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眼泪
瑾呆呆的站在原地,目瞪口呆,连刚刚举过头顶、让她喜出望外的门票都彻底忘记了它的存在,任由它从手中飘落到地上。 “那...那个...我...我刚刚是不是幻听了...” 从来没有收到过神的生日礼物,不知道是因为欣喜还是吃惊,瑾有些口齿不清。 “不,没错,我的确有给哦卡桑的生日礼物。” 神的双眼盯着错愕不已的瑾,肯定的点了点头。 从神平淡的表情中瑾无法解读不出一丝思绪,然而,神那深邃的夜黑色双眸中的那点点流光,却让瑾不由的对神的话信了几分。 “...这...这是什么花样的玩笑吗?...神酱居然会给我生日礼物什么的...哦,我知道了!一...一定是机关的阴谋!想让我...” 瑾尝试着用中二病的角度去解释这个让她无法置信的现实,然而,话到中途就被神的声音给打断了。 “好了,够了,老妈,生日礼物你到底是要,还是不要?” 神从怀里取出了所谓的‘生日礼物’,因为体积并不大又被神有意的挡住,一晃眼的功夫只能让瑾大致判断那是一个长方形的物体。 “要!当然要!” 就冲这是神送给自己的第一件礼物,就算只是一个空盒子,瑾毫无疑问的也会把它当做天下第一的宝贝的。 她迫不及待地冲到了神的面前,速度之快,让一旁看的暮都有些咋舌。 神也并没有矫情,很干脆的把怀中的礼物递给了瑾。 果然是一个长方形的盒子,不过并不是想象中的礼盒,而是一种颇具古风的木质漆盒。 普通文具盒大小,暗色的金漆纹路遍布盒身,行云流水般的蔓延出无数复杂的流纹,看上去颇有些奢华、也带着些许诡异。 “嘿嘿☆神酱的礼物~~神酱的礼物~~~” 感受着手中漆盒甸甸的重感,瑾意识到这并不是她的幻想,于是,自己的儿子送给自己生日礼物的实感让瑾的声音都带着喜悦的颤音。 然而,在瑾等不及想要打开漆盒的时候,一只手从旁边伸了过来,按住了漆盒的盖子。 “咦?” 瑾抬起头,看到的是神那双难以读懂的双眸。 “神...神酱,怎么了?” 瑾下意识的把漆盒护如自己的怀中,生怕神想把这个漆盒再要回去。 显然神并没有回收漆盒的打算。 不过,神脸上的表情却让瑾感到有些陌生,甚至有些害怕,她从来没有看到过神对她摆出过如此严肃认真地神情。 “老妈,在你打开这个盒子之前,我必须告诉你...” 神的声音一字一句。 “...打开这个盒子,看到了里面的东西,一切都将无法回头。” 然而,太过真实了,反而显得有些虚假,神的声音仿佛脑中有人呓语一般。 “也许,这个世界一瞬间就会发生改变,也许,什么也不会变,无论是你,还是我,亦或者是...” 如梦初醒,瑾回过神来的时候,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了客厅,只留下最后一句话在瑾的脑中回响。 “...小司的事情。” 。。。。。。 看着茶几上的漆盒,瑾紧紧的咬着嘴唇,宝蓝色的瞳孔中写满了迷茫和犹豫。 伸出手想要打开它,但是,在就要碰到它的时候就仿佛触电一样又飞快的收回了手,这样了动作已经连续重复了十多次了。 身为母亲,瑾已经模模糊糊的从今天的神身上感觉到了什么变化,答案也许就在这个盒子里。不过,不知为何,每次想打开它时,身体有些本能的抗拒。 大概,是神临走的时候那一番话,让瑾心中产生了畏惧和恐慌。 【...呜,都是神酱的错...】 发现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瑾咬了咬牙,皱起眉头,眼中掠过一丝坚决。 “啪嗒。” 漆盒应声而开。 “咦?” 出乎意料的是,盒中并没有洪水猛兽突然涌出来,也不是什么传说中的潘多拉的魔盒,而是,在盒子底部整整齐齐地放置了一张叠好的信纸。 取出信纸,展开。 熟悉的字体出现在眼前。 “老妈: 在打开这个盒子之前,你应该犹豫了很长时间吧。 抱歉,我并不是有意让你为难的。 其实,现在的我真的有很多很多话想当面跟你说。但是,话到口边的时候,我又突然害怕了起来,害怕在说话的途中我会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所以,无可奈何,只能选择这样的形式与你对话了。 