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话 交锋
香香本来垂着头,难得的陷入沉寂中,手中把玩着自己刚刚流下来的红色的珠泪,那样的红色,温润而悲伤的感觉。香香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流出这样的眼泪呢?而那个让她着了魔般苦苦追寻的身影又是什么人的?为什么与自己梦中的人那么的相像?那个人是不是自己的梦中人呢?还是一个偶然的幻影?可是,刚刚看到那个身影时的心痛感觉又是那么的真实…… 香香的位置离门口和柜台有些远,加上心不在焉的,并没有注意到两名抢匪。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封闭的室内突然刮起一阵旋风,缠绕着香香,把她“送”到了门口,几乎是被摔到了抢匪的手里,吓得香香尖叫了一声。抢匪本来也是吓了一跳,香香的尖叫更让他忐忑心惊,情急又恐惧之下,并不想惊动太多人的他把藏在衣服里的刀掏出来,哆哆嗦嗦的架在香香的脖子上,细嫩净白的皮肤被刀刃压出细细的血痕。 “香香!”无印一时惊惶失措。如果只是两名抢匪的话,尽管赤手空拳,他却还是有自信可以放倒他们阻止抢劫的,毕竟,寺院里的修行是针对捉妖的,鬼怪们的身手比起人类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如果没有一定程度的功夫,想也不用想,只有被鬼怪们戏弄的份了。然而,现在香香被劫持了,无印不再敢轻举妄动。 柜台处的抢匪显然比门口的同伴镇定得多,衡量了情势,反而笑了起来:“看来那个小姑娘是你的朋友啊,很在意么。既然如此,就请你跟着合作一下吧,最好别乱动,这种时候逞匹夫之勇一点也没有好处。”抢银行不会暴露是不可能的,威胁银行的职员和威胁顾客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只要有人质在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送上手里的人质,不利用可就太傻了。 “喂,抢劫是不对的。”再一次提出异议的并非在抢匪眼中那个勇敢的犯傻的小和尚,而是被劫持着的人质。 “我,我们需要钱!”拿着刀的手轻微的抖着,刀刃在香香的脖子上微微的挂擦,虽然没有破皮,却泛起一层红色,看得无印心也跟着颤抖。 “那也不该犯罪!”香香倒是正义凛然。 “闭嘴!”柜台抢匪“砰”的一枪打在香香的脚边上,地上一个黑黑的圆洞。与其说这一枪是想让香香闭嘴,还不如说是在告诉银行中的每一个人,他们手中的是真枪实弹,添进去一条人命也没什么稀奇。 所有的人都噤若寒蝉,一直端坐的银行职员也站了起来,老实的听着抢匪的话。 一捆捆的钱被银行的职员送了出来,柜台的抢匪打开自己的旅行包,钱被塞了进去。看着那些钞票抢匪的眼睛都在放光,逍遥的美梦印着他飘啊飘,仿佛拉斯维加斯的炫耀灯光已经在对他招手了。 还有一双眼睛在放光,只是那是一种比最锋锐的匕首还寒厉的光芒。被这种光芒投射到的银行门口的抢匪很幸运的没有转过身去发现,否则,仅仅只是与这目光交接一眼,胆小的抢匪也有被吓得休克的危险。目光中还有一种蔑视与怨毒是针对柜台旁的无印的。感受敏锐的无印不觉激灵了一下,连忙调转身透过银行的大玻璃窗看出去,一个瘦高的人顶着蓝色的鸡冠子一般的脑袋,以一种看似轻佻的步伐正走过来。 男人“轻轻的”踢开了银行的门,“哗啦啦”的玻璃声,门碎了一地,不复存在。男人不禁吹了一声口哨,满是嘲讽的意味。 