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废立
承基眼中的疑‘惑’更加深了,有些结巴地道:“道长,此,此话怎讲?” 南山道长又笑了笑,盯着承基的眼睛道:“贫道问你,太子命你所做之事,皆是你心甘情愿去做的吗?你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心中难道就没有半点儿愧疚吗?太子害死的那些无辜之人,他们,难道都是罪有应得的吗?太子图谋起兵谋反,你难道要为虎作伥吗?太子失尽人心,你难道真的要为这种人送掉自己的‘性’命吗?为了你所谓的愚忠,你难道要罔顾大义吗?” 南山道长连珠炮似的一连串儿的问话,让承基心头大震。 他挪开目光,不敢再看南山道长,口中呐呐道:“道长,小人,小人只是一介奴才,自小‘蒙’太子殿下收养并重用,只知奉命行事,并不知其它。” 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连他自己都觉得越说越没底气了。 “承基,如今的太子‘阴’狠毒辣、胡作非为,至此,显然是大势已去。你若再一味地尽忠于他,便是愚忠,便是逆天而行。人,贵在识时务,承基啊,你今后的前程尚大好,切不可自误误人,以致祸国殃民啊!” 承基低垂着头,默默地没有作声,心中却是已有所动。 “承基,你还记不记得,贫道那日救了你之后,曾经说过,要你为贫道做一件事情?现在,贫道可以告诉你了,贫道要你做的事情便是,上、书、皇、上,告、发、太、子、的、谋、反!当然。贫道也说过,到底要怎么做,全凭你自己做主,贫道绝不勉强。记住,现在。能救你的,唯你自己耳。贫道言尽至此,告辞!” 话音刚落,承基便见道长又像上次一样,忽地便不见了,甚至他连道长到底是怎么不见的。都没有看清楚。 纥干承基默默地陷入了沉思。 南山虽然是没有得到承基的任何答复,不过,他从承基的眼神中,却是已经得到了答案。 他会按照他所说的去做,一定会的。 就在道长见过大理寺牢中的纥干承基之后的第二日。公元643年,贞观十七年四月初一。 一大早,用刑的狱卒们便来上班了。这夜里值班儿的见他们来了,‘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愉快地下班回家睡觉去了。 换好班的狱卒们,正准备像前几日一样,对这个他们手中的、很难搞定的猎物,进行例行的程序。 不料。今日这猎物却冷冷地看着他们,傲然地道:“笔墨伺候,我要把我知道的悉数写下来。麻烦你们帮我呈给皇上。” 狱卒们闻言大喜,他们真的没有想到,成绩会来得如此突然。 昨儿个看起来还千难万难的任务,如何在一夜之间,突然便迎刃而解了呢? 难道,严刑拷打都不能让他开口。却在这夜里,自己却突然想通啦? 哎。管它呢,反正他愿意说便是好的。 这几人乐呵呵、忙前忙后、屁颠屁颠儿地。以最快的速度,便将东西准备齐全,摆在了这个阶下囚的面前。 承基冷冷地瞥了他们一眼,他们便讪讪地、知趣地退了出去。 他自己磨好墨,挽起袖子,握紧狼毫,蘸饱墨水,略思索了片刻,便提笔写了起来。 很快,满满三页写满了太子承乾罪状的奏折,便呈到了太宗的面前。 这里面有太宗知道的,不知道的,甚至包括太子承乾多次派人刺杀与他作对之人,样样儿令人发指。 尤其是,尤其是,太宗看到,太子‘逼’宫的‘阴’谋已经计划得相当周详了,若不是此次齐王李佑谋反牵扯出此事,使得太子的‘阴’谋败‘露’,那,后果将不堪设想…… 太宗奏折尚未看完,便手捂着‘胸’口,脸‘色’变得煞白,呼呼地喘着气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德公公见状吓坏了,赶紧找来御医为太宗把脉,并将一颗‘药’丸儿用温水服‘侍’太宗服下,这才略略好转了些。 太宗缓过来的第一件事儿,便是命人将太子承乾速速抓来,幽禁别室。 将承乾抓起来之后,太宗却又犹豫了。 会不会,这些都是纥干承基的一面之词呢;会不会,他和承乾之间,有着什么误会呢? 于是,太宗派多位重臣从各个方面进行调查。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一旦点燃了导火线,接下来的事情,便会迅速蔓延,再难扑灭。 正所谓墙倒众人推啊。 侯君集的‘女’婿贺兰楚石,见大势已去,怕引火烧身,遂主动至宫阙告发,并向太宗呈上承乾与侯君集的亲笔来往书信,以将功赎罪。 接着,侯君集、汉王李元昌以及驸马都尉杜荷等同谋皆相继认罪服法。 