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魅影
缨不声不响地下去,重新摆上菜肴。嘉衡呵呵一笑,;起一个闪烁着金丝的晶莹剔透的圆球,放进段菲菲的玉碗中:“这是蜜炼的鸡rou丸子,这里的特长,还请郡主殿下赏脸。” 他的汉话说得极标准,嗓音虽然有些低沉,却让人听得全身毛孔都分外舒畅。他的长相在西域之中算是比较阴柔的,碧色的眸子深邃有神,始终浅笑吟吟,让人看不出喜怒心思。 “郡主一路风尘,在下未能及时接待,还请原谅。”他说着给段菲菲斟上鲜红的葡萄美酒,“再过两天,大王就会派精锐的护送部队来保护您的安全,请您放心。到时候你的侍卫们就可以回去了,要不然路上万一在我西戎遇上了马贼被杀身亡,就说不清楚了。” 他说得在情在理,直教人不好辩驳。独孤鸿影拱手道:“我等奉圣上之,一定要安然护送郡主到达才能回去,否则不好交差。” 嘉衡啜了一口酒,看了看众人的眼神,终于摇头微笑:“郡主还是不放心我们呐……罢了罢了,先吃吧。 这是椒盐羊排,郡主请多吃些。” 段菲菲吃了这么些新奇的酒菜,一开始的好奇心早就被酒香熏得昏昏沉沉不知所踪,脸上红霞更甚。嘉衡更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不断热情地跟她说起西域的趣事还有这里的美酒佳肴,直到她扶桌欲睡。南宫淡然道:“郡主不胜酒力,嘉衡大人还是不要再给她劝酒了。” 嘉衡目光中神采熠熠:“各位过谦了,果然是中原地郡主,能喝这么多葡萄美酒,在下真的已经十分佩服了。”目光中满是赞许,而众人回应的只是无奈的苦笑。 这时红缨又端上了一个精致的宝石瓷盅,单说这华丽的纹饰,众人就已觉得惊奇,更别说上面镶嵌着百十颗大大小小地红绿蓝色宝石,如星空垂坠,华丽非常,一点都不像盛食物的用具。这里的奢侈之风看来比中原富庶地区还要更甚许多啊,众人不禁暗叹。红缨掀开瓷盅的盖子,一股诱人的香味飘散出来,白雾过去,露出汤汁上几片青翠的菜叶来。杜秋微疑惑地望着嘉衡,只见他勾起唇角浅笑着,用精美的瓷勺舀出一碗送到她面前,示意她尝尝看。 杜秋微半信半疑地拈起勺子,尝了一小口,皱了皱眉,又品了一大口,这才露出惊讶的神情。嘉衡终于放声大笑:“看不出来吧!这是雪莲果的根须和最珍贵的发菜一同熬制地汤,混上人参乌鸡以及~鱼翅膀一起煮上十几天才能得到的精华。一般人家一辈子都喝不起一口,只有你们这些远道而来的最尊贵的客人,自然才配得上喝它。郡主,这是好东西,请多吃一点吧。” 段菲菲狼狈地挥了挥手。只说出几个含混不清地字来。红缨走上前去。将一个香囊放在她鼻子下面。忽见她睁开眼睛。又恢复了平日地神采。惑地道:“怎么大家都看着我?” 嘉衡第一个笑了。接着众人都哈哈大笑。段菲菲愠怒不已。再加上酒意未消。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你们竟敢藐视本郡主。知道本郡主有多受宠。有多重要吗?来人啊。给我拖出去。嗯。拖出去干什么来着?哦对了。拖出去打——” 杜秋微脸色微微一变。唯恐她酒后口不择言。说出不该说地话来。她紧张得冷汗都湿润了掌心。却看嘉衡还是那一副事不关己浅笑吟吟地样子。轻轻在段菲菲身后一拍。段菲菲当即双眼一翻。径直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好不容易送了一口气。只听那嘉衡一直招呼众人用饭。却不见了南宫。 “小卡娅怎么称呼啊?”忽听嘉衡望着自己。杜秋微不禁有些惑。只听他歉然道。“不好意思。‘卡娅’就是小姑娘地意思。” 杜秋微这才答道:“回大人话。奴家是郡主殿下地丫鬟。名叫秋微。” 嘉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一边给她拣菜。突然问道:“刚才坐在你旁边地那个侍卫到哪里去了?” 他随意的目光正直直指向南宫方才落座的地方。杜秋微面不改色地道:“他方才说不胜酒力,想出去走走。” 嘉衡颔首,随即笑道:“这里的酒都是传自波斯宫廷里最好的佳酿,你们中原一定很少见。可惜你们中土的男子连三勺都喝不了,以后泛起馋虫,就没这么容易喝道咯。” 杜秋微掩口一笑,目光流转间掩饰了因南宫还未回程的焦急,随即转移了话题:“我来这里的时候,听许多人说起‘格琪亚’的故事,你能跟我说说吗?” 将手里地琼浆玉露放在一旁,嘉衡展开和气的笑容:“好的小卡娅,这是一个很古老很古老地故事。传说中,古代的大食有一个国王,深受民众爱戴。他有十七个儿子,却一直想要个女儿。神明庇佑,在他古稀之年,他地皇后终于为他生了一个女儿,起名叫格琪亚。他很喜欢这个女儿,甚至想把整个国家交给她。