如此的举动立刻惊醒了两名抢匪。柜台边的一个枪口对准了男人,手指勾在扳机上,左手还死死的抓着装满钱的旅行袋。门口的抢匪也想把刀对着就在他身边随意的站着的男人,刀从香香的脖子上稍稍离开。无印一直盯着那把威胁着香香的刀,看着刀有远离香香的趋势,立刻准备了扑上前去解救香香。可是那名抢匪却很快的反应了过来,刀刚刚有点松动的意思就有猛地缩回手。 香香小小声的叫了一下,虽然轻的如同蚊翼的扇动,还是听在了无印和刚刚以一种惊爆的效果进入银行的男人耳中。香香的脖子上流了血,顺着锁骨滑到了衣领之内,虽然少,却刺激着无印和男人的心。只是,男人和无印不知道的是,香香不是因为痛才叫的,此时的她已经忘记了痛,只注意着进来的这个男人。 无印攥紧了拳头,突出的指节盘虬的经脉喧嚣着无印的愤怒和无力。 男人却肆意得多,狭长的眼睛如同刀锋般闪了闪了,以一种街舞办的律动开口:“三个数,放了她。” “不可能!”柜台的抢匪否决,“把人质看好了,绝对不能放!”嘱咐着他意志不坚定的同伴。 叹了口气:“好吧。”留着蓝色的古怪头发的男人搔了搔头,鸡冠子更凌乱了,看似随意的打了一个呵欠,“这是你们让我做的,我就不客气了。” 抬手,轻舒,抓,这一串的动作,只有受过特殊训练的无印勉强看清了轨迹。其他的人只是觉得眨眼的功夫,为什么抢匪手中压制着香香脖子的刀已经到了男人的手里。手指灵巧的转动,刀刃捏在掌中,刀柄抵着抢匪的脖子:“再见。”从口中吐出的话语就像餐厅营业员对每一位离开的顾客不断重复的那句“谢谢惠顾”一样无意识而漫不经心。男人的手稍微送前了一点点,清脆的骨头粉碎的声音就在刀柄下传了出来。来不及发出任何感叹或者哀嚎,抢匪倒在了地上,翻起的眼白书写着不可置信的绝望。 “大,大恒!”持枪的抢匪怆然呼唤,难以想象为什么局势突然发生了改变,明明那个男人看起来没有做什么,可是他的同伴就倒在了地上,失去了呼吸。 无印抓住了机会,迅雷不及掩耳的扑了过去,扭着抢匪的手腕缴了他的枪,把抢匪按倒在地上。无印也是被门口的古怪男人震惊了的,然而他终究比其他人的反应快了一些,尤其意识到如果把抢匪留给男人处理,那么这一个也留不下性命。于是趁着自己的距离比较近身手也还可以,抢先制住了抢匪。 “请报警吧。”无印用着压制着抢匪的姿势对银行的职员说。 “好的!”职员立刻开始拨打电话。 男人没有离开已经处理好了的抢劫现场,他拉过香香,仔细的检查着女孩儿脖子上的伤口。细长的手指从锁骨上掠过,血被他小心的捧在指尖。拇指轻轻的碰触着伤口的周围,温柔得如同春风拂过柳树叶片:“怎么样?疼吗?严重吗?”男人的声音难得的轻柔,没有了一贯的轻佻跃动,反而有着安抚人心的沉稳。 男人等着香香的回答,却听不到任何的回应,心有些惊,即使是极力的掩盖也还不能彻底抹除其中的焦虑:“怎么了?伤到了喉咙?不能说话吗?”一边说着一边把眼睛从香香的纤细的脖子上移开,望着那双秋水如剪的双眸——香香本应是黑色的瞳仁现在带上了一层醉人的葡萄酒般的红。 意识到男人在为自己担心,香香才回过神来,连忙摇头,圆圆的脑袋毛茸茸的可爱,添上两只耳朵就和一只小狗无异了。那双眼睛那样沉醉的盯着男人的脸,迷蒙而梦幻。 捧住香香的小脑袋,男人宠溺的笑了:“轻点摇头,伤口会疼的。没事就好。”两根手指轻弹香香的脸颊,“小傻瓜,下次别干这么吓人的事。你在马路上横冲直撞的,也不怕出事!” “你,你知道……”香香语无伦次,羞得脸都红了。她一直追寻着的人,现在就在眼前,这么温柔的对她,而且还知道她追着他的事。 “都知道。”男人的言语听起来像喟叹,“本来以为你、一切都好,还是不该与你见面的。”说到这里,转向无印,声音变得像冰层开裂般的冷起来,“可是看来不是这么回事。”