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八章 凤姐怀孕
正如宝玉所料，叶少在万花楼耽搁到深夜，待得回府已是深夜，听下人说甄少已走，倒并无什么想法，思得夜深，蔓珠已睡，不愿打扰，这一夜自是无话。 而蔓珠在屋里，悄悄点了烛火，对镜展颜。镜中人，脸庞白皙如玉，蔓珠伸手触碰了一下，立即压着声线小声哀鸣。 “嘶……真狠！” 若不是脸上火烧般的疼痛，她的脸就好像完全没有受过伤一样。蔓珠自是知道此时叶少已经回来，心里委屈，仍不敢去告状。 虽说，今晚是第一次与那人正面交锋，却明白，往常人道“扮猪吃老虎”，说的便是他那样的人。她想也知道，以那人的手段，绝对不会给她任何机会。 翌日，小十一留了黛玉在宫中用午膳，是以黛玉回贾府时，已是午后。 一行人穿过游廊，正好经过蘅芜苑。看见宝钗的丫头莺儿院内院外的指挥着众人进进出出，丫头们手里端着托盘，大小各异。 黛玉带着紫瑰一细看，发现衣食用品，家具瓷器，脂粉钗环一应俱全。黛玉倒是没听说最近薛姨妈给宝钗添置些什么东西，贾母那边若是给添东西，自己那儿也应早一天备着，显然两者都不是。 黛玉心里奇怪，紫瑰心里也同样想法，拉过近旁一个三等丫头问了，那丫头笑得明媚，春风得意：“见林姑娘、紫瑰jiejie好。这些都是宝二爷吩咐的，说是跟甄家那位爷熟，让红楼的人给添置的这些东西。” 黛玉道；“你且去告诉莺儿一声，园子里添置东西，都要跟琏二*奶奶说一声，让她不要忘了。” “琏二*奶奶在屋子里呢，先前宝二爷请了奶奶来，现正在屋子里记账呢。” 听得如此，黛玉看了眼忙活的院子，淡笑一下，竟是丢下紫瑰和那丫头径直走了。 紫瑰忙追上黛玉，小心问道：“姑娘怎么就先走了，不进去吗？” “不用了，那里人多，去了只是添麻烦。”黛玉淡然道，抬头望了望明晃晃的太阳，催促道：“我有些乏了，想快些回去。” 夏日炎热，黛玉靠在床上看书，没看几页，便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待再醒来已是黄昏时分。 “姑娘醒了？”怜水正好从外面进来，见黛玉醒了，将托盘上的碗碟放下道：“下午老太太那边传话，让姑娘过去用晚膳，我估摸着还得有好长一段时间，姑娘就先用些糕点垫垫肚子吧。” 黛玉下了床，将书放好，看桌上放着的正是苏州的小吃海棠糕，恍然发觉自己自进了大观园后，所用吃食俱是苏州风味，她自小在苏州城长大，自是习惯苏州城的口味，只是这几日只觉得吃得开心，没有留心，今天倒是发现了。 这海棠糕前几日有吃过，因味道出奇的好，黛玉很是喜欢。怜水虽然不及紫瑰那样面面俱到，却是心细的记下了。 黛玉拿起一块海棠糕送进嘴里，刚吃没两口，便放下，挑着眉问道：“厨房里的mama又换了？” 怜水一时愣住道：“没有啊。” 黛玉道：“我的意思是……” 怜水见黛玉那欲言又止的样子，尝试着猜道：“姑娘是觉得不好吃？” “恩……是没有往日的味道好了。” 怜水耷拉着脑袋哀声短叹，黛玉只觉得莫名其妙，这时正好紫瑰进来，笑眯眯地道：“姑娘你不知道，这海棠糕啊，是怜水在厨房鼓捣出来的。” “是你？”黛玉看了眼怜水，哭笑不得：“以前就跟你说了，我的吃食自然有园子里的人负责，你一个贴身丫头，做好你该做的不就成了。” 怜水好歹自小就跟着黛玉，苏州小吃尝了个遍，海棠糕说到底也就一种简单的糕点，她要真的做到难吃，那也是要一定水准的。 “真的有那么难吃吗？” 黛玉将桌上的碟子往怜水跟前推了推道：“试试？” 怜水还真不信了，拿起一块梅花糕便咬了一大口，一口咬下，只觉得咬下满嘴盐津津硬邦邦的粉末，这东西别说吃了，连下咽都难。 一口吐在帕子上，小脸涨了通红，又是丢脸又是委屈的，憋了嘴就埋怨：“还不都是二爷的错，往常姑娘爱吃的糕点全是红楼专门定做的，偏就今天红楼的人一窝蜂全给宝姑娘送东西去了，到了时间点红楼那边又没来人，不然能轮到我给做吃的吗？二爷真是的，对宝姑娘上心了就把……” 怜水心里一憋屈，满肚子苦水全都往外吐了，本来还想再说几句，却是“哎呦”一声叫了出来。 