在他死后,十七个不争气的儿子却瓜分了各自地疆土,自家兄弟血rou相残,闹得民 。格琪亚带领起义的人民,打败了十七个哥哥地军[了流血的内战,使人民过上了安逸无忧的生活……” “她是怎样打败十七个兄长的呢?”杜秋微问道。 “这就是她被称为女战神天香的原因啊。”嘉衡温和平静的声音娓娓道来,“这要从老国王死的那年秋天说起了……” 格琪亚的故事在西域家喻户晓,就连嘉衡也是听着这个故事长大的,所以得以信手拈来侃侃而谈,就似亲身经历地一般。杜秋微听得津津有味,不停地追问着,不知不觉夜已深沉。 “这位公子。”南宫悄无声息地走出房门,发现红缨不见了踪影。 正欲随处去寻,忽听一个声音鬼魅般地贴在自己耳畔沙哑地道,“西边的走廊不能去。” 那人身影在昏黄的烛光下流动着柔暖的红色光芒,形同鬼魅,最可怕的是,她居然能在他丝毫未察觉的情况下毫无预兆地如此靠近!南宫心底有些发凉,在看清她面容时,却好似谜团解开一般微微笑了:“红缨姑娘,请问为什么不能去呢?” “我们敬拜虚无,对鬼神之物敬而远之。那里阴森无人,情形异常,时常有灵异之事发生,就连销金楼主人也对此无能为力。如果您遇到了什么不测,我们可不负任何责任。”她地脸在烛光下泛着惨然的白色,冷冷的语气直教人凉透肺腑。 南宫敛去了笑容,心里早有底数。她那股浑然天成的阴冷气势本就容易吓人,再加上对此地主人那样的称呼,怎能让人不怀,更何况他这个生性多的人呢。 见南宫毫无惧色,红缨轻轻一叹,不动声色地离开。 已经听不见她的脚步声,南宫转身走上那条漆黑的走廊。今夜无月,越往前行,四周越显黑暗苍凉。难以预知的危险潜伏在他孤独的脚步声中,黑夜中格外明显,沙沙地越来越近。就是因为一点其他地声音都听不见,他的脚步声才越发显得凄清可怕。
越往深处就越发伸手不见五指,他终于觉察到,除了自己的脚步声之外,这里还有什么声音。 连续两个夜晚,他都透过驿馆的小窗看着这边的情形。子时三刻,第三盏灯总是会点亮,一炷香之后就杳无痕迹。虽然不知道从前是否如此,但是连续两夜都是这样,不免有些蹊跷。 能感觉到丝丝凉风拂面而来,虽然走廊尽头的大门依旧紧闭着,他还是知道了自己的大概方位。那间房子真的已经不远了,他甚至能嗅到轻微的松香气息。 地声音有节奏地起伏着,丝毫不显突兀。随着南宫的逼近,那声音入耳渐渐清晰:“不眠思妇,齐应和、几声砧杵。惊动天涯倦宦,岁华行暮。当年酒狂自负,谓东君、以春相付。流浪征~北道,客~:南浦,幽恨无人晤语。” 声音极其轻微,难以辨别传来的方位,尤其凄凉无比,仿佛被夫君抛弃的痴情怨女在深闺中咬牙的诅咒。犹带哭腔,凄惨诡异,让人不禁动容。忽觉白色光影一闪而逝,南宫急忙抬头,只见三尺高处忽有一件纯白色的衣衫,正徐徐朝自己飘来。他看不清裹在衣衫中那不知是人是鬼的模样,只觉得一阵阴风扑面而来,瞬间让人绝望无比。 “赖明月,曾知旧游处,好伴云来,还将梦去。”那纯白色的魅影低低一叹,恍若有着万种看破尘世的悲伤与绝望。直觉一直提醒着南宫一步步向后退去,不宽的走廊让他一下子就背抵墙上,一瞬间竟沁出冷汗,同时庆幸自己撞到地是墙而不是偷袭者。 “还将梦去。”那声音再次重复了一遍方才的话,距他越来越近了。南宫本能地抽出长剑,忽觉一阵大力传来,生硬卡着流风剑冰冷的剑锋,阻止它前进地势头。虽然看不见前方偷袭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但以他这么多年地经验来看,那应该是一天极细却极其坚韧的细丝。南宫紧紧地握着剑柄,心中大凛,如果方才晚了一瞬出剑,他现在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使细丝地人内力极强,南宫内功未完全恢复,不敢与此人硬拼。他当即用剑力将细线抬高,右足向前滑去,躲过了这根细丝的攻击。刚缓过神来,耳后突然一阵发凉,锐利地刺痛瞬间划开了他的感知。他连忙转身躲过,一剑朝那白衣身影刺了过去。 敌人的武功不弱,何况在这黑暗的地方使用这样的武器,简直是赚了天大的便宜。南宫一剑刺出,那白衣身影晃了一晃,仿佛一张纸片朝下飘坠,待他反应过来之时,已经消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再无声息。 “装神弄鬼的都给我出来!”南宫擦开火折子,愤怒的声音响彻整个走廊,一闪而逝,得不到任何回应。四周依然静得可怕。 火折子并没有多大用处,除了自己拿着火折子的那只手以外,他什么都没看见。若是旁人,早就吓得魂附体了——可他却很清楚,这儿一定涂满了吸收光线的东西,否则不会什么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