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余家小姐
青歌一点儿也不喜欢和这些小姐公子们在一起，尤其她现在还有满腹的心事：邵老夫人和邓夫人，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自己当初一心想入选为女史，为的是那相对超然的份地位，和基本的生存保障。可如今事变得复杂不受控制，是否还要坚持成为女史？ 旁少女欢笑少年清吟的声音，好像隔着一层玻璃罩，分明就在眼前，却又那么遥远。这是所为贵族上流社会，这是自己不曾碰触过的世界，当初就算做到公司管理层，成为普通人羡慕称赞的金领一族，在那些真正有钱人眼中，其实仍旧什么都不是，依然处在社会最广阔的基层。来到这个世界的最初，处大康贫民村女的位置，上面还有无良继父欺压，于是一心想要挣脱，想要让自己和亲人过上更好的生活。可谁知一步步努力走来，不觉间便已走到了这样的位置高度。 因着自己穿越者的份，心底难免看轻这些所谓“古人”，一开始也并不觉什么。可邵老夫人的厌恶和邓夫人今天态度的微妙转变，终于让青歌头一次生出了危机感，一种面对未知的危机感。哪怕在遭受继父欺压、险些被轻辱了去时，也没有生出的这种危机感。因为看不透，看不透邵老夫人的心思，偏偏她又是那轻易便能掌控自己命运的人。这种由人摆布、无力无奈的感觉，实在太糟糕。 “丫头，是不是不舒服？”邓璞一向不喜吟诗作对，因而随意应付了一番便将注意力放到青歌上，很快发现了她的异常。 虽然一直微笑着与周围贵族小姐谈笑，青歌的心思却没有放在这里，双目不时放空，直到邓璞凑近来说话，才收敛精神道：“没有啊，二哥无需担心，青歌很好呢。” “没事儿就好。”邓璞笑嘻嘻道，“丫头也不喜欢这些酸里酸气的玩意儿吧？偏偏他们这些人无趣得紧，每次聚在一起都来这一，也不嫌闷。” 青歌留心看了看四周，发现那些公子小姐们吟诗作对你来我往间，颇有些眉目传的意思，有几家小姐还不时偷偷瞟向邓璞，似乎想上前搭话却又生生克制住了，于是便有些羡慕嫉妒的眼光飞向自己——凭什么这出生贫寒才色不显的小丫头可以得到邓二公子如此亲近？ 对此，青歌表示无辜，而邓璞则是完全没有察觉到。看着那些小姐们越来越多的往自己这边瞟，青歌不想多惹无谓的纷争，本想找个借口离邓璞远一些，偏有人凑了过来。 余芊柔跟在嫡出meimei余明敏后，莲步轻移走到邓璞和青歌面前，温柔的笑容里略带几分怯弱，更显得楚楚可怜。等余明敏和两人打过招呼后，才柔声细语的上前打招呼，被余明敏不耐烦的打断时，便朝青歌歉然一笑，又颇羞涩的瞟了邓璞一眼，然后低眉顺眼的立在一旁。 青歌应付着余明敏一点儿也不高明的冷嘲讽，一边暗自观察这位余芊柔小姐。 那天马场事件时在场的人，青歌都有努力想法子去收集过她们的况，自然也报过这位余芊柔小姐。她父亲是余家庶出子，她便也只能算得个庶出，不过她宫中那位余贵妃却是她父亲同父同母的meimei，入宫前才改了份挂在了正房名下，自然对亲哥哥更加亲近照顾。 余贵妃进宫时只是个小小的淑人，五年前却突然得了皇帝青眼，一路如踏青云，如今已然成为仅在皇后之下的贵妃。宫中自十几年前皇后过世，便再未立后，因此余贵妃虽无皇后之名，却有皇后之实。有人说，若非她仅是余家挂名嫡女，只怕皇帝早立她为后了。 可想而知，余芊柔虽然只是余家庶子之女，但家中对她亦是宠得很，丝毫不逊于嫡出的余明敏，更因经常受召出入皇宫，到比余明敏这些贵族小姐更加风光。由于贵妃娘娘的特别关注，余家当今家主正在准备为余芊柔亲、已过世的那位姨娘抬份，追为平妻，那么贵妃和余芊柔的爹也就自然成了嫡女嫡子。可这位本应风光无限的余芊柔小姐，却偏偏总是一副柔弱可欺的样子，常常被堂妹吓得话也不敢多说。是她真的子便是如此温良无害，还是另有伪装？ 余明敏见自己几次出言相欺，都被青歌轻描淡写的化解了开去，恰又见那同样可恶的余芊柔正朝对方笑，心中不忿涨至极点，脱口道：“夏小姐，听说你是山里长大的，不知山里是个什么景象啊？听说你们那里男女都不穿衣的，是不是真的？这人啊，原本是如何终究还是如何，再怎么装怎么捧也是没用的” “敏妹，你，你这是在说的什么话呢。快给夏小姐道歉。”