呵呵,说是对话,其实,也只能是你单方面的听我说罢了。 该先从什么地方说起呢... 我是一个自私的人,一个无可救药、自私透顶的混蛋。 小司的离开,我就光明正大的给自己贴上了天下第一悲剧的标签,仿佛自己身上集中了全世界的不幸一般,走到哪儿都用自己的阴暗去染黑着周围。 明明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却擅自把小司当做借口,伤害着身边所有的人... 有时候,看到你和老爸的笑容,我有些愤愤。 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能够露出那样的笑容,是不是连你们也忘记了小司? 然而,我错了。 是否真的就是笑容比眼泪要更洒脱? 鱼忆七秒,人忘七年。 小司的事情,又何尝不是你们的梦魇呢? 有时候,也许,能够哭出来的那个人才是真正幸福的,想哭却不能哭的人才是最不幸的那一个。 呵呵,我还真是可笑呢,明明只是自己不想再受伤而已,却打着无耻的打着小司的借口…一直以为自己才是最怀念小司那个人,然而,却发现其实是我自己越来越远离了小司,明明近在咫尺的熟悉的笑颜,记忆中的她却已经模糊斑驳不堪了… 也许,十年以来的自欺欺人,就连记忆中的小司都已经背弃我了吧… 今天,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情,现实就像是一个巴掌,狠狠地拍在了我的脸上,打飞了我,也打醒了我。 回想过去,我真的是天真得可笑… 什么天下第一不幸,简直就是世界第一小丑。 明明一直生活在你和老爸的庇护下,却自怨自艾的如同真的一样。画出了一座牢,以为可以挡住外面的一切风雨,却不知真正为我遮阳挡雨的却是你和老爸默默支撑起的屋顶。 现在,我懂了。 我欠你们的实在是太多了。 但是,你可以放心了,我已经不再是那个总是需要你们守护的懵懂的小男孩了。 就在今天,我找到了我前进的方向,看清了脚下应该走的路…虽然暂时还不知道路通向何方,但是,我相信这次我一定会毫不后悔的走后最后的。 所以,在这里。 虽然不及你们为我所做的万一,而且,口头说出来显得无比苍白,但是,还是请让我说… 对不起。 还有… 谢谢。 还有一些话我想说,但是,在此之前,老妈,你先把盒子底部的盖子打开,下面还有一个夹层…” 默默地,瑾观察着漆盒,底部的确是有一些缝隙。 其实,从取出这张纸的时候,瑾就感觉有些违和,漆盒的深度简直就是浅的有些不可思议。所以,看到信纸上写到漆盒有夹层的时候,瑾也不觉得非常诧异。 小心的打开夹层。 “…这是…” 取出的是一个年代已久的眼镜,玳瑁的镜框连接处的青色铜锈已经斑驳了整个镜框,浑浊的树脂镜片早已花的无法透光。 这是一副老旧到仅仅是打开支架也会发出‘吱呀’的牙酸声音的眼镜了。 “没错,这是你当年丢掉的眼镜,我本来打算当做小司少有的几件遗物,永远保存的。 只是,现在我觉得,这幅眼镜对于我来说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我相信,有一种感情,一辈子都不会输给时间,那就是亲情。寄托于物体的思念,说到底,就没有理解这种血脉相连的感情到底是什么。 当然,我把这幅眼镜拿出来,想说的并不是只有这一点。 我想说的是… 老妈,你该带回眼镜了。 现在我知道了你为了不让这个家陷入绝望到底做了多少,也知道了你为了不让我伤心到底对自己有多狠。 十年的悲伤一直用笑容去敷衍,这到底需要何等的勇气,我不知道。不过,我清楚的知道,那个笑容下藏着的眼泪,一定是我这一生都无法还清的罪孽... 所以。 老妈,你身为女主角的表演真的已经非常精彩了,你做的,已经够多了。 抱歉呢,我这个不肖的儿子让你等了这么久。
