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夫妻、母女、情侣
窗外的夜露在叶片上缱绻半天后缓缓落入泉池，阳光透过窗帘打进皖丝殿内，爱丽丝正对镜梳妆，眼角的忧伤淡淡弥蒙在清晨的初阳中。珀斯特从她身后走来，双手抚上她的肩，轻轻道：“别瞎想了。” 爱丽丝闻声，略略抬起头，镜中的珀斯特还是年轻时的模样，可是，她知道，他们都老了。她放下手中银发与玉梳，浅浅笑道：“我老了呢……” 生下希梦后没多久，爱丽丝的乌发就变成了现在的银发，并且，永远都没有再变回来。朝如青丝暮成雪，爱丽丝想，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看见两个孩子的婚礼。 珀斯特安慰她：“还和以前一样漂亮。”爱丽丝不是虚荣的人，但每个女孩子都喜欢听这样的话。珀斯特与爱丽丝自小相识，多年情谊，才让他放心把皇后的宝座交给她。 爱丽丝笑道：“怎么觉得你有些为老不尊了呢。” “娃娃说我不能老板着脸。”珀斯特一直在思考自己是这样的人吗？ 想起希梦，爱丽丝同时想到了另一桩事：“你该不会真想把娃娃嫁去诺克斯吧？” 珀斯特长长叹了口气，说：“戈亚早已视阿利达为眼中钉了，如果能联姻，或许可以缓缓。” “所以就要拿我女儿去换？” “我也没有办法……”最难生在帝王家，“而且，也不一定是娃娃。”爱丽丝不解，珀斯特继续说道：“卡娜也是有可能的。” 爱丽丝回想了昨晚珀斯特给她讲的事，凯利留下卡娜让希梦回来，着实令人费解。她说：“凯利的花边新闻你不是不知道，你就放心把女儿送过去？” “总会有办法的。”珀斯特说。如果真能与诺克斯联姻，凯利又是戈亚的独子，等他将来继位，那么无论是希梦还是卡娜，只要能取得凯利信任，再诞下皇嗣，珀斯特就有能力扭转乾坤。但问题是，凯利这样的花花公子，怎样才能让他安心与自己女儿结婚。 有侍者在门外敲门，提醒珀斯特该准备早朝了。 爱丽丝接过送进来的朝服，替珀斯特穿上。 她已经从一开始看珀斯特自己穿，转变为现在的帮他穿。她逐渐适应了作为珀斯特妻子的这个角色。她想，自己需要做一个合格的妻子。即使这个丈夫并不属于自己一个人。 早餐前，珀斯特问：“你想好怎么和娃娃说了吗？” “没有。”爱丽丝回答的很自然，没有丝毫在君王前面的拘谨。虽然脾气温和与雷厉风行的母亲黛玫忒不同，但她还是做不到放下身段去迎合谁。 侍女上前说道：“陛下，给殿下的蛋羹快炖好了，是现在起还是再等等。” “给希梦的？”珀斯特问。 “嗯。”爱丽丝回答，“她没几顿早餐是好好吃的。” “那再等等吧，她现在估计还没起。”珀斯特熟知自己女儿的恶习。 浮若殿里，纳特准备再次叫希梦起床时，门外的动静让他差点翻窗而逃——爱丽丝来了。他快步走向希梦叫她起床，遭遇反抗，他说：“爱丽丝陛下来了。” “嗯。”希梦吭了一声再无下文。睡觉的时候，珀斯特都不怕，更何况是对自己疼爱到几近溺爱的爱丽丝。 见希梦没有反应，纳特环顾了一圈，确定房内乱得惨不忍睹后，说：“你想陛下进来亲自叫你起床吗？” 希梦没反应，我妈来叫我起床怎么了。 纳特继续说：“你确定要陛下看见房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希梦好像有点听进去了。 纳特趁热打铁：“再不起床陛下就要进来了。” 希梦醒了。 纳特把希梦连着她裹着的薄被一起抱进浴室，又马上冲出来以最快的速度大概收拾了一下希梦的房间，将那些绝对不能被爱丽丝看见的东西迅速塞进希梦的床头柜以及其它任何可以塞东西的角落后，努力平复了心绪后，趁殿外人不注意，翻窗出去打算溜走。 因为是白天，所以他不敢直接飞回自己的骑士殿，只能沿路边快步而走。身后突然有个声音响起：“纳特？”纳特不得不回头，因为，这个声音的主人是爱丽丝。 纳特转过身，向爱丽丝行礼，不明白为什么本应已经在殿内的她会站在门口。爱丽丝问：“来找希梦？” “不是。”纳特回答，如果说是的话，会被爱丽丝留下来等希梦出来。 爱丽丝停顿了会儿，然后意味深长地浅笑道：“也是。这么早走有事吗？” “没有……”纳特回答得有些尴尬。 爱丽丝又看了眼内殿，问：“娃娃还在梳洗？” “是……”纳特满心想离开，一时口快就这么应了爱丽丝，好在爱丽丝没有继续询问他是怎么知道的。她向殿内走去，纳特虽想离开，但看样子也只能跟进去了。 希梦以最快的速度收拾完自己，看来，今天爱丽丝要和她谈谈昨天的事了。可是，一想到纳特还在，她就揪心。走到餐厅的时候，看到爱丽丝正在给自己准备早餐：“母后。”她向爱丽丝打招呼。 “起床啦，快吃早饭吧。”