余芊柔似乎没听出堂妹话中亦针对了自己，满脸都是担心，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一边忙对青歌歉道，“夏小姐见谅，敏妹她只是年少不懂事，她不是……” “闭嘴谁是你敏妹”余明敏一把推开余芊柔，指着青歌不屑道：“她本来就只是一个山里丫头，若非谄媚了邓夫人和璞哥，她算什么？你比她也差不了多少” 四周隐隐传来抽气声，青歌也收起了微笑，冷冷看着余明敏。这话不仅是羞辱了青歌和余芊柔，也是对邓夫人、对整个邓府的侮辱。就算她余明敏是余家嫡女，也承担不起这后果。对于这样冲动愚蠢的贵女，青歌心里实在懒得和她生气计较，不过态度还是要摆明的。 “余小姐，您今所言，是否代表余家？若你现在道歉，我可以当没听见刚才你说的话。” 青歌的语气没有波澜，沉静的面容透出几分傲然风骨，通的气势镇住了满场。原本愤然想要大骂的邓璞，也停了下来，看着对面被青歌这突然改变的气质弄得惊惶不已的余明敏，感觉很是舒服。不过还是不够解气，邓璞捏了捏指节，发出轻微的啪啪声，毫不掩饰自己那恶意的笑容。 刚从青歌震慑中回过神来的余明敏对上邓二少爷不屑的坏笑，原本冲到脑门的怒火立刻冷了下去。她心中一直是喜欢邓璞的，所以总是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也曾亲眼见识过被他用这种目光看过的人，有多么凄惨的下场。她没有想到，自己期盼的关注，竟然会是这种形式。直到这时候，她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刚才一怒之下脱口而出的话，是多么的愚蠢失礼。 “对不起，对，对不起，璞哥哥，我，我不是……” 邓璞一甩袖子，拉着青歌后退几步，厌弃道：“余小姐是‘高贵’人，我们可高攀不上。今邓府之宴，邀的是亲朋好友，余小姐这般的，还请早些回去吧。” 随着邓璞话落，便有两名结实的仆妇走了上来，拦住余明敏，冷冷的做出“请”的姿势。余明敏还想上前解释，却被两名仆妇客气的请了出去，而她自然理亏，不敢再闹事，只能在众小姐公子幸灾乐祸的目光中羞愤离去。 邓璞扭头对依旧站在原地的余芊柔道：“怎么，芊柔小姐也需要人伺候？” 他这就是迁怒，虽然余芊柔并未说过不恰当的话，还劝解过、被堂妹一同辱骂过，可谁让她也姓余呢？ 余芊柔却并非生气，反而含泪上前一步，诚恳道：“邓二公子，夏小姐，适才是我们不对，无论如何，请让我亲自到邓夫人面前道个歉。无论邓夫人如何罚逞，芊柔绝无怨言。” 青歌深深看了垂首楚楚可怜的余芊柔，微微一笑，撤开视线看向邓璞，这件事她不会再多嘴。邓璞皱着眉一脸不耐烦，虽然迁怒了余芊柔，不过他并非真的一点道理不讲，人家并无直接过错又如此放低姿态，他也不便再口出恶言。板着脸又拒绝了两次，可对方依旧坚持，还流泪伤心得摇摇坠，好像随时会晕倒。邓璞无奈，只得答应，让丫鬟上前去扶了她一通见邓夫人。 路上，余芊柔凑到青歌边，轻声为自己堂妹刚才所言道歉，青歌笑着安抚，一副对她很亲近的样子。余芊柔乘势又和青歌聊了聊京中一些况，拉近了两人间的距离。 邓夫人已经从府中下人处知道了刚才发生的事，与贵妇人们闲聊了一阵便回到邵老夫人所在的小阁楼。邵老夫人自然不会露面，不过青歌知道她肯定在一旁观察着呢。不知她是否会喜欢余芊柔这种类型的？ 外表柔弱，善于借力，这样的人青歌上辈子没少见，哪会轻易着了道？不过她很想看看这少女究竟是何打算，自己这无权无势的“山里孩子”又有什么值得她利用的。 余芊柔的表现很好，虽然总有些柔弱怯懦的感觉，但对自家堂妹刚才惹得麻烦毫不回避，勇敢的承担责任，真挚的表示歉意，并愿意接受处罚。一名虽受欺凌却风骨良好、软弱却善良的少女形象立刻鲜活起来。大概女长辈都会比较喜欢这样的女孩儿吧。 邓夫人面色不改，安抚了余芊柔几句，让人送她先回府。余芊柔很知进退，这次乖顺的服从了安排，郑重的行礼后离去。青歌仔细观察了一阵，却是猜不透邓夫人对余芊柔、对这件事究竟是怎么看待的。邓夫人随后交代边嬷嬷带话给邓府总管，自己则带着邓璞和青歌再次回到宴场，直到宴会结束也没有一句再提到这件事，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邓璞几次说起要亲自到余家讲理，也被邓夫人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