从小司离开以来就从来没有流过泪的你,差不多也快到忍耐的极限了吧。所以,现在不用再忍耐了,充分的、拼命的哭出来吧。 从此以后,除了老爸,我也会做一个能够担负得起你的眼泪的男子汉的。” 。。。。。。 “嘿嘿☆” 暮收拾完了餐桌上的残羹剩饭之后,走到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瑾的面前。却发现,瑾虽然眼睛正盯着电视的屏幕,但是,却一边傻傻的笑着,一边轻轻摩挲着神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神给你的礼物,你好像很中意啊。” 暮一屁股坐在了瑾的身边,凑过去观察起了漆盒。 “嘿嘿,阿暮,你看出来了?” “嘛,毕竟已经笑成这个样子了…” “嘿嘿☆” 从来没有看到过如此高兴的瑾,暮微微叹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丝苦笑,他大概已经能够猜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捏捏~~阿暮,明天陪我出去买副眼镜吧。” “…女主角,不做了吗?” “不干了~~太累了,而且也没有出场的必要了。” 因为,想要守护的,已经守护住了。 “嗖…” 沉默。 两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中的动画。 半饷。 “捏捏~阿暮,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瑾的声音轻微,藏着一丝颤抖,如同暴风中飘摇的一棵小树,显得孤立无援。 暮微微一笑,握紧住瑾冰冷的手掌,止住了瑾的颤抖。 “嗯,我会的。” “一生?” “嗯,一生。” 坚决,而没有迷惘。 “嘿嘿~~阿暮,我最喜欢了~” 再次沉默。 “啪嗒。” 不知何时,电视关了,电灯也关了。 瑾依靠在暮的肩膀上,两人沉默无言的隔着玻璃门看着外面的星空,月光显得意外的明亮,如同一泓微寒而温润的清泉,充满了整个客厅。 “捏捏~阿暮,能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声音仿佛从远处飘来,若轻若重,虚幻如梦境。 “嗯。”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非~~常非~~常可爱的小女孩,她也有一个非常可爱的名字哦,叫做小司,如何?很可爱吧…” 犹如在讲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瑾讲述着一个有关名为小司的少女平淡成长的故事,她的出生、她最喜欢的东西、她的温顺的性格… “她最喜欢的事情就是,能够在傍晚的时候出门散步…” 少女从小体弱多病,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医院病床上度过,但是,她却从来不会露出悲伤的表情,就好像是坚忍不拔的幼梅,风雪中最美的绽放。 “她还有非~~常非~~常喜欢她的哥哥、母亲和父亲…” 小小的家庭,小小的快乐,却是四个人的笑容。 “然后呢,然后呢…” 小小少女的故事停了下来。 “阿…阿列?怎么回事,我本来没有这个打算了,眼泪不由自主的就…” 泪水模糊了双眼,用袖子擦拭眼角,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擦不干净,更多的眼泪很不听话的涌了出来。 “…瑾,已经够了,就不要再忍耐了…” 暮的话如同打开了洪水中的闸门。 “呜哇!!!小司….” 瑾依偎在暮的换种,如婴儿一般啼哭。 “…小司…” 十年,整整十年。 十年隐忍的悲伤,一瞬间爆发出来,可是,除了眼泪,没有其他形式可以宣xiele,悲伤的途径竟也是如此单一。 “小司!小司啊!!!” 暮紧紧抱着瑾,任凭她哭泣,绝不放手。 夜,深了。 嘤嘤的啼哭声伴着夜风,传的很远、很远... 听说,幸福很简单,简单到时间一冲就冲散。 听说,悲伤很苦涩,苦涩到需要一生去冲淡。 听说,有的人很傻,把别人当成了自己的全世界,那个人消失了,自己的世界也就崩塌了。 听说,时间是最好的药,但是,也有医不好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