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刀疤男
望着孙钧离开时微有些异样的步伐,紫衣脸上露出不忍之色,眼神闪烁着看了王卉凝几次,方才重重地叹息了一声,干脆垂下头咬着嘴唇盯着地面。//78小说网无弹窗更新快// 她犹记得去年小姐落水后候爷从军营赶回来时满脸沧桑极度痛苦的模样,此时虽然他并未有那样胡拉渣的邋遢相,紫衣却能体会到他内心里的痛苦有多深。丧妻失,人间悲剧莫过于此啊! 王卉凝深深地望了一眼孙钧的背影,压下心中的那许愧疚,长呼了一口气,对着身后的紫衣道:“走吧,从此后我们便与孙家没有任何瓜葛了。”除了熙儿身上无法割断的与孙钧的血缘关系,从今日开始,她的一切都与孙家毫无干系了。 许是因着怕赵氏不喜紫衣,紫衣在候府的处境会更差,孙钧虽然对于紫衣请求留在王卉凝身边有着一丝诧异,却是当即便同意了。得到她的应允,紫衣高兴的同时,心里的愧疚感又更深。然而那一份愧疚却只能因着王卉凝的坚持而紧紧地压在心底。 “小姐!”当这一久违的称呼再次从紫衣口中唤出时,却是饱含着太多的东西。有对秦含雪死而重生的庆幸,亦有着对她失去孙钧的惋惜与感叹,更有着对她日后生活处境的担忧。 对上紫衣神色复杂的双眸,王卉凝却是轻松一笑:“天下之大,总有我容身之处。”没了粉荷,她连王卉凝本尊娘家的一丁点儿讯息也不知道,更别说对她父母家人的性情为人有所了解了。所以,回那个陌生的娘家是不可能的,最多也不过是将她已和离出府的消息传回去罢了。 而留在恪王府。也不现实,且不说恪王本身便是形迹不定,自己也说不准自己什么时候会回到王府中来。只说恪王的师恩以及几番相助之情,她都未能报答,哪里还能带着儿又拖着白芍紫衣等一众人在这里白吃白喝。 好在孙钧已经答应会将本尊原先陪嫁的嫁妆悉数送来,有了暂时的生活保障。以后再靠着她的医术和紫衣她们的劳动。找个僻静之处平静地过活应该不成问题。 “小姐!”一位翠衫丫环匆匆跑来,微喘着粗气对着王卉凝低了低身,面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新主,她倒是比其他丫环少了几分不适。神情间还算自然,“外面有三个人找您,其中一个女说是您的贴身侍婢。” 王卉凝还未敛去的浅笑凝在脸上。却只是一瞬,脸上便露出欣喜的笑意来,向着那丫环道:“他们现在何处?快带我过去看看。”说着。也不等那丫环回答,便顺着她来的方向急急地走去。 是飘雪,一定是飘雪!她这个身份的贴身侍婢,除了死去的粉荷,便只剩下白芍和飘雪了。如今这个时候,也只有飘雪才会主动找上门来。以前还只是猜测,此刻知道飘雪真的还活着。她立时觉得天上的阳光都明媚了许多,即便是知道了要离开候府仍然没有消散一丝一毫的阴霾。也在那一刹那间灰飞烟灭,抬起的步轻盈无比。 “就在大门处,正好遇到出府去的文远候,其中一个脸上有着刀疤的男便与他攀谈了起来。”翠衫丫环一边快步跟上,一边如实地回答道。然而伶俐如她,想到那刀疤男脸上的丑陋疤痕时,却还有点后怕。 刀疤男?王卉凝眉头动了动,心中却并未多想。怕是将飘雪救起之人,既能与孙钧攀谈起来,想必也是相识的。她这会儿去,却是该好好感谢一番人家。 屋一角,因着突然赶来的翠衫丫环而骤然顿住脚步的轩辕翊,本因着王卉凝似乎已决定离开恪王府而蹙紧了眉头,此时听到刀疤男四字,眼中突然闪过一抹猜测之色,迟疑了一下,便也抬着步远远地随了上去。 恪王府大门离处在前院的待厅并不很远,走了不过十分钟,王卉凝便在翠衫丫环的引领之下到达了。远远地果然看到大门内侧立着几个人,一袭深紫长袍的自然是孙钧,另外两个均是一身玄色长袍,因背对着这边,却是看不清容貌。只是瞧着那颀长健壮的身形,王卉凝竟有种熟悉感。 