奈地抱起女儿，硬着头皮问道：“阿元为何发笑？” “阿元有弟弟，开心。”小丫头笑眯眯地回答，只是年幼，有些辞不达意。 “为何这样说？” “父皇说要努力，不是要阿母生弟弟吗？”小丫头一脸不解。 闺房私语被年幼的女儿听到不说，还歪打正着猜中意思，子夫脸热得快烧起来了。一向脸皮极厚的刘彻，也一时语塞。 见刘彻一脸尴尬，子夫只好出来救场，端起严母架子，斥道：“小孩子知道什么，记住别对旁人胡说！自己出去玩，阿母有事和你父皇商量。” 不愿与父皇分开的小丫头哪肯答应，可怜兮兮地看向刘彻。 尴尬不已的刘彻，正敬佩子夫这么快就想出打破困局的法子，很有先见之明地把头转向别处，装作不知情。 得不到支持的阿元，很是委屈地被进来的乳媪抱了出去。 没了外人，刘彻再度恢复登徒子的“本色”，紧抓子夫言语漏洞不放，极其轻佻地问道：“子夫有何事与吾相商？交欲之事，当乐而有节。”然后一副慷慨赴义状，“虽‘昏者，男之精将’，若卿有所求，吾自当效犬马之劳。” 子夫嘴角抽动，暗自磨牙，眼前这人还真是玩出兴致来了！ 眼珠一转，子夫干脆豁出去，打算陪刘彻尽情玩一场。打定主意后，子夫按照宫人所授，神情突变，显出一脸娇媚之色，眼波流转之下，全身软若无骨般偎依到刘彻怀里：“当真是人家有所求，你就一定答应？”子夫一边说着，一边还不忘用指尖在刘彻胸口画着圈圈，开始挑逗起来。 从没见过子夫这一面的刘彻看得两眼发光，随口答道：“君无戏言。” 子夫轻“哼”一声，从刘彻怀中挣脱开，坐直身体，嗔道：“才怪！花无千日红，人无百日好。一旦色衰，自然爱弛。陛下会答应才怪？”说着，子夫满脸狐媚化作一身如泣如诉的幽怨之色，不停地向刘彻送去一缕缕似乎满载相思的秋波。 刘彻极“配合”地一把抱起子夫，往寝房走去，仍不忘继续调笑：“美人如花，花虽易谢，但会结果。夫人放心，朕不但爱名花，更爱佳果。” 【1.“昏者，男之精将”：语出马王堆帛书《合阴阳》 2.“色衰爱弛”，出自《韩非子·说难》：“弥子色衰爱弛，得罪于君。”这也是“分桃”典故的来源。刘彻回答的潜台词是：你是女人，会生孩子，自然不会遭受不能生子的弥子那样的待遇。至于这话是真是假，我也不知道。 Ps：刘彻找金俗那段很像强抢民女o(╯□╰)o再想想刘彻带着身边那一堆侍中骑马去践踏稻田，真的让人觉得好囧，好有纨绔子弟的风范~~】 今、明两天合起来更7000 ，就当加更了，行不行？(*^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