紫瑰知道怜水接下来还要再将什么，连忙在怜水胳膊上一拧，硬生生将她的话给憋回去了。 紫瑰道：“我看还是让小厨房给姑娘做些别的糕点垫垫肚子吧，怜水做的东西实在是虐待姑娘的胃。” 语罢，紫瑰立刻扯了怜水出去，将门关上，一路将怜水拖到院子外，待确定屋里的人听不见，才开口骂道：“少说几句你会憋死吗？” “我说的全是事实，迟早姑娘都要知道，既然姑娘打定主意要撮合宝姑娘和二爷，就应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怜水说这些话的时候鼻子都酸了，一低头方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拿着托盘，这会儿看着只觉得难受。 “哼，你倒是个讲公道的。”紫瑰倒是头一次听怜水这么义正言辞，冷哼一声，给了怜水一个白眼。 “我在姑娘身边的时间比起你，只长不短。这么多年来，贾府上下包括你、我，有谁说二爷待姑娘不好的？要我说，是姑娘习惯了，就像我们理所当然的觉得宝二爷就应该只对姑娘一个人好一样。我倒觉得这一次，说不准姑娘能意识到二爷在她心里的重要性。”怜水越说越觉得自己在理，脑袋直点。 紫瑰无奈又是一个白眼，伸手抢过怜水手里的托盘，对着她的脑袋就是一下。 “再怎么样都是主子间的事情，我们插不上手的。我想告诉你的是，有些话多了就过了，且姑娘现在的身份也不同了，你作为贴身丫头，是要做给下面的人看的，凡事你要有分寸。” 紫瑰说罢也不管怜水在一遍捂着脑袋跺脚，一头便钻进了小厨房。 紫瑰扯着怜水急忙忙出去，桌上失败的海棠糕却是忘了一并端出去，黛玉一时无聊，趴在桌子上看着那碟海棠糕，半天，才皱了皱眉鼻子，嘟囔了一声：“小气鬼！” “呵，有谁敢对我们林大小姐吝啬啊？” 熟悉的声线，黛玉乍一听便喜得抬头，站起身就往窗边看，果然看见青姐这会儿正趴在窗台上看她。 “愣着干嘛，非要从窗户进来，给别人看见，还不当采*花贼给抓了，快进来。”黛玉知道身为花街的人是不能光明正大的来贾府的，只是依青姐的本事，翻了墙直接从正门进不就得了，偏好从窗户进这一口。 青姐从窗台上跳进来，见桌上正摆着糕点，抬手就是一块送进嘴里：“你不懂，这是青姐的浪漫，呜哇……这什么鬼玩意啊！！！” 话还没说完，青姐就一口将嘴里的糕点吐了出来，一脸惊恐：“贾府的人就用这种东西打发你？这也太憋屈了吧！” “这是怜水做的……” “难怪……” “说吧，你这次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青姐撇了撇嘴：“我非得有事才能来找你？” 黛玉笑了，反问道：“你要是想念我呢，直接打发人来通知一声，我就会去万花楼了。而你亲自来找我，除了有什么亏心事，我还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 青姐一边伸手拉扯着黛玉两边的脸颊，一边洋装恶狠狠地道：“真是个牙尖嘴利的丫头！！” 骂完后，却是无力地又摊在桌上，宛如被恶毒婆婆逼迫的小媳妇般，别扭的细声细语：“青姐这次是来主动承认错误的……” 青姐见黛玉一脸微笑的点头，接着说：“我前想后想，我怎么也算是和叶少那小子是一伙的……“ 青姐再瞥一眼黛玉，对方仍旧是点着头，笑得非常有涵养。 吸了口气，咽了口口水，青姐继续道：“即使他不来道歉，我也该跟你说声对不起的。好了，我此番想说的就是这些。” “就这些？” “就这些。” “哦。” 黛玉依旧点头，这与青姐预料到的有些不同，如果这时候黛玉说些刻薄话或是声泪俱下的职责，青姐还要好接受些。 “你不怪我？” “我为什么要怪你？”黛玉好笑地看着青姐，挑了挑眉：“如果我怪你的话，你现在还能坐在这儿，与我讲这么些废话？” 