爱丽丝忙示意她过去，又转身问道：“纳特你吃了么？” “没吧……”希梦在纳特开口前诚实地回答了爱丽丝。 爱丽丝示意纳特入座：“那坐下来一起吃吧，我也正好做了两份蛋羹。” 纳特站着没有动，他婉拒，希梦说：“别客气了，快坐吧。”然后，示意侍女将平常他坐的椅子拉出。纳特向爱丽丝道谢，不自在地入座。爱丽丝的侍女将蛋羹分别放到他和希梦的牛奶旁，希梦喝了口问：“母后，你为什么做两份啊？” 爱丽丝笑笑：“你说呢？”眼光飘向纳特，她不是不知道。 “你……”希梦有些不相信，她以口型问：“知道？” 爱丽丝点点头，纳特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闷头吃。他是个孤儿，虽然多次去寻过自己的亲生父母，但每次都是无功而返。他的童年里只有针头与冰冷的仪器。 爱丽丝一开始的话，令纳特担忧她会阻拦他与希梦。但她说，自己做了两份蛋羹，纳特想，也许，她是支持的。 希梦继续以口型问道：“你同意吗？”爱丽丝再次点头，她向来主张恋爱自由。即使希梦将来不得不嫁与凯利，有这么一段美好的回忆也未尝不可。有些人，一生都靠回忆活着。 希梦从座位上站起，一把抱住爱丽丝：“我就知道母后最好了。”双眼几乎眯成了缝，一只手里还拿着吃蛋羹的汤匙。纳特闻声抬头，看见爱丽丝正看向自己，又马上低下头去。心虚的女婿。 爱丽丝坐在平常希梦坐的主位处，问她：“昨天出去玩得怎么样？” “还好吧……”希梦试图糊弄过去。有侍者匆匆从殿外跑来，向爱丽丝和希梦行完礼后，说：“陛下命莱特大人随格伦殿下去因迟星镇压叛乱。” 希梦问：“什么时候的事？”因迟星被攻下多年，虽然已经成为殖民地，但大大小小的叛乱一直连续不断，如今都不再成为新闻了。但这些叛乱，基本上被派遣去的总督都能镇压，没道理这回突然派格伦和纳特一起出征。 “是昨天的事。”侍者一脸焦急，“大人快些吧，军队马上就要出发了。”昨天，希梦和纳特将手机丢在了床底，一天都没有想起来。 虽然与希梦一样满心疑惑，但纳特知道自己只能服从：“我马上去。”说完，他向爱丽丝行礼告辞。他的眼望向希梦，见对方一脸担忧，他微笑，示意她放心，然后转身向外走去。 侍者跟上去，边走边说道：“大人的行礼已经收拾派人好送上飞船了，大人可以直接去军队出发地。”纳特想，还好自己没什么要紧的东西。 纳特的速度很快，希梦刚装好他的早饭想让他带去，就发现他早已飞到了自己追不上的距离。她失望地走回餐厅，爱丽丝说：“别担心了，军队里又不是没早饭。” “母后，为什么会突然间有这样的命令？”希梦问。 爱丽丝不语，她知道实情，一切不过是珀斯特的障眼法罢了。她说：“你先吃早饭吧。” 希梦胡乱塞了几口，像是突然想通了：“不会是父皇的意思吧？”如果昨天真的要找纳特，不会因为他们两个没带手机就一直找不到的，唯一的解释就是珀斯特今早起床后才做的这个决定，而他的目的，就是把纳特隔离开。所谓理由，用来说服的不是别人，自己信了就足够。 “你父皇也是为你好。”爱丽丝说。 “母后你知道？”希梦惊悚爱丽丝知道实情，“母后你怎么能助纣为虐？” “他是你父皇。”爱丽丝提醒希梦这是对自己父亲的不敬。 希梦开始担忧纳特的安危：“那纳特呢？” “他和你哥哥一起去，不会有危险的。”爱丽丝安慰她。 “真的？”希梦半信半疑。 “真的。”爱丽丝语重心长，“你父皇把纳特支开是为了给你和卡莱尔创造更多的空间。” “给我和凯利？”希梦不明白，她有纳特啊。 “你父皇和我一致觉得卡莱尔可能对你有意思。”说这话的时候，爱丽丝像是用了很大的勇气。 “那也和我没关系，我有纳特。”她似乎忘了有分手这种东西。 爱丽丝破罐破摔，说：“你父皇说，如果你能和卡莱尔结婚，就可以就阿利达于水火。” “我才不会嫁给那种花花公子。”希梦怒号。 爱丽丝没有办法，依照珀斯特吩咐的话说道：“总之，这件事不能让纳特知道。以后，卡莱尔如果再来邀你，你也可以更自然地对他。” 这件事爱丽丝并不支持，但珀斯特的话不无道理。希梦瞬间觉得自己众叛亲离，一个人生气地坐到沙发上，不再理爱丽丝。 爱丽丝拿起希梦喝了一半的蛋羹坐到她身旁，说：“这件事现在只是说说，还没有定下来，你也别太担心了。”希梦还是不理她，爱丽丝继续说：“纳特出去避几天也好，省的你父皇看见他不定心，老担心你会被骗。” “他不会骗我。”希梦为纳特辩解。 爱丽丝没打算和希梦纠结这些事，她说：“你要学会照顾好自己。”有时候，她也害怕，害怕真如珀斯特所说希梦会遭骗。她拿起蛋羹，放到希梦面前：“快趁热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