拉着香香走向依然压着抢匪的无印,“你就是她的保护人?无能!我不会再把她交给你了。人,我带走了。” 无印无言以对。看见香香那样注视着男人的眼神的时候,无印就知道,香香是一定会跟着那个男人的了。对于男人这样的宣言,无印连留下香香的立场都没有。即使是如此危险的男人,即使这个男人可能根本不是人类,无印也没有办法把“不许带走香香“这样的话说出口。如果是罗将老板娘的话,大概可以强行留下香香吧,也一定,不会让香香遇到这样危险的事情。擅自告诉香香那些事情,让香香离开了老板娘他们的身边,自己,究竟闯了多大的祸呢? “既然没什么话说,那我们就走了。”男人轻蔑的说着,拉着香香的手,走出了银行,很快融在了人流之中。 无印呆呆的坐在那里,看上去有些迟钝。实际上,从男人带走香香的时候开始,无印就一直这么发着呆。呆呆的坐在抢匪的身上,呆呆的跟着警察来到警局,呆呆的回答警察的问话,比一只木偶强不了多少。 一个带着眼镜看起来很斯文的便衣警察走进了询问室,手上拿着一份文件:“哟,这个就是那个勇斗歹徒的英雄?怎么看起来像受了刺激一样?难道被抢匪吓得精神失常了?”如果忽略掉毒舌这一点的话,这大概是个相当睿智理性的人。 “齐哥……”被叫做小何的警察哭笑不得。 “行了,交给我了。”齐孟拍着小何的肩膀,“你先出去吧。” 小何惊讶:“可是齐哥,都问完话了呀。应该没有他什么事了。” 齐孟坐在另外一边的椅子上,解开了衬衫的袖扣:“不是这件。别的一些事情。” “哦,那齐哥你忙。”小何识趣的闪人。齐孟是重案组的红人,他经手的案子很多连同在一个警局的人都不能随意探听,保密级别很高。 目送小何离开,齐孟慢悠悠的开口:“你就是无印?” 无印没有什么反应的点头。 “哦。那就好。”齐孟仰靠在椅背上,给自己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有人告你诱拐。” 惯性的点着头,在眼睛接触到地面的刹那终于了解到对方说的是什么,无印猛地扬起脸:“什么?没有!”匆忙的否认。 “哟,回过神了?”齐孟好笑的看着无印,“反应太慢了啊。” “我没有诱拐!”无印急急的分辩。 “嗯,可是有人说你诱拐了他们酒吧的服务员施香香。是不是真的?” “不……是……可是……”无印不知所措,否认与承认,似乎都不对。 “是还是不是!说清楚!”声色俱厉的表象下,还隐藏着偷笑的神情。 “香香确实在我那里。但是不是诱拐!”无印被那样的声音震得抖了一下。
“人呢?”齐孟没有理睬无印的辩解。 “什么人?”无印没有反应过来。 “被你诱拐的人呢?施香香呢?”齐孟提醒。 “被人带走了……”无印的情绪又陷入了低谷。 “带走了?”齐孟的语调升高了一个音阶。 “嗯,被那个男人带走了……”没有意识到问询警察的变化,无印深陷在无力的自责中。 “哪个男人?”齐孟厉声问,与之前的玩世不恭的游戏态度实际上是有着不同的。他的身子前倾,探过桌面。 “就是杀了另一个抢匪的男人。” 齐孟跌坐在椅子里,没有再问任何问题。点着了一支烟,齐孟站起时带动椅子“嘎吱”响了一下,走出了门外。 不一会,门又开了。杂沓的脚步声,进来的人不只一个。留在最后的人小心的关上门。走在中间的那个站在了无印的面前,穿着深绿色休闲长裤的腿并不是男人的感觉,踩着休闲鞋的脚也比男人小了不知多少。 无印察觉到不同,抬起了头,眼睛的焦距还没有调整好,“啪”的一个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瞬间的苍白之后腾的红了,很明显的一个巴掌印在灰败的脸上浮了起来,很快肿了老高,嘴角缓缓的流出血来。 