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头
“师父帮我拢拢头吧……”白晓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提这样的要求。 “也好。”她微微的点点头,心里还是难过的,再如画的面孔,再如花的生命,到了战场都是一样的脆弱,她担心,不仅仅是担心这个女人,也担心要保护这个女人的男人,一入佛门,万法皆空,可是唯一断不了的是情,是血脉相通,所以人有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盛阴。 师父带着她到了正院的禅房,屋子里很冷,虽然有阳光照进来,也没办法祛除这里的寒气。白晓宇坐在椅子上,忽然想到尼姑庵里大约没有梳子镜子吧,发现自己很愚蠢,可是,没有想到那个女人真的拿着梳妆的东西来了。 “原想着这辈子都用不到了,却迟迟没有丢掉,想来佛也是有安排的。”白晓宇从未见过这样的梳妆盒,平日见的不过是黄花梨或者是紫檀,已经算是极品,可是,这盒子如果没有看错的话,用的是沉香木,还是那种一片万钱的海南沉香。白晓宇开始怀疑这个女人的真实身份,难道是宫里出来的。 “师父年轻时一定是绝世佳人,才配得上这样的东西。”这个梳妆盒一定是世界上所有女人的梦想,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其实,女为自己而容。 “挣扎在世间,一度觉得这样的东西才是一生所求,脱离红尘,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为一具躯壳白白浪费了自己。”她轻轻地打开盒子,胭脂水粉,金玉首饰,白晓宇已经看傻了,还以为自己平日里穿戴的都是极品,还舍不得拿出去典当,今日见了,才发现自己的不过是俗物罢了。 “这……”她说不出话来,眼睛看到的都是宝贝。 “索性拿去吧……”师父为她松开了发髻,先用梳子仔细梳理。 “这怎么行?”白晓宇摇摇头。“我喜欢的东西,只会自己去争取,不会夺人所好,那样得来的,都脏了我对它的感情。” 师父笑了笑,又说道:“这是凡尘之物,留在我在便没了价值,赠与你,才算是找到了归宿,你又何必客气。” 她细细的梳理,又抹了桂花的头油,苏安的这张脸,苏安的这个身段,她确实配得上这样的东西,白晓宇也不愿推辞,这是一种尊重。 “师父,你说剪短三千烦恼丝,就真能断的干干净净?”白晓宇随口一问,却让师父无法回答。 “你认为呢?” “许多人求佛保佑,从寺庙请回各种的佛像,送香火钱,他们求得是自己的平安,自己的幸福,可是,佛祖舍身喂虎,为的是天下苍生,佛不为一人降福泽,佛救的是天下苍生。”白晓宇顿了顿。“无情则无烦恼,对世间有情,就一定要为他们担忧,为他们愁苦,如何才能真的干净?” 师父没有说话,她点了点头,换了篦子,细细的把不顺的地方梳理好,好像这是一个工艺品。 “慈悲为怀,施主果然与我佛有缘……” 两个人没再说什么,忽然心照不宣的笑了,无论未来到底有什么,此刻,白晓宇觉得心里平静了,一直以来,她都认为自己是被逼着,逼着挣钱,逼着来这里,可是,明明有选择的时候,她还是坚持了要跟随顾云熙,虽然不肯承认,但是,她的内心确实舍不得让他就那么一个人扛着一切。 她挣钱,因为她不许自己的经济依靠在男人身上,她处处压制柳如烟,也不单单是为了给苏安报仇,她听了长公主的话,也不仅仅是因为担心自己的,她就算不愿承认,可是,她的行为证明了一切。 收拾好了一切,白晓宇不肯停留,她准备趁着天亮,回到他们走散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找到顾云熙。 “施主,这是一些干粮,这个是师父送你的,说是你的东西。”小尼姑送她到了山门,就没有再送下去。 “好,小师父快回去吧。” 白天的山林确实漂亮,姹紫嫣红的好一片良辰美景,包袱不太重,她几乎是一路小跑的下了山。 远远地,就看见路上停了一辆马车,好像和被蜘蛛包住的那一辆一模一样,一时间还以为自己做了个梦。
忽然,马车里下来一个人,他冲她招了招手,白晓宇才认出,那人应该是顾云熙,不由得心情大好,原来心情是因人而异的。 “昨天……”白晓宇刚要发火,却看见顾云熙的满眼血丝,好像一夜没睡的样子。 “我去找马车,你这个样子,总不能走着去吧,结果你就跑没影了,还好你不算蠢,自己知道找回来,不然我就不等你了。”他懒懒的说着让人讨厌的话。 “呵,你走啊,你把我扔在深山老林里好了……”白晓宇自顾自的爬上马车,没看见顾云熙脸上的微微笑容。 “你这种脾气,狼都懒得吃你,嫌胀气。”顾云熙嘟囔了一句,随后也上了车。 “车夫呢?”白晓宇打开包袱,那个梳妆盒真的很漂亮,她舍不得放手。“你吃不吃饭,昨天晚上遇见了好心人,送了我干粮。” “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说车夫呢。”顾云熙看着那个盒子,叹了口气,可是心里悬着的石头却好像落了地。 “那你还不快走?”白晓宇没好气的说着,可是她又觉得自己坐在车里不安全,万一出了事,顾云熙跑了,她这个样子,估计一点逃生的可能都没有。“我陪你赶车。” 一路上,马车吱吱呀呀,颠簸不算,马的味道也不好,臭臭的,根本没有古装片里的那种浪漫啊,果然,童话里都是骗人的。 顾云熙手中的那条红线又长了许多,他们需要赶紧到白城,和那些人汇合,然后好好疗伤,钻心的疼痛让他开始冒冷汗,身上忽冷忽热,那个毒夫人果然够狠,临死还不忘下手。不过,到底也是自己轻敌,才会让她有机会下毒,顾云熙看了看身边的那个女人,一脸的不开心,好像被谁欺负了一样,这样一张窘迫的脸,好像却又了止疼的功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