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打翻了盆
在朱由检现在居住的府第侧门口,一香艳的轿非常扎眼地迎门而立,四名轿夫垂手躬身,正面对朱由检来的方向,似乎等得不耐烦了,前面站着一名厮,青衣长袍。 能穿长袍的人,在府中的地位必然不低。 孙传庭不派官差,派个厮来做什么?朱由检嘀咕着,在厮身前停下了脚步。 那厮迎前一步,倒头便拜:“的孙云,叩见殿下。” “你是孙大人派来的?起来回话。” “是。”孙云站起身,“孙大人派人给殿下送一封书信。孙大人,殿下看了就会明白。” 孙云将一封封口的书信,双手捧给朱由检。 朱由检撕开封口,看着看着,眉头就皱成了下旬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孙云一番口述,朱由检才明白过来。 原来陕西闹匪患,三边总督战死,朝廷便没有追究他的家人,算是不奖不罚。 但陕西巡抚胡廷宴因为害怕承担责任,隐匿不报,致使匪患越闹越重,最终发展到二十多万,大半个陕西被匪兵祸害。 朝廷对胡廷宴大光其火,判了个满门抄斩。 按照大明的律令,只要不是谋反之罪,满门抄斩时,只斩三尺以上的男子,而三尺以下的男子和女子不是问斩,而是卖为官奴,世代不得脱籍,除非案件得以平反。 胡廷宴本人在陕西北抓捕,为免夜长梦多,被就地正法,传首三边。他的家眷大部分在京师,只有一个妾带着女儿跟在陕西,妾在匪患时中已经死于乱军之中,只有一个女儿胡心雪流落在陕西。 陕西离京师太过遥远,胡心雪又是女子,行动不便,就在陕西被拍卖。 本来这官家姐被拍卖,大户人家抢购的甚多,最低也能卖个一百两的底价。有时遇到原本暗恋这位姐的,还会出到数百两甚至千两也不足为奇。苏州府就曾经出现有人花了两千二百两纹银,拍下犯事的苏州知府的女儿,算是创下大明的人口拍卖纪录。 但陕西刚刚经历过严重的匪患,大户人家是这些匪兵的首要目标,损失惨重。 人被屠杀殆尽,财被抢劫一空。 那些躲过这场浩劫的幸运者,财产也有一定的损失,或者心有余悸,对这名美女犯人没什么兴趣。 如果拍卖流产,胡心雪就会沦为官妓,“者人折去那人攀”。 孙传庭虽然和胡廷宴每什么交情,但还是不忍看到同僚的女儿沦落风尘,便自掏腰包,花了一百两,买为奴婢,准备留在府中享用。 但考虑到朱由检孤单一人,身在陕西,便将胡心雪送给朱由检。因为是私事,所以才让府中的厮送来,而没有动用官差。 听完孙云的叙述,朱由检的眉头才逐渐舒展成太阳:“那孙大人因何不留在自己的府上?” “回殿下,孙大人估计自己来陕西任职,时间不会太短,所以他是带着家眷来的。” “奥。”朱由检胡乱应着,在大明,赠婢送仆也是有的,这孙传庭,不会借着机会在自己的身边安排一个美女间谍把?转念一想,这胡姐刚刚经历了丧家之痛,父母殡天,连安葬恐怕都没有完成,现在哪有什么心情给人家当间谍?再,孙传庭管着陕西的民政,和自己也没什么冲突,派个间谍也没什么用处,还危险,万一让自己发现了,那可有他好看的。 朱由检在香艳轿上多看了一眼,这胡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孙云见状,立即退到轿边,在轿上拍了一下:“胡心雪,下轿了。” 轿帘轻动。 一双蔚蓝色绣花鞋罩着的三寸金莲,率先透帘而出,然后是然后是青灰色长裙和对襟袄。 最后才是皎白细嫩的脸蛋。 朱由检仔细打量一番,胡心雪虽然身着素服,却有着大家闺秀的风范。只是初丧双亲,打击不断,精致的脸庞上隐隐透着忧愤。 “信王殿下在此。胡心雪,以后你就是信王的人了,还不上去叩拜?”朱由检还没发话,孙云已经替朱由检做主了。 “奴婢叩见殿下。”胡心雪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朱由检,或许是不屑。 “奴婢?你不是姐吗?”朱由检眉头再次变成了弯月,难道孙传庭坑我?买个丫鬟当姐送我? 胡心雪眼圈一红,与白净的脸蛋刚好构成梨白桃红,显得越发精致了。她抬起头看着朱由检,发现朱由检正皱着眉,显然不是嘲讽的表情。但她心中的酸楚还是表现在眼中,盈盈有光,“奴婢已经不是以前的胡姐了。” 朱由检这才想起,胡心雪已经卖身为奴,姐的身份自然不存在了。她这一生都会被卖身契束缚,随着卖身契在“人才”市场流转。 “殿下,这是胡心雪的卖身契。”果然,孙云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着的黄纸。 