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0章 走吧（210分三更）
积雪在日光下融化开来，满园未来得及清理的积雪半日不到便是一团混浊，泥泞不堪。即墨溪的身影转眼之间便飞身离去，留下呆愣的茶夜空落落的坐在墙下。 四年有余的主仆生涯，她四年的跌宕起伏涨涨落落终于要画上句号了。那人的微笑，那人的暴戾，还有那人半真半假的吻，恍若隔生又恍若近在昨日。茶夜抚了抚唇上还未痊愈的咬痕，在心里反复逼着自己的理智，让其扩大。 他不是真的，不会是真的。 一个男人如果对一个女人有了念头，定有所图，哪怕图的是美色也是图。 可她一穷二白，长的何其普通。即便是即墨溪见过的女人太少，也不可能在她身上有什么真心可言。待得他日即墨溪离开山庄跃上朝堂红尘，便会后悔他现在所做过的一切了。 想到这里，她竟有些莫名的无力与气恼，还未平复此刻忿念，便被众下人拥着赶来的谭净明困住，带回了抚墨轩。 夕阳渐落，冬日天黑的分外早。茶夜看着墙徒四壁，崩溃无语。 即墨溪当真是跟她死磕上了，与谭净明争的整个抚墨轩都听得见那师徒二人的争吵，最后实在无法，将她暂时先关在角屋，等等再看。 这地方曾经是徐林与荷花被关了四年的地方，茶夜无聊在屋内踱步，看着这破败不堪的地界，对荷花更加心疼。她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怕不是走人那么轻松的事情，只怕逃生都是问题。 角落还堆着旧物，睹物思人，这些人里，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荷花。 她太善良，以至于总是被欺负了也不知道。之前有她在，荷花倒没受太多的气，今后她走了，莫小竹又不能时时照顾荷花，但愿荷花能早些看清这个世界，莫要太过善良。 刚刚准备找个地方躺下，一弯身，怀里的手炉突然掉了下来。她这两天一直都将这个手炉带在身边，就是怕事发突然之时不能将手炉一起带走。此时再看这手炉，心中五味陈杂。正准备弯腰去捡，突然门被推开，一人影鬼鬼祟祟的进了来。 茶夜赶紧将手炉捡起重新塞入怀里，这才看清来人竟是清姑姑。 清姑姑将一个小包裹塞入茶夜的手里，颤着声音小声说道：“孩子……，我都听说了，二爷一心护你，却没想到……” 茶夜看着手里的包裹，立时便明白清姑姑的用意，感激不已：“清姑姑……” “可怜的孩子……”清姑姑老泪纵横，这么些年的相处，她最是喜欢茶夜的懂事，没想到这个孩子好不容易才从死人堆里逃出来，就又要面临这样的命运，当下情难自控，揽住茶夜便失声大哭起来。 “您把我放出去，二爷知道了，你该怎么办？” “二爷不会生气的，他对你那么好，怎么能看着你走上死路？事后想想，他会明白的，你不必紧张我的。” 茶夜语塞，即墨溪之前对她说的那番话她自然无法说给清姑姑听，想了想后愠声道：“清姑姑千万别向二爷自首，就算他想得通也是后话，到时候你只管把事情都推到我头上，说我逃出去便可！” “不用的，二爷明白的。”清姑姑为侯爷一家效力多年，对即墨溪更是感情深厚，这样的事情并不想相瞒于他，拍着茶夜的臂膀说道：“二爷舍不得你死，我都看在眼里。当时夫人过身，与你一起的孩子们全都被看管在一处，裳小姐和大少爷亲自过来给二爷施压要提你过去一并活祭，二爷整日与他们周旋，都没松过口。当时你晚上采山露，白天休息什么都不知道，二爷可是一直都守在你门外，你睡在哪里，他就守在哪里……” “不会吧！当时，当时我……”茶夜大惊，不敢相信的抽身退后。 清姑姑抹了抹眼泪：“当时你整日都累的脱了力，睡的死沉，二爷与裳小姐几次都险些动了手。还是后来你有一天在山里落了水生了场大病，二爷将你安置在他房里亲自看管。当时对府上说的是二爷病了，你在房里照料，每日的汤药都是我亲自送去，后来等活祭的事情过了，你才出了二爷的门。这你总不会忘了吧？” 茶夜如遭雷击，即墨溪言她心思缜密，莫小竹赞她心思玲珑，就连她绝顶聪明的大哥连月都叹过她深谋远虑，只可惜身为女儿身，否则必有大作为。 她这么些年也一直都沉浸在这些赞美里享受着，此刻才知道什么是自作聪明。 清姑姑见她呆住，以为她不舍，抹了抹泪水后催促道：“不是姑姑赶你走，谭先生他不会让你继续留在山庄了，二爷再这样僵持也是无用，谭先生迟早会动手的。最好的结果也无非是二爷同意让你离开，但谭先生绝对不会放过你，当年活祭的事情你也是知情人之一，谭先生根本不可能放过一个知道这件事情，又已经不是即墨家的人活着出去。”清姑姑心疼的看着茶夜，抬手抚着她的面颊：“孩子，你是个聪明的，我和赵mama已经安排好了，你快走吧，沿着角门走就是，遇着人就低头别和任何人说话，只管走！” 这些年下来，清姑姑的眼尾也爬了些细细的浅纹，茶夜突感鼻翼酸涩，向清姑姑重重的鞠了一躬，抱着包裹咬牙奔了出去。 一路果然畅通，门前的侍卫已不知去向，沿着角门一路穿梭也是人际稀少，偶尔碰到一两个下人，他们也都是突然便转了脑袋看向别处，根本拿茶夜当空气一般。最后到了后门时，门前的守卫干脆仰脸看天，茶夜低着脑袋呼吸都困难的从那两个守卫面前走了过去，刚刚出了后门，那门便吱呀一声迅速在身后合上了。 茶夜当场顿住，抱着包裹回过头去，只听得门后一声叹息：“茶夜姑娘，到了外面一定要好好的活下去。” 泪水当即涌了出来，这个守卫之前曾受过她的帮助，她托人变卖了连月送来的珍宝，送给这人，才让他的母亲有了及时的医救活了下来。彼时她只知能救则救，况且并不为难也不逞强，事后也乐得享受做恩人的那种感觉。 到了此时，她才真正明白，人的路都是一步步走出来的，只是有的人把死路走活了，有的人却把活路走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