在这一桩桩、一件件无可抵赖的证据面前,太宗终于对承乾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下令废太子,贬承乾为庶人,流放黔州。 图谋造反,其罪当诛。 太宗却终是不忍心,留了承乾一条‘性’命。 汉王李元昌赐令自尽,废为庶人;杜荷、侯君集等人尽皆伏诛。 就在太宗亲谒太庙,以谢承乾之过后不久,同年九月,承乾带着对李泰深切的恨,灰头土脸地离开长安,依令徙居黔州。 离开之前,承乾提醒太宗魏王李泰的狼子野心,并告诉太宗,当时他获悉李佑的图谋,便是李泰特意亲自前来告诉他的。然后,他才派人去李佑府中刺探消息。 现在想想,李泰,他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然后,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太宗听完,默默地没有说话,看不出心里在想些什么。 承乾离开长安之后,太子谋反一事终算是告一段落。 太宗为了向天下彰显自己的奖惩分明,在将太子废黜并流放,一干同党全部伏罪之后,又大肆奖赏在这件事上的有功之臣。 特别需要指出的是,纥干承基因举报有功,被太宗任命为祐川府折冲都尉,封爵平棘县公;而贺兰楚石亦因大义灭亲,功过相抵,仍居东宫府千牛之位。 太宗废了承乾的太子之位后,却迟迟没有再立太子。 本来太宗甚是属意魏王李泰,李泰才华横溢,聪敏绝伦,甚得圣心。 可是,不得不说,承乾在临走之前说的那一番话儿,还是让太宗的心中起了‘波’澜的。 若承乾说得是真的,那么李泰他便确实有暗中谋夺天下的嫌疑。
而这天下,绝不是能谋夺来的! 转而,太宗又想到了立晋王李治为太子。 可是,太宗觉得,这李治吧,样样儿都好,就是太过于仁善,以致于都显得有些软弱了。 更为重要的是,他,根本就不是这个时代的人,说不定,哪一天说回去便回去了。 那,这天下,可要怎么办? 如此纠结之下,太宗开始派人暗中调查李泰。 这世上本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调查之下,太宗发现承乾所言不虚,就在李佑谋反的罪证被呈上来不久之前,李泰确实是亲自去东宫找过承乾。 而且,这一调查,太宗还发现,李泰本就觊觎太子之位多年,暗中处处与承乾较着劲儿。 原来只是以为他们兄弟二人不和,没有想到,原来竟是因为这个原因。 这…… 如果要是立了李泰为太子,承乾,恐怕是‘性’命难保;而治儿因为一向和承乾走得较近,恐怕亦是难以保全。 那么,就只剩下李治了。 可李治…… 太宗左右不是,为难不已,太子之事亦就暂时被搁置在那里。 朝臣们为了各种各样的目的,多次上折建议速立太子,以正朝纲。 可太宗,始终难以决策。 掖庭宫武媚屋中。 竹林三人组会议。 “阿真,振,你们说,这承乾废也被废了;太宗经过一番明察暗访,现在也对李泰死了心了。这样子来看,那么也就只剩下振可以被立为太子了。可是,可是为什么这太宗,就是一直这样子拖着呢?” 南山百思不得其解地道。 武媚也有些想不通,手抚着自己已是圆滚滚、快要足月了的肚子,眉头是越锁越紧。 半晌,武媚终于犹疑地开口道:“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可以说是已经近在咫尺、唾手可得了。可是,差就差在太宗的一念之间了。太宗,这到底是在顾忌什么呢?” 武媚说完,又陷入了沉思之中。 “要么,我们像以往一样,做些什么来推动此事?” 南山也是十分不确定地道。 武媚摇了摇头,道:“这次,恐怕是不行了。自古帝王最为多疑,前面的事情我们都可以想办法推动并置身事外;唯有此事,不论由谁来向太宗提及,都有可能会让太宗疑心是受晋王李治指使,到他的面前儿去当说客的。太宗最是忌讳这个,恐怕反而会起反作用……”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们做了那么多,到这里,如果我不能被顺利立为太子,那么,历史就还是要被改变。我们的努力,我们的牺牲,就全部都白费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我们当初就回去算了……” 李治一甩袖子,有些赌气地道。 “哎,我说振,你先别着急嘛,我们再想想办法。” 南山急道。 武媚却突然眼前儿一亮,松开了紧皱的眉头,喜声道:“被振这么一提醒,我终于知道皇上在顾忌什么了!”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