这就是决定胡心雪的人生命运的卖身契。 事到如今,朱由检只好顺水推舟。但朱由检硬是给了一百两,算是胡心雪的卖身钱。这样胡心雪就不是孙传庭送给朱由检的,他只是为朱由检代#购而已。 朱由检现在所住的府第,原来属于延绥的一名参将。这名参将在陕西的匪患后全家失踪,至今下落不明,现在府第就成了朱由检的临时府第住所。 府第甚为开阔,除了厨房、餐堂、客厅、书房外,还有十二间卧室,朱由检要了一间卧室和一间书房,其余的屋子就住着特战队的士兵。 四武营早已回到京师,只有特战队作为朱由检的亲兵卫队留在陕西。但这十二间屋子远远住不下三百名士兵,结果队长王慕九带着三十名士兵住下来,保护和伺候朱由检,其余的士兵都住在军营。 胡心雪的到来,不管是什么身份,必须给她安排寝房,主管住宿的李俊犯难了: “殿下,这胡姐是不是就住在……” 朱由检发觉气氛不对,狠狠瞪了他一眼,又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你住哪?” 李俊一缩脖子,尴尬地笑笑。最后将胡心雪安排在朱由检卧室的左手隔壁。这是为了方便照顾朱由检,甚至朱由检在床上翻个身,隔壁的胡心雪都会知道。 晚膳的时候,朱由检独自坐在餐桌前。照旧是四菜一汤,俭朴又实惠,既花不了几个钱,又不缺乏营养。 胡心雪就站在朱由检的左侧伺候着。 尽管她有着千般委屈,万般牵挂,但还是很快就进入角色。在朱由检的临时府第,她就是伺候朱由检的婢女。 “你也坐下吃吧,不用站着。”朱由检以为是婉儿。 胡心雪一愣,歪着脑袋,大眼睛就盯上了朱由检,鼻子轻轻翕动了一下,嘴也是张了张,却没有发出声音。她不明白朱由检是什么意思。 朱由检这才发现自己的感觉出了问题,他尴尬地笑笑:“在这儿不用拘束,我在打仗的时候,经常和士兵同桌吃饭。” 那时打仗好吧?胡心雪在心理腹诽着,目光也从朱由检的身上移开。从头到尾,她没有过一句话。 朱由检不太习惯这“食不言”的气氛,三扒两口,风卷残云般解决了晚餐,毫无王爷的节cao,直把胡心雪惊得瞪大了眼睛、忘记了身份,晃动着脑门、弓起了腰身,她甚至怀疑,这到底是自在皇宫长大的王爷,还是在战场饿了十天半月的武将。 “嗯。”朱由检轻咳一声,胡心雪才清醒过来。 她一溜跑,去厨房端来一盆清水,让朱由检洗脸。 不知道是害羞,还是不习惯伺候男人,她就这么捧着面盆,送到朱由检面前。为了避免与朱由检来个亲密接触,她的脑袋歪向一侧,依然没有一句话。 “哦,我刚用过晚餐,这么一大盆茶水,我哪喝得掉?我又不是母牛。”朱由检抗议了。 “噗嗤。”胡心雪笑得花枝乱颤,玉臂无力,双手不觉一松。 “哐当”一声,面盆摔到地上。清水将两人的鞋袜和裤脚打得湿透。 胡心雪娇脸一红,第一次当婢女,就办差了事。不过这都是拜朱由检所赐,她银牙轻咬,白了朱由检一眼,还羞怯地笑了笑。 “原来你笑起来还是蛮好看的嘛!” 那时当然。胡心雪又是一阵腹诽,“殿下,鞋袜湿了,还是先洗脚,换身衣服吧!” “啊?原来你不是哑巴?”朱由检夸张地咧了咧嘴,瞪大了眼睛,表情就僵在那里。 “你才哑巴呢!”想想觉得不对,人家是王爷,自己的主人,不是自己的丫鬟。借着舀水的机会,胡心雪将身一扭,避了开去,出了房门,才掩住嘴偷笑,这王爷! 再回来的时候,胡心雪终于忍住笑,但脸上的忧愤已经褪去不少:“王爷坐好,奴婢来给王爷洗脚。” “你……”朱由检不知道胡心雪是否已经完成从姐到婢女的转变,“先放那儿吧,我自己来。” 人家不就是打翻了面盆吗?难道还会打翻脚盆不成?再了,那也是王爷你起的头……胡心雪却不言语,只是用行动表示自己的决心。她将木盆放到朱由检面前,开始给朱由检脱鞋。 既然你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我不介意享受一次免费的足浴。这要是在北京的足浴城,可要三百多块,在天上人间就更贵了。 胡心雪显然没有伺候过人,尤其是男人。她忸忸怩怩,鼓捣了好一会,才脱掉朱由检一只脚上的鞋袜。 然后将这只光脚搁到自己的大腿上,再去脱另一只脚上的鞋袜。 终于,胡心雪平生第一次完成了将一个男人的鞋袜脱尽,她也暗暗高兴,这伺候人的事,根本就不用学! 她将朱由检的双脚抬起,在放到木盆的热水中。 “妈呀,你这是谋害亲夫?”朱由检烫得大叫,双脚条件反射似的,从木盆中弹起,脚趾一勾,一盆热水哗啦啦就全部倒在地上。 还真是打翻了脚盆。 不过这是朱由检打翻的,不是胡心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