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反目（1）
月娥的婚事就此搁置下来。 佟佳和皇后去探望过董鄂之后，两人就回到了景仁宫，闷闷的坐着，谁也不愿说话。过度的悲伤，使得董鄂越发憔悴起来。她抱着四阿哥的襁褓，一直不肯撒手。顺治夜陪在董鄂的边，三天未曾早朝，承乾宫上下一片郁，奴才们连大声喘一口气都不敢。 “哎……”过了许久，佟佳长吁一口气，“一个孩子说没就没了，连个名字还没来得及取呢！” 玄烨在她的眼前走过，佟佳一把将他抱住，抱得紧紧的，玄烨有些透不过气来了。他用稚嫩的声音说：“额娘，您把我弄疼了……” 佟佳的眼泪大颗大颗的落到玄烨的脸上，她没有放松一点，反而将孩子抱得更紧了！ “额娘……”玄烨低声唤着，“您怎么了，怎么哭了？”他用软绵绵的小手，拭去佟佳的泪痕，“额娘不哭……” 佟佳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死亡的意义，这一点她自己也不能了解。也许，四阿哥去了另外一个世界。就像她一样，一场车祸，使她来到这个世界…… 她的父母，也一定为她悲伤了许久，许久……她不知道，和他们还有没有相见的那一天，又会以什么方式相见？ “jiejie……”皇后终于说话了，声音很低，“也许这就是命吧！”她的神显得有些害怕，“博果尔当时不明不白的就走了，一报还一报……” 佟佳此时的心，被莫名的悲伤所束缚，未曾想到这一点。而这一点，几乎是所有人的想法，甚至皇太后也不例外。她对着佛像喃喃自语，不知是在告慰哪一位亡魂。 素雁向铃兰说，贵太妃的精神有了好转的迹象，准是十一阿哥的怨气散去了。 佟佳听了，警告她们，不要乱说话的好。她的精神也颓丧起来，前几天的欢欣绪，消失的无影无踪。她花费更多的时间陪着玄烨，看着他在院子里玩耍，看着他写大字，听他背诵简单的唐诗。 四阿哥虽不到三个月，到底也是荣亲王，葬礼很是风光。顺治又请了和尚来做法式，念经七七四十九天，超度亡灵。这一来，本就笃信佛教的董鄂氏，更有机会接触佛学。诵读佛经，也就成为她后生活的全部。 只是，这其中还有一段波澜，导致了佟佳与董鄂的决裂。 “眠不觉晓……”佟佳坐在一处凉亭的石凳上，拍着手，引导着玄烨。 “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玄烨流利的背诵下来。 铃兰在一旁叫好，“咱们三阿哥真是聪明！” 佟佳赞许的点点头，“玄烨背得真好！” 玄烨撒道：“魏先生也夸我背得好呢……”他得意的笑着，捏了一颗盘子里的小核桃。 佟佳慈的抚着他的头，“乖……” “meimei……” 佟佳顺着声音看了过去——是董鄂，脸色苍白，双目红肿，银筝在一旁搀着她。她起道：“皇贵妃，天气好，你也该出来走走了……子好些了吗？” 董鄂迈上亭子的台阶，瞅了一眼玄烨，道：“好多了……我刚听见玄烨背唐诗呢，就忍不住过来看看……” 佟佳笑着道：“嗨，昨儿刚学了一首，就忍不住拿来献宝了！”她见董鄂这形，难免的要触景生，就向铃兰道：“带三阿哥一边儿玩去吧，我这里跟皇贵妃说几句话，他在这里怪吵的！” “是——”铃兰刚应了一声，还没等着去拉玄烨，董鄂就拦住了，“meimei，就让玄烨陪着我们在这里吧……” 佟佳不便推辞，只道：“银筝，还不赶紧的让皇贵妃坐下……” 银筝扶着董鄂坐下，佟佳也坐了下来，玄烨就蹭到佟佳的怀里。佟佳这就看到眼泪在董鄂的眼睛里打转了，她就勉强笑了笑，拉一把玄烨，“去那边儿花园里捉蛐蛐吧！”玄烨摇晃着子，不去。 董鄂低声道：“玄烨，到我这里来……”她向玄烨伸出一只手，“让我看看你，给我也背一首唐诗，好不好？” 玄烨害羞的躲在了佟佳的后，佟佳道：“这孩子——今儿还害臊了！皇贵妃要听你背诗呢！你是不会了吧？” 玄烨抱着佟佳，咯咯的笑了两声，“我会呢，会好多呢……” “那你背一首给我听听……”董鄂颤声道。 玄烨朗声道：“前明月光……” 董鄂欢喜的拍起手来，眼泪也随之掉落，“玄烨背得真好！” 玄烨显得更加不好意思了，背完之后，就拉着铃兰要到一边儿玩去了。董鄂怔怔的望着玄烨，吸了吸鼻子，道：“meimei真是有福气，玄烨又聪明又活泼……” 佟佳道：“你可别夸他，他可是个‘人来疯’——一有人夸奖两句，这就不得了了！” “这样真好……” “jiejie……”佟佳道，“你也别难过了。该把子调理好了，才是正经……孩子，以后总会有的！” 这是句安慰的话。即便佟佳哪里说得不对，董鄂的脸色也不至于骤然之间变得那么难看呀！佟佳有些不懂了…… “我……”董鄂的眼泪啪嗒啪嗒的落了下来，“吴太医说我生下四阿哥后，元气大伤，以后恐怕很难再生育了……” “对不起呀……”佟佳尴尬起来，“我不知道这事儿……” “没关系……” 她这句“没关系”一出口，佟佳只觉得大有关系，直后悔不该提到这句。因为她就要立刻背过气去一样，银筝赶紧的搀着她回宫去了。佟佳倒吸一口冷气，没好气的冲着园子里喊了一句，“铃兰，快——叫着玄烨，回宫了！” 到了第二天，佟佳就更后悔自己失言了！ 到了玄烨散学的时间，小路子一个人匆匆忙忙的跑了回来，铃兰拦了他一句：“看你——有什么事，急成这个样子！” 小路子道：“铃兰姑娘，您快让我进去见娘娘吧！大事不好了……” “什么大事不好了？”铃兰问。 佟佳听见声音，也已经走了出来，问：“什么事？”她扫了一眼，没见到玄烨，又问：“三阿哥呢？” “娘娘——”小路子跪了下来，“奴才这就是赶着回来告诉您一声的，皇上把三阿哥带到承乾宫去了！” 佟佳愣了，“为什么？” “哎……”小路子汗流了下来，也不知道是奔跑出来的，还是冷汗，慌慌张张的说着，“皇上一下早朝就来了，跟三阿哥玩了好一阵子……又跟魏大人说了好些话，等着散了学，奴才刚要带着三阿哥回宫来呢——皇上就拦下了，让吴公公带到承乾宫了！什么原因，皇上不说，奴才也不敢问呀……” 莫非是她的儿子死了，自己又不能生了，就要我的儿子顶吗？ 这个念头在佟佳的脑海迅速的闪过，浑打了一个激灵。“皇上，没说什么时候把三阿哥送回来吗？” 小路子摇了摇头，“娘娘，看皇上那意思——”他显得有些惶恐和为难，“像是不打算把三阿哥送回来了！” “我知道了。”佟佳一字一顿的说着，“你先下去吧……” “格格，怎么办呢？” “先去承乾宫，看看……”她命令自己保持清醒，保持理智，先弄清楚状况再说。倘若顺治只是将玄烨送去承乾宫，陪董鄂几天，她可以容忍，可以体谅！但是，她若要把她的儿子送给董鄂，她绝不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