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悚惊目
等待着,等待着,整个石云宫静得连一声咳嗽都没有。 所有的姑娘都在等待着一个人。 也许,她真得能够逃得此险,路上也许会有侍卫拦截她吧,可是以昔玮的暴烈性子,定能冲破层层阻碍,面见呈王,再以她的伶牙俐齿噎得呈王哑口无言,最后呈王终于悔恨万分,放了我们。 会有这么快吗?万一现在昔玮还没有找到通向呈王大殿的路呢。 又或许她很倒霉,一出去就碰上了暗藏着的看守,于是她与那些卫兵们交涉,最后大吵起来,互相谩骂,然后她被他们关进监牢里…… 每个人的脸上或阴或晴,或是阴晴交替不定。 可是当太阳藏进了宫墙外,殷红染遍了天空的云霞,昔玮还没有回来。 老嬷嬷又来送吃的了,这是晚膳,她还是像平常一样催我们过去领,说还有其他的事情要赶紧走。 我们一个一个上前领了,但是都不吃,似乎大家都约好了要等昔玮回来一起吃。可是到最后,我们却发现,饭食少了一份。 “嬷嬷,少了一个馒头。”一个姑娘猛地仰头问那婆子,脸上带着紧张而警惕的神色。她就是今天劝昔玮别闹了的那个,我问了恒惜,知道她的身份是东托国的昙殇公主。 嬷嬷避开她的眼神说道:“哪里少了?这不是每人都有份吗?” “不是,”昙殇紧跟着说,“我们还有一个姑娘刚才出去了,她还没有回……” “出去了,还能回来吗?”那嬷嬷打断昙殇的话,斜着眼笑问,皱纹堆在眼角。她说完便拎着木桶出去了。 夜幕落下了,只有风声。又有人开始哭泣了。 “不要哭了。”昙殇高声叫了一句,“哭不是办法。” 我们都不说话,只是望着她。 是的,此时,我们需要有人为我们指一个方向,即使这个方向是错误的。也比在这里等死强。 她顿了顿说:“昔玮说得对,我们不能这样等死。不管现在昔玮怎么样了,我都已在这里待不下一刻。要死,索性就干脆些,这算什么?我们都是被故国丢在这虎狼之地的弃儿,不能再自己弃了自己!” 说着,站了起来:“我就不信那么一张破旗子真就是死咒了。有些胆量的,就跟我一起出去,死也要死个明白。实在害怕的,就在这里等我们的消息。” 话音一落,满屋子姑娘都站了起来,恒惜和月苏儿也站起来,问我:“你去吗?” 我点点头,她们便拉住我的手,她们知道我胆子小。 其实我自然是害怕的,只是我觉得留在这里更可怕,大家一起出去,大不了一起死。在石云宫半个多月了,大家的感情倒比在昙宫时增进了很多。因为都是在患难之中的。 我们紧紧凑在一起,往外走,夜风吹动我的裙摆在月光中翻飞,这还是我面见呈王时穿的公主朝服,如今穿在身上如同一件丧服,真讽刺。 苑门口的那支旗子还在,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有人还是禁不住回头望那旗子,几个大字张扬着属于阴间的杀气。“擅出者死” 终于嗅到新鲜的空气了,这么多天被石云宫的阴冷潮湿闷的心上也快要长出苔藓来了。 已经走上了一条宽敞的大路,旁边绿树茵茵,全部都是好几百年的参天古木。这是我们那天来石云宫的路,我们只认识这条路,现在也只有选这条路,才不至于迷失了方向。 昙殇说她记得怎么从这条路去朝华广场,她说等找到了朝华广场,就可以看见朝华宫了,那是呈王的议政大殿。她说曾经在家的时候,听父亲说的。
有乌鸦或是不知名的鸟儿从那狰狞的枝桠上“呼啦啦”地飞走,带着穿透云霄的阵阵凄鸣。这些树木,即使在白天看也如同鬼魅,更何况是夜晚。 我在恒惜和月苏儿的中间,她们一人握着我的一只手,我此时不由紧紧攥了一下。她们知道我害怕,又贴近了一些挨紧我。 这果然是呈宫里最僻静的地方,走到这里了,竟然还没有见到一个人,连巡视的侍卫都没有。只有头上百丈高的树叶沙沙作响,它们都在看着我们。 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是跟着昙殇的脚步紧紧向前走,生怕落下。 这幽深的路上,连月光都被古木的繁茂树叶遮住透不过来,却看见一群白色衣带翻飞的女子飘忽行走,如同幽灵。 寂静还在蔓延,这寂静下掩藏着危险,谁都能感觉到,所有人都在等待着,有什么东西突然扬起这垂死的静静尘埃,搅乱这快要凝滞的氛围。 有那么一刻,我甚至感到自己正走在通向阴间的黄泉路上,我以为我已经没有了生命。我那着一袭丧气的白色衣裙的身子,我自己都感到陌生,那是真实存在的吗? 快要窒息了,被这没有人气的空间。就在我的喉咙哽地快憋过去的时候,那个东西来了。 一声惊叫,片刻的凝滞,便是一群人的惊叫,我被恒惜和月苏儿猛地拥在中间,那撕裂喉咙的叫声几乎震破我的耳朵。 我惶惶地抬起头,看见那株最高的参天古木上,不知何时竟垂下一根绳子。 那绳子的末端拴着的,是一颗头颅。 正在夜风中轻轻地,荡来荡去,荡来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