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牵线
到了大观园的时候，黛玉掀了帘子，看见紫瑰同怜水早已经在门外候着，怜水手里拿着斗篷，与怜水说话的是宝钗的丫头莺儿。黛玉先下了车，紫瑰拿了斗篷就往黛玉身上披，宝钗那边的莺儿空着手来。 “meimei的丫头心真细，生怕meimei冻着冷着，哪里像我家这个。”宝钗伸手戳戳莺儿的脑袋，莺儿笑嘻嘻地打了个哈哈便乖乖立在一边。 黛玉裹紧身上的斗篷，一边紫瑰给整理了一番，才接口道：“紫瑰笨拙的很，哪有薛姑娘说得那么好，是先前几次姑娘从宫里回来的晚了，我和怜水也没注意，让姑娘受了风寒，被宝二爷好生训斥了一顿，这才长了记性呢。” 宝钗没再接话，暗自摇了摇头，心里的不甘却是一丝半点都没有显现在脸上，仍旧是多一分不多，少一分不少的大度。 黛玉适时出声打断：“这夜寒露重的，咱们还是别在这儿说话了，宝jiejie还是早些回去歇着，免得着凉。” “好，我还有好些话想跟你说呢，正好明日得空，等meimei明日从宫里回来，我便厚着脸皮再来叨扰吧。” 两人这才分别，待黛玉回到住处，紫瑰一边给黛玉解斗篷上的带子一边问道：“姑娘今天品香会上玩得可开心？我听说十一公主可是刁蛮的很。” 刁蛮吗？黛玉想了想，对于外界给小十一的评价很是无奈，笑道：“今天见了十一公主，我倒是觉得她挺可爱的，我打算明天去宫里侍读，紫瑰你先准备一下吧” 紫瑰点头下去做准备，一旁怜水拿了衣服给黛玉换上，趁换衣服的空档，偷偷在黛玉耳边问：“听说甄少跟咱们宝二爷生得一模一样，，姑娘觉得那个甄少可有宝二爷好看？” 黛玉摇了摇头，道：“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哪里来的比较一说？” 怜水撅着嘴嘟囔道：“当然有比较了，现在都说金陵的甄少家财已经不能用万贯来计算了，而且，前几天，甄少的一副字画在红楼可是拍出了天价啊！！都有人说甄少比叶少还……” 说到这里，怜水怯生生的抬头看了一眼自家姑娘，发现黛玉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后，才松了一口气，道：“反正就是很厉害很厉害啦！！” 听怜水这么说，黛玉不禁想若是宝玉当事人听到了怜水的这些话，不知道作何感想，拿另一个自己同自己比较，怎么比都好像没什么意义吧。 “怎么？现在觉得自家宝二爷比人家不如了？以前不是一天到晚跟我说，二爷如何如何好的吗？胳膊肘这就往外拐了？”黛玉笑道。 怜水道：“我也不是说宝二爷不好啊，最起码二爷对姑娘已经到好的没话说的地步了，说实话，有时候我都觉得姑娘好没良心。” 怜水说这话的时候，好似义正言辞的指控，黛玉一时没了说笑的力气，好像大观园里的人只要一提起宝玉，就会说他对林黛玉多么多么的好，黛玉甚至有些挫败的想，没良心就没良心吧，他也许就是这个打算吧，极尽温柔的待你，好到人尽皆知，为他打抱不平。 “姑娘心里明白，还轮不到你个小丫头片子来插嘴！”一句话成功的让怜水变霜打得茄子，说话的是紫瑰，在黛玉屋里，紫瑰比怜水大一点，在出事上自然也成熟一些。 黛玉见去而复返的紫瑰手里端着托盘，托盘里放着一个瓷碗，碗里是一碗热腾腾的粥。 黛玉看着紫瑰端来的粥无力的皱了皱眉，紫瑰放下托盘道：“自从进了园子里，薛大姑娘不是不怎么和姑娘来往了，今儿品香会回来，怎么就突然和姑娘亲近起来了？” “许是因为住的远了，这些日子来就生疏了不少，回来的路上有了不少闲聊的时间，想来以后的日子，宝钗jiejie会经常来，你和怜水小心照应着便是。” 黛玉淡淡的吩咐了几句，看向桌子上的粥，问：“又是二爷送来的？” 紫瑰笑着点头，想起先前晴雯一脸憋屈的向自己控诉宝二爷罪行的情状，末了还不忘提醒说千万不要告诉她家姑娘，是二爷吩咐送来的粥，说是姑娘知道了肯定不乐意吃，紫瑰却仍旧多嘴道：“先前姑娘一回来，晴雯姐就送来了，好像是二爷吩咐的。” 黛玉“嗯”了一声，手里拿着勺子却是一下都不动，络丝绢花的屏风上，一堆白色蝴蝶在潇湘竹林中飞舞，屏风还是当初黛玉生辰贾母送的，黛玉望着屏风上的美人出浴图发呆，，闷头静了好半晌，方才对怜水道：“把这个送去蘅芜苑，就说是二爷送去的。” “姑娘？“怜水愣了一会儿，方才不确定的问：“姑娘确定是要送去蘅芜苑？” 黛玉点了点头：“趁着粥还没凉，快些送去吧。” 怜水自问还没蠢到要为别人做嫁衣，先前还在疑惑为什么薛大姑娘好好的跟自家姑娘套近乎，现在却是明白了对方的心思，就光是跟贾府有关系的各个小姐里，哪一个不是对宝二爷抱着一样的心思的？就不说秦奶奶，王奶奶家的，就是那薛宝钗，看宝二爷的眼光就不单纯。 “这碗粥给宝姑娘送过去，还不如拿去倒了！！！” 怜水抢过紫瑰手里的托盘，端起桌上的粥作势就要去倒掉。 “怜水！” 