青姐一瞬间笑逐颜开，一个猛子扑进黛玉的怀里，将脑袋放在黛玉的胸上蹭来蹭去，满足地道：“我就知道你是个大度的好姑娘，算青姐往日没白疼你！！” “……你往日不是疼我，是压榨我吧……” “呵呵，青姐我现在很感动，为了不影响着感动的持续，我就当做没听到你刚才那句话……” 左右青姐也知道了黛玉确实是不甚在意的态度，八成叶少那小子也算没戏，所谓落花无意流水无意，青姐除了在心里哀叹一声，倒没有过多表示，她也不便在贾府多留，与黛玉磨蹭了一会儿，又跳窗走了。 青姐走了没一会儿，紫瑰便来叫她去贾母那儿，坐了轿子去宁国府，刚一从轿子里出来，便看见了凤姐，看样子也是刚到。 王熙凤见是黛玉，上前捉了对方的手放在手心，两人有说有笑的就往贾母那里去了。 “说起来有好些日子没见你了，你最近都没有去我那里坐坐，是不是将凤jiejie我给忘了？” 说着，凤姐就给了黛玉一个娇嗔的眉眼，看凤姐脸上饱满红润的样子，黛玉便知凤姐过得应是不错，听怜水说，最近贾琏已经很少出门，每日工作完毕就会回大观园陪着凤jiejie。 黛玉道：“我怎么敢把凤jiejie给忘了？最近实在是太忙，所以抽不出时间去看你。再说，我若是去了，岂不是碍着你和琏哥哥？” 脸上抹上一缕娇羞，衬得凤姐更是柔美，凤姐一把拉过黛玉悄声道：“实话与你说吧，我今儿刚请了大夫来家里瞧了，大夫说我是有喜了。” “真的？”黛玉也为凤姐开心，连忙恭喜道：“那还真是要恭喜凤jiejie了，琏哥哥知道自己要当爸爸，一定乐疯了吧？” “这事儿我还没和他说呢，等他今天回家我再告诉他。” 王熙凤的肚子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消息，给贾琏纳了平儿这房妾后，平儿也不争气，从前贾琏在外面玩得疯，睡过的女人也不少，却是一个都没珠胎暗结的，本来夫妻脸已经心灰意冷，打算保养个孩子的，没想到现在倒是有了喜，王熙凤不能说不狂喜。 自己惊喜得子自然开心，只是……凤姐看了眼黛玉，怪心疼的，左右算是看着长大的meimei，当年若不是有她提点，自己与贾琏也不会这么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更别说此番怀上孩子了。 伸手将黛玉鬓间碎发别到耳后，凤姐叹了口气：“这院子里上上下下的姐妹里，凤jiejie最担心的就是你，从前的我们就不说提了，本以为你宝哥哥……唉……” 说到这里又是叹了口气，望着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今天你宝哥哥派一帮红楼的人给宝钗添置东西，居然还亲自拜托我去宝钗那里帮着清点东西，我好歹也算是甄家聘的管事，红楼的东西我也算清楚，今儿送来的东西，可不是我们这种家用的上的，那些可比皇家用的还精贵啊……” “凤jiejie说这些给我听干什么？” 黛玉笑得冷漠，却是高调的姿态，一派与我何干的态度，黛玉近日总是一反常态，总爱穿些红色的衣裳，火红的衣裳陪着此时她脸上高傲的笑容，竟让凤姐觉得此时的她与刚刚那个一脸真诚喜意的恭喜自己的姑娘很是不同。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宝钗那些合谋。”凤姐带着指甲套的小指戳了戳黛玉的脑袋，想起那个和当年年轻的自己颇为相似的宝钗，凤姐感慨道：“若不是因为你啊，我还是挺喜欢宝钗的，够精明，有手段，这样的人做贾府二*奶奶绝对合适，只是，凤jiejie最终还是站在你这边，凤jiejie只问你一句话，你确定你还要帮着宝钗，撮合她和宝玉？换句话说，你真的舍得？” “凤jiejie方才不是说了，宝jiejie才是贾府二*奶奶的不二人选，凤jiejie只要在旁边看着就好了。” 黛玉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又冰又凉，有种上位者的尊贵感，让凤姐不由在心里想，这姑娘是官场培养的心思，还是天生的狠心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