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章 回呈宫
殿外淅淅沥沥下起雨来,有阵阵夜风从落地窗吹进,抚过我们。 他又睡去了,却依然揽着我。 远在瑶国的家人肯定都在猜测着我现在的处境,他们一定想不到,今晚,我竟然在长空硕的寝殿中,躺在他的怀抱里。 不知道父亲和哥哥得知后,会是一副什么样的神情。母亲又会怎么样。 宁中泽公子,也可以放心地娶他喜欢的姑娘了。 瑶国的事情,我的故土,在这一夜,像是远隔了几千年一般,朦朦胧胧,昏昏惑惑…… 天还未大亮的时候,便听见福安轻唤的声音,恍若说什么信王爷急着要见。接着又是一阵忙乱,随着那殿门的一声响,便又安静了下来。 我一直是昏昏沉沉的,没有人叫醒我,竟就那么睡了下去。 等睁开眼睛,大殿内就只剩下了我一个人。 窗外,天依然暗沉沉的,雨仍下着。 忍着身上的酸疼移步至门边,推开,袭来的凉气让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姑娘醒了?” 我转脸一看,是福安。原来他一直在殿外。 “嗯。”我点点头,迟疑了一下问,“他们来接我了吗?” “那宫车已经停在府外,小的已传了王爷的口谕,叫他们候着,等姑娘自己醒。”福安答道。 我的心忐忑起来,又要回到呈王宫去了。想问问福安,但是话到口边又不知道该怎么说,犹疑了一阵:“公公,你可知他们会送我到什么地方去?” 其实我想问的是,他们会怎么处置我。 福安一愣:“是送姑娘回到宫里去。”但片刻后,他看出了我的恐惧,安慰道,“姑娘别怕,应该不会有事。况且来日方长,好好保重自己才是。” 我领会不了他的话的意思,但是可以感觉到,他并没有恶意。 随着福安出去,还是昨天那条路,此刻那些飞檐与石阶被雨水洗得湿漉漉的,给那原先的威严添了一抹诗意,还有淡淡的哀凉。 白天的硕王府,更有一番沉凝与恢弘,像是染上了他的气势。 伸手拽了拽身上狼狈的衣裳,冷风依然能从昨晚撕破的地方侵进来,还好这雨不是很大,不然我可怎么是好。头发依旧没有梳理,顺着肩垂落下来,我已经没有心思打理这些了,我总是担心着自己的生死。 到了府门外,不知道为什么,这宫车总是要停在这王府的正门口,昨晚也是。这是不合规矩的。也许是呈王有意的,他要让人们都知道他赐给长空硕的这个耻辱。这耻辱,是给长空硕沙场归来唯一的奖赏。 看着那宫车,忽然一瞬间的恍惚,恍若时光倒流,我是从叶府出来,记得那日也有这样的宫车停在门外,很多很多的兵士拥着,还有魏呼延将军,一路护着我来到呈国。 正发呆,忽听见有马蹄声,踏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而且不只有一匹。 抬头望去,是他,已经下了马。那身上的斗篷也湿了。后面跟着下马的,面色俊朗清秀,气宇轩昂,应该就是今天朦朦胧胧中听说的信王爷了。他们一大早就出去,不知道是去干什么。 那信王爷本是一直在兴冲冲地说着什么的,看见我便猛地住了口,打量打量我一身衣裳狼狈的痕迹,然后又把眼睛瞟向长空硕,隐隐笑意和惊疑含在内,饶有兴趣的样子问他:“你该不是……” 我不自然地侧过了身,也不行礼。 长空硕没有理会,将手里的马缰交给迎上前的奴仆,便径直朝府里走去。信王爷随后赶紧跟上。看样子这长空信进去后,肯定还是少不了要多管闲事地问个不停。 我朝着府门望了望,转身准备上那马车,可是刚要抬脚,身子却又被人硬生生扳转了过去。 抬头望着他,看他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来,围住我。真大,可以将我的头也包在里面,也遮了我一身的狼藉。 我拉紧了那斗篷,上了马车,坐定了,可是带我走的侍卫及驭手并未动。 心下奇怪,便撩开车窗帘朝外望,却看见他还在车外看着我,那眼神,幽深固执的,像是要看穿了我,却也被我一厢情愿地品出了悲伤的味道。
刚才随他进去的长空信又出来了,在他的身后看着我们,倒没有上前打扰。我又有些不自在,于是轻轻叫他:“王爷。” 他终于回过神来,转头朝着赶车的马夫喝令:“走吧!” 于是车轮转动起来,吱吱呀呀的,伴着甲士身下的马蹄声,碾过这清晨的凉雨。 他还站在原地望着我的宫车,那么久了也不进去。他不进去,我便也不敢将头缩回到车里。回望着他,看着他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 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上,映刻着这样深的孤独,一瞬间,我突然发觉,他和我想象的样子,和帝国间流传的样子,有些不一样。 宫车转过了街巷,看不见他了。 我坐正了,这才端详身上的斗篷,领口处有一根线开了,他都没有发现吗?我突然想偷笑,那上面还绣着一只雄鹰,目光如炬,气势威仪。 我终究还是没有张开口,没有求他帮我回瑶国。失了贞,却什么也没有得到,别说是回瑶国,就连福安说的求他留我在王府里守得一份安宁也没有做到。 我就是这么没用的,这样想着,没有笑出来,反倒是眼泪,又一次流下来了。我终是要回到呈王宫里去了。才在那宫里住了一个月,怎么竟就像是住了几十年了似的,厌倦死了。 绝望,又一次袭来,谁还能帮我呢。 哭吧,昨晚受了那么大的罪,他还不许我哭。现在好了,没有人会管我的,使劲儿哭吧。 也许是我的哭声惊扰了车外的人,那些侍卫,驭手几次撩开车帘朝里看我。 他们没有制止我,我也就不理会。双手合着那斗篷紧紧抱住自己,凝噎的声息随着车轮的转动不停晃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