怜水路过紫瑰身边的时候，紫瑰皱着眉止住了暴跳的小丫头，这才转头对黛玉笑了笑，道：“怜水也是一时性急，姑娘千万不要同她置气，只是这粥是二爷的心意，就算姑娘不接受，也万不得送与旁人的。” 紫瑰再次接过怜水手里的托盘，将那碗粥小心地又放回了黛玉面前，开口道：“姑娘这次的事情怕是处理的有些不妥，这粥若是送过去了，日后宝二爷宝姑娘问起来，知道姑娘这一茬，不说与姑娘心里有了芥蒂，就是宝二爷同宝姑娘之间都有不痛快。还有，姑娘，你看。” 紫瑰指了指桌上的粥笑道：“粥是宝二爷按姑娘的喜好做来的，一切都是姑娘喜欢的，送去宝姑娘那里，姑娘怎么就知道宝姑娘喜不喜欢呢？不是宝姑娘的，姑娘还是莫要强加过去了，且姑娘这么伤宝二爷的心，就一点都不在乎？” 见黛玉听完后沉默，紫瑰亲自递过勺子：“趁着粥还没凉，姑娘还是快些吃了吧。” 黛玉接了勺子，舀了一口碗里的粥送进口中，粥早就半凉不暖，吃下去，黛玉只觉得一颗心仿佛噎住了，再不想抬头去看紫瑰那过于清明的眸子。 而宝钗那边，刚回了蘅芜苑没一会儿，薛姨妈因不放心今日品香会的事情早早便来了。 “宝钗，品香会头名可拿到了？” “没有，这次头名是十一公主身边的西域调香师，甄家那边这次没有参加，娘就放心吧，虽说没拿到头名，不过咱们家的香料也是颇受赞赏，这一季度的香料应该不会买的比红楼差的。” 听宝钗说起红楼，薛姨妈只觉满嘴苦涩，她薛家堂堂皇商，又是多年的老字号，前些日子，宫里居然传话说要减少订购，拖宫里的人一打听，才知道宫里吃穿用度俱是被甄家垄断。 “如此甚好，十一公主身边的人咱们当然是招惹不起的，虽说品香会是在甄家办的，可他们不冒头，我们总归有好些。”薛姨妈说到这，斜着眼问宝钗道：“这次去甄家，可曾见到甄少？” 宝钗不由皱了眉头，端过茶水，眼神暗了暗：“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呵！”薛姨妈笑了笑，无奈的摇头：“我能有什么意思，你又不是不知道甄家的势力，难得有机会，你自然要好好巴结一下，这也是为了你好，毕竟你姨妈为你和宝玉的事在老祖宗面前提了多少次了，老祖宗都糊弄过去，怕是也没那个意思。我瞧着，甄家那个甄少倒是比宝玉好多了。” 宝钗听得薛姨妈这席话，却是一声冷笑：“娘以为这种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勾当，我会做吗？我同甄少一不沾亲二不带故的，无缘无故上去倒贴人家，人家凭什么搭理我。” 宝钗靠着窗台，拨弄着手里的镯子，想起回来在马车上与黛玉的对话又是忍不住心里嗤笑。 “贾府二少奶奶的位子一定是我的，我要她亲手将这个位子交到我手上。” 宝钗声音近乎低吟，却是满脸窃喜，弄得薛姨妈一阵担心，唯恐宝钗妄自菲薄，宝钗见母亲满脸忧心忡忡，笑着安慰道：“娘，你放心，我一定会让我们薛家和贾家再结一次亲的，那个林黛玉那么傻，一定抢不过我。” 抢不抢还是个未知数呢。宝钗还记得方才马车里，黛玉问自己是不是喜欢宝玉时的表情，古怪隐忍，表现得就像多年前凤jiejie知道琏爷在外养了小妾一样，明明心里介意的要死，却还是不希望别人看出来。 “娘，你说那个林黛玉傻不傻，连自己的心思都不知道，别人眼里的香锅锅，自己不要也就算了，还想要多管别人的闲事，不过我还真要感谢她好管闲事这一点呢。” 薛姨妈最近对于宝钗的心思可以说是越来越了解，这个女儿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愚昧不堪，她反倒乐意见得薛宝钗变得有城府有算计，不说最近薛家一直被甄家打压的生意有所好转，就是老祖宗对于她们母女俩的态度都有了明显的改观，说不定她真能够成为贾府少奶奶的母亲呢。 薛姨妈小声提醒道：“你这丫头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你林meimei可是老祖宗的明珠，可别太过分被发现了。” “哪能啊，女儿跟林meimei关系可好着呢，我还指望她能帮上我的忙呢。” 宝钗回话时，明艳与牡丹花无异，薛姨妈看着女儿的媚态，两人相看俱是了然一笑，其中意味都是明了，这一次薛姨妈再次庆幸自己当年为送宝钗进宫，教导她的一些谋人谋事，所以才有了今日这样的薛宝钗，而不是那样的林黛玉。 母女两人俱是得意，却不知此时院外的大树尖端上，立着一个人，这人一头青丝被金色的发带系着，整个人仿佛与大树连为一体，每每风动，都好像长在树上一样，与大树同时晃动着。 这个人正是刚从甄府赶回来的宝玉，宝玉看着屋内言笑晏晏的母女二人，越发觉得无趣，想起先前那个还未被王母改变的宝钗，还是有些令人莞尔的可爱之处，只会现在……他只觉得心里一片恍然，一想起前世那朵牡丹的倩影，他便狠狠地摇了摇头，轻飘飘的闪身进了自己的院子。 “我还是当做什么都不知道，来的自在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