不过,这会儿她的心思都在飘雪身上,很快便将这丝熟悉感给忽略掉了。在人群中搜寻了一遍后没找到飘雪的身影,她不由得眉头紧了紧,看向了随在身侧的翠衫丫环:“你说的那女呢?”难道竟是她白高兴一场,来人并非飘雪?可这丫环说的女又去了哪儿? “小姐的那丫环仿佛受了不轻的伤,门房将她扶到了矮屋里的坐椅上。”王卉凝微蹙眉头带着几分凛然的神情令得翠衫丫环心中微微有些发慌,却是连忙低下身口齿伶俐地应道。 本就离得不远,她这带着几分慌乱并未压低的声音立时便将立在门内的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正对这边的孙钧抬目看了过来,目光径直落在王卉凝身上。 两位玄衣男却是顿了顿才缓缓地转过身来,齐齐向着这边看来。一眼触到个稍高的男从左眼角一直横贯到右耳根处,几乎涵盖了整张脸的犹如放大的丑陋蜈蚣一般的疤痕时,紫衣倒抽了一口气,迅速地低下了头,努力地抑制着,方才没有捂嘴作呕以致太过失态。便是翠衫丫环先前被吓着了一次,此时再见仍有些战战兢兢不敢上前。 王卉凝心中亦为这样丑陋的疤痕所震惊,想得更多的却是这样一处疤痕得经受过怎样的损伤才能生出。只有震惊而没有害怕,王卉凝瞅着刀疤男的眸光自然多了些平静淡然。只是,当她看到那刀疤男丝毫不在意紫衣的惊恐,反而扯着唇角颇有深意的一笑,甚至那疤痕之上的双眸间还闪过诡异而调侃的一丝笑意后,她的眸光却是紧了紧。再看向刀疤男身旁蓄着络腮胡的男那双无波无澜却锐利冷寒的双眸时。她的眉头便不由得蹙了起来。 明明是两张陌生的面孔,为何她却觉得他们的眼神与神态间总会流露出一丝熟悉感来?难道这二人,竟是她前世见过的? “姨娘!”王卉凝疑惑之际,飘雪被门房搀了出来,连走路都有些不稳的她,虚弱与病态的脸上惨白一片。双唇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便连呼唤王卉凝的声音。也比蚊的响声大不了多少。 这样小的声音,偏偏王卉凝却像是心有灵犀一般,听得真切。顾不上心中的疑惑,她急步上前。一把将飘雪扶住,浅淡的脸上透着掩不尽的喜悦:“飘雪,你果真没事。真是太好了。” 飘雪这样病态的模样固然令她心中担忧,但不管怎么样,好歹飘雪活着回到了她的身边。生病的身她可以想办法帮着调养。若飘雪真是因此而丧了命,她能做的,便只有愧疚与痛苦了。 一醒来便拖着虚弱的身固执地要来寻主的飘雪,便是因着心中担心王卉凝的安危,害怕秦含霜在她摔下之后再做了什么。此刻见到王卉凝安然无恙,她提着的心也放下了,虽然身上难受。心中却是极高兴的。听了王卉凝的话,连忙应道:“嗯。奴婢真是命大,跌落后正好遇上这二位……恩人,方能幸免于难。” 说到救她之人,她的目光自然落在那位蓄着络腮胡的男身上,却只是一贯平淡的眸光闪了一下,话音极快地顿了一下,随即却是脸上毫无异样地抬起胳膊努力地向着两位玄衣男指了一下。 “二位救命之恩,我们主仆没齿难忘。不知二位恩公尊姓大名,待到他日定然亲自登门致谢。”王卉凝对着刀疤男两人半蹲身,深深地行了一礼。王卉凝一向最能看出飘雪淡淡神情间哪怕一丝的异样,此时自也比旁人更为敏锐地捕捉到了她那话语间极快的一顿,却只觉得是她身虚的原因,并未作多想。 “也是她自己命大,从那么高的山上摔下来,除了昏迷了一段时间,竟然连根骨头都没折。我这侍卫也不过是随手一救,当不得恩公二字。更何况,”刀疤男伸手虚扶了一把,唇角微微一勾,丑陋的面目因那溢出的浅笑竟显得顺眼多了,只是,他一句“何况”出口却是没了下文,反而像是想起了什么纠结不解之事,皱着眉头一脸疑惑地望向孙钧,“安南将军,属下心中突然生出个疑惑来,不知将军可否为我一解?”
