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话 败阵(下)
当陆横堂感觉到匕首刺入自己的身体的时候,仿佛听见了薄薄的刀刃切割的声音,虽然他明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垂天准确的把匕首送入了横堂的胸口,虽然由此换来的是镗几乎把他的肚子刺了个对穿,一点点的偏移,让他没有被镗的彻底折断脊骨,而只是刺穿了肚子。垂天不知道横堂是不是故意的,还是犼确实已经筋疲力尽,再没有办法瞄准了。关于这些垂天没有办法再问横堂,因为他的朋友已经倒在了杨树之下。 几片叶子忽忽悠悠的飘落下来,还是鲜嫩的绿色,甚至没有长成别的一样的青葱成熟的深绿,而是带着微黄的稚嫩。叶子覆盖在横堂的额头,眉梢,覆盖在胸前的匕首旁边,血,很快浸满了叶子,绿色不复存在。 垂天用沾满了血的右手撸着自己的头发,想让垂下来的蓝发重新直立。只是头发越来越不听话,更加无精打采的软倒下来,任他怎么努力也无济于事。烦躁的抓了两把自己的头发,终于放弃了斗争,虎鹰没有拔出犼身上的匕首,扶着自己的腰踉跄着离开。 一个朋友死了,或者说,唯一的一个朋友死了,还可以说唯一的一个朋友被自己杀死了。垂天在心里做着无意义的扩句,心中的空洞越来越大,宛若深渊。虎鹰站在深渊旁俯视,一阵眩晕,几乎栽倒,于是只好彻底把那里封闭。关合的门发出“吱呀”的声音,像极了HOMEBAR的大门开启的声音。 也许垂天不会忘记,曾经有一天他与一个朋友在一间有着古怪的朱漆大门黄铜门钉的酒吧畅饮。也许明天虎鹰就会忘记,他曾经有过一个朋友,对他信任有加。 走出林子就能看见一片皑皑的白,冰雪覆盖的世界与盛夏的天气极不相称,天空都被冻得灰蒙蒙的。六月飞雪,那是冤案呐!垂天自嘲的想,那么冤枉的人又是谁呢?反正不会是制造了大雪的人。 也因着一片白茫茫的,那团火红的烈焰格外的清晰,让垂天几乎产生横堂在战斗的错觉。不过横堂的不可能再战斗的了,因为他已经倒在了林中的杨树下,胸口插着自己的匕首。 连傲因也显出了些许狼狈呐!垂天很想笑,很有趣不是吗?上古神兽居然被两个小妖怪给逼迫得左支右绌。其实这么说也不对,毕竟其中还是有一只上古神兽的,虽然幽安的能力现在确实比小妖怪强不到哪去。 想到这里垂天意识到不对劲,明明只有一团火一个影子,怎么会是两个人?另外一个在哪? 携裹着风,垂天给自己设下结界,免得被战团中的人误伤,走近前去。他现在很想抽烟,虽然他一向不吸烟。所以他的身上没有烟,没法让他抽烟。可是他知道,罗将的身上一定有烟,因为那个女人一向都很喜欢吸烟。逻辑清晰思路明确,即使侧腹的伤一直流血不止,连肠子都一个劲的往外漏。 虎鹰只好一边把肠子往身体里塞,一边蹒跚着走进战团,好去搜寻罗将的尸体,去找烟。 红色的并不只是火焰,火焰的正中是一块人形的顽石,顽石的身上还穿着蕾丝边的裙子,小小的身体只有四岁女孩那么大。火焰旺盛的燃烧,像是要燃尽全部的精力,透支火焰精魄的一切,不时的,火焰中会显现出一个男人的脑袋的形状,短短的头发都有着燎原的架势。 真不容易,虎鹰在心中有些感叹。连他都感觉到冷了,那个小小的火焰精魄居然还能顽强的燃烧着,这一点只怕连犼都做不到。是不是该赞叹一下呢?唔,如果能去那里取个火就好了,不过也要小心,烟大概会被这种强势的火焰给直接烧没的。还是老实点吧,用打火机就行了。 不再理会战团中的三个人,即使那个被火焰和石头弄得满脸黑灰,一身焦臭的人是他的同僚。那三个人打成什么样与他什么相干?他已经做好了自己的任务,杀了犼,应该足够了。何况,他也没力气再战。没看已经托不住肠子了吗?趁着他蹲下翻找罗将尸体的时候,肠子都偷偷的溜到地上去了,被雪弄得冰冷冰冷的。会不会肠胃不适?一边捡拾着自己的肠子,一边这样想着,但愿不要拉肚子。 罗将的脑门上一个黑漆漆的洞,大约有拇指粗细。不用猜也知道是傲因干的,那条舌头肯定曾经贪婪的伸到了罗将的头骨里。一边在翻索着酒吧老板娘的衣袋,垂天有些怀念老板娘拿给他的酒,虽然当时她的眼神肯定一点都不友好,却还是默许了他作为横堂的朋友来到酒吧喝酒。事后似乎老板娘狠狠的敲了犼一笔,当时他还在窃笑,堂堂犼被个女人吃的死死的。
果然是有烟的,还有火。不过打了几次,打火机却点不着。都怪傲因!垂天埋怨着,这么冷的天气,,打火机这种人类的东西怎么可能还好用!也许真的可以考虑去离火精那里借个火的。 不过,貌似借不成了,火焰熄灭了,石头轰然坠地,一颗小小的红色珠子滚到了垂天的脚边,颜色变得灰暗,终于彻底熄灭,成了黑漆漆的一个,失去了所有的光泽。 虎鹰站起身来,想要埋怨同僚两句,因为他害他根本没法吸烟。然而话到嘴边终究咽了回去,因为他发现同僚虽然仍然站立着,却闭上了眼睛。傲因冷冰冰的,即使他刚刚被火烤过,被guntang的石头煎过,却还是一如他的本性一样冰冷。不过,他再也不能释放寒气了,世界上也再没有傲因这种生物了。 “傲因,用烧烫的大石掷之,可杀”似乎都被说中了。真正强悍的人都被他杀了,却反过来死在了两个小妖怪手上。火与石,倒真是做出了出人意料的事情。不过,只能说是同归于尽。连幽安都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甚至不能变回rou体的模样,而只是一块顽石了。 事情,就这么结束了吗?那些人类啊,是不会知道有人曾在这里展开过如此惨烈的战斗的…… 垂天独自立在旷野中,看着冰雪消融…… 在虎鹰看不到的地方,一只浑身火焰的拽着长长鬃毛的神兽摇摇晃晃的倚靠着杨树起身,匕首还插在他的胸前,滴答滴答的淌着血…… 童萧萧在门口站立良久,终于敲开了李必耕家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