想要说什么的无印在看清打他的人的面目之后,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对着那双愤怒又轻蔑的冰火交击的黑眼睛,无印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错的。 “小将!”齐孟拦住了罗将再次扬起的手,“别这样。他这次打击也很大。整个人都失魂落魄了。” “他打击大?”罗将恨得咬牙切齿,词句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要不是他,香香怎么会被带走!”狠狠踢了无印的椅子一脚,把无印连人带椅子一起踢翻了,“自以为是的混蛋东西!香香要是出了什么事,我让你陪葬!” “香香会有危险?”无印来不及从地上爬起来,焦急的询问,就着还爬在地上的姿势拉住罗将的衣角。 “起来!丢人现眼!”罗将厌恶的收回腿,“无能!” 无印慢腾腾的爬起来,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站在罗将的面前听训。 齐孟捅了捅自己身边的JONY,示意他说话,解救无印。 “咳。”JONY清了清嗓子,“小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这里毕竟是警局。” “走!”罗将踢着无印的屁股。 “去哪?”无印迷惑不解。 “酒吧。”答话的是JONY,“先回酒吧再说吧。” “哦。”无印没有反驳,乖乖的跟着JONY离开。 罗将留在后面,叹气:“小孟,帮忙查一查那个男人吧。虽然我不认为你们能查到什么东西。” “小将,那个男人是不是也是妖怪?”齐孟回忆着银行保安的证词,“根据目击者说,没有看见他动作,那个抢匪就死了。这可不是一般的人类能做到的。” “哼,没弄错的话,那个男人就是香香一直在找的梦中人。香香的梦中人,怎么可能是人类?能够把香香变成那个样子的,没有五千年以上的修行都做不到!”罗将的身体虚弱的晃了晃。 齐孟连忙拿椅子给她坐:“身体还没好?” “已经好多了。”罗将提到这点更加的气愤,“可恶!欠了这么大一份人情!”为了能够尽快好起来去找香香,罗将很无奈的接受了陆横堂安排的柳婷裳的治疗,果然只用几天的时间就好得差不多了。 齐孟失笑:“那又怎么样?偶尔也该让别人帮帮你,我爸妈总说,你就是太逞强了。” “那种东西的人情怎么能欠!”罗将激动的反驳,随即无力的趴在桌子上,“那种东西的人情我拿什么来还啊……” 欠下的人情不知道怎么还,这才是罗将苦恼的重点吧。齐孟如是想。 “可恶的小和尚!”罪魁祸首就是无印!罗将愤愤。 “小和尚一败涂地,很沮丧啊。” “活该!”罗将不以为然,“你也看出来了?”无印对香香的感情已经浮上来了。 “嗯。一看就是失恋的模样。”齐孟感叹,“不过也未必是坏事。” “对那个小和尚当然不是坏事。但对于香香就不一样了。”罗将黑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 “怎么?”齐孟明白罗将不会无端说这样的话。虽然身为人类的他一向不会过多参与进去那个世界的事情,不过也并不是完全一无所知的,毕竟,JONY是他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 “知道小美人鱼的故事吧。” “嗯。” “得不到王子爱的小美人鱼,最终会变成海上的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