“何事,宁远将军有何疑问不妨直说。”孙钧收回看向王卉凝的目光,不疑有他地淡淡道。王卉凝了然于这位被孙钧称作将军的男的身份的同时,不由得又多看了他一眼,总觉得他墨黑的眸中含着几丝异样的令人捉摸不透的东西。而那样怪异的眸光,竟让她觉得与她记忆中那个人的眸光有几些相似。 刀疤男摸了摸鼻,墨黑如星辰的眸中闪动着几许状似求知的光芒:“方才那翠衫丫环称她为小姐,这丫环又称她为姨娘,而您方才又说这丫环是您府里的,这关系属下乍听下来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一番苦苦思索后,却又无法相信自己得出的结论。敢问将军,您与这位王府里的小姐的关系是……” 不知是不是王卉凝的错觉,在看到孙钧唇角抽动、冷淡的脸色陡然一阴的时候,刀疤男竟像是向着她眨了眨眼睛,丑陋的脸上竟是闪过一丝状似坏坏而得意的笑。 “孙钧,这位是……”轩辕翊踱步而来,温和的脸上带着几分审视的笑容看向刀疤男,也不知是有意还是凑巧,竟是及时解了孙钧的尴尬。 “属下仇炎参见康王殿下。”众人转头之际,刀疤男拱手上前对着轩辕翊躬身行了一礼,他身后的络腮胡便也上前行礼。 “早听说谢将军麾下有一传奇之人,却一直无缘得见,却不想今日竟是这等凑巧。”轩辕翊没有一丝倨傲地伸手将刀疤男扶起,脸上是真心的欣喜,“却不知你是怎么一眼便认出我的身份来的?” “王爷过奖了,仇炎不过是一无名之辈,多亏了谢将军赏识,才能有一用武之地。至于认出王爷来,实乃是方才偶然听得府中下人说康王爷便在府中做,属下初一见到王爷,瞧着您那气度便觉得不离十,不想倒还蒙对了。王爷之名仇炎早有耳闻,今日得见,当真是三生有幸。”仇炎笑着又抱了抱拳,对轩辕翊却也是毫不作假的钦佩。 “没想到你不只在战场上勇猛睿智,还是个极会说话的。”轩辕翊谦和一笑,看了一眼旁边望着王卉凝仍然兀自脸色不佳的孙钧,再次一笑道,“你们主仆二人既救了凝儿的侍婢,又亲自将她送了来,论理我们便该感谢于你们。这样吧,正好恪王那儿还有些好酒,我们便借花献佛,借这酒谢一谢你们的搭救之情,如何?” 那一声凝儿令得孙钧和刀疤男的眸光同时闪了一下,紧接着刀疤男却是悄然地瞅了王卉凝一眼,眸中光芒一闪,竟只是笑了笑:“些许小事,乃是属下应该为之。冒昧地叨扰两位王爷,怎么好意思?” “没事,难得有人陪皇叔喝酒,他定然高兴。”轩辕翊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尔后对着孙钧挥了挥手,“孙钧,我知道你还有事脱不开身,你便先回去吧。” 孙钧知道轩辕翊此举虽有对刀疤男的赏识,却也少不了替他解围之意。不过,对于刀疤男的问题,他却只有尴尬,并未有不悦。毕竟,此刻他与王卉凝的关系确实有点乱,让人觉得怪异并不以为奇。 “你多保重!”孙钧点头离开之际,突兀而出的一句话令王卉凝微有些诧异,待看过去时,却见他已抬步离开。倒是刀疤男,捏着个下巴若有所思地盯着他们。 轩辕翊与王卉凝打了个招呼,便带着刀疤男二人入了府内。王卉凝便也不再耽搁,让人找了块厚实的板,干脆将飘雪抬入了她此时住着的明月阁。入了院,她却又让人径直将飘雪抬到了她屋里的矮榻上,对着她重新上上下下地检查起来。 待到确定除了腰背部有些擦伤扭伤并身虚弱之外,飘雪并无大碍,她方才嘘出一口气。然而当她开药为飘雪调理随口问起那两个玄衣男时,飘雪低声的话语却让她身僵了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