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言情小说 - 似是红楼在线阅读 - 第一百三十六章 薛宝琴

第一百三十六章 薛宝琴

    水云的生辰虽然气派,却比贾府任何一个小辈过生日都无趣。水云多数也是插科打诨,与宝玉他们相聚不过匆匆,就被宁妃带去面见其他大人物。到头来,宴会结束,水云也没有再见到宝玉他们。

    晚间,宁妃说要给水云亲自做长寿面,水云喜不自禁,十多年未曾见过母亲的人,对于全然陌生的美丽母亲,水云可以说是拘谨恭敬且小心翼翼的,但儿时的记忆中,每年父皇或是自己生辰,总是有一碗长寿面,那是属于女人的浪漫。

    “好吃吗?”

    “好吃。”

    水云端着热腾腾的汤面,感觉自己都快被升腾的热气熏红了眼睛。

    “一眨眼,云儿突然就这么大了呢,娘亲呢,错过了云儿成长的十几年,所以,接下来,娘亲想要好好看着云儿成亲生子,幸福快乐的过一辈子。”

    平铺直叙,接近于呢喃的低语,是寻常人家的“娘亲”,并不是宫中到处都叫的“母妃”,对水云来说,最平淡处最温情,喝下一口暖心的汤,水云抬头温柔笑道:“好。”

    “云儿啊,今天娘亲帮你看了,那林姑娘的确是个聪慧的姑娘,你若是真喜欢,我去跟你父皇商量一下?”

    “咳……”

    宁妃试探性的问话,让水云一口汤喷了大半,心里觉得憋屈,权大欺人,一道圣旨下来,和往日的水溶又有何区别,他倒不是看不起水溶,只是不想像水溶一样,守着一个不喜欢的人过一辈子,想来世事真的如白云苍狗一般,谁能预料呢?他亲眼见证了她两次未拜堂的婚礼,现在再看她,孑然一身的样子,却说不出是快乐还是不快乐。

    水云苦笑说:“别让父皇插一杠子,把事情给搅黄了吧……人家还不一定喜欢我,说不定还整成一对怨偶来。”

    水云又是苦笑又是摇头,宁妃看着心里觉得好笑,说要看着儿子接下来几年的变化,这不就让她看见云儿为了追求姑娘而苦恼的模样了?

    “说的也是,追姑娘这种事,还是得看你自己的,我和你父皇顶多也只能给你助助阵。”宁妃笑着眯眼。

    “哎……这种事,儿子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水云等宁妃睡下,才回到自己的宫中,换下一身行头,方才歇下,却看见先前被自己放在桌上的浮雕盒子,伸手去取,打开。里面是一张纸条,水云将纸条展开,上面写着:“许君一诺,甄少。”

    水云对着“甄少”两个字愣了好半天才笑了出来,心想,如果今日是太子拿到这东西,明天一准儿要另立新君了。

    甄家代表的是什么?是钱。有钱代表什么?有粮,有兵,有民,有权。在这个金陵城里,哪一方不希望巴结他,太子都亲自宴请过甄少几回,结果都是被拒,虽说前段时间一向低调的甄家突然和皇家联合,替当今皇上担下了出使别国,拓展商道的任务,但后来再没传出什么消息,不知情的人只当甄少阴晴不定,水云却是知道,是父皇过于贪心,舍不下叶家,惹得甄少不快,合作一事便搁置不谈了,这就是所谓的一山容不得二虎吧。连他父皇想将甄少收归己有都是未果,如今只是因为他水云过生日,宝玉随手甩了一个盒子,就是甄少许下他任一件事,不得不说,宝玉身上有太多秘密。

    好像第一次见宝玉到现在,水云就认定了贾宝玉绝对不是个简简单单的世家小公子,他神秘,似乎无所不知,无所不能。倒不是他疑神疑鬼,从前宝玉送他的一个金麒麟就摆在他卧室里,他还记得当初宝玉送他金麒麟时,面上挂着万年欠扁高深莫测的表情,玩世不恭的说了一席话:“传闻麒麟之主,必君临天下,只希望湘云以后若是发达了,别忘了贾府就好。”

    如今贾家已经不是那个风口浪尖上,地位岌岌可危的贾家,水云敢肯定,宝玉一定通过什么手段,让甄少站在了贾府身后,再加上他这个新晋的东临郡王爷,贾家的地位已经站稳了。

    水云拿着将手中的纸条收进盒子中,走至书房,拧了拧桌上烛台,将盒子放进身后墙壁上出现的暗盒中,沉思良久,又将腰间黛玉送的扇子取下,一并放了进去。

    水云端了一天郡王爷架子,这会儿在书房里干脆大大拉拉地架腿在桌上瘫着。仰着头望了会儿房梁,桌上烛台忽明忽灭,他一颗心也一上一下的,想起宝玉那张让人头皮发麻的俊脸,他恶劣一笑轻声道:“再能干,守在小玉儿身边这么年,不还是没辙。”

    最近,贾府的小林大人迷上了戏曲,金陵各大戏班都有小林大人出没的身影,后来东临郡王爷一掷千金买下了一个戏班子,养在外面,每七天便进贾府给小林大人唱戏。

    东临郡王爷素来对贾府的林小姐殷勤的很,金陵的百姓对这早就见怪不怪了,引人注意的是另外一件事。就在薛家薛大小姐传出受辱的几天后,贾府迎进了一位天仙般的美人儿,这位美人儿的姿仪之美,让人见之念念不忘,以至于这些天不少风*流才子,苦等在贾府门外,写了不少诗来赞美这位小姐。有说“明明如月,羞花照水。”,有说“心怀美人,忧心难寐。”

    这位小姐正是薛家的二小姐薛宝琴。薛宝琴是薛姨妈亲自写信接上门来的,薛宝琴的到来,证明薛宝钗已是弃子,既然已不是佳偶,又哪来的良人呢。

    贾母喜爱这位新晋小姐的程度都快赶超上往昔的黛玉,不少人传贾母已有意定下薛宝琴做孙媳,而宝二爷自薛宝琴来后,也处处表现出对这位薛小姐的欢喜,在小林大人的戏台上,经常能看到的就是宝二爷带着宝琴小姐前来,两人言笑晏晏,宛若主角,而正主小林大人反倒成了陪衬。

    只是下人们见小林大人拿着小扇,嗑着瓜子,一副欣欣然泰然自若的模样,便觉得这小林大人许是不介意的。到后来,来的人日渐多了起来,先是惜春小姐,再是探春小姐,后来连凤姐都成天往大观园跑。

    这日惜春正谈说外面的风*流才子为宝琴写的那些个诗词,宝琴毕竟是大家小姐,被这么一取笑,羞赧地低着头不说话,人说笑不漏齿,羞涩含笑的大家闺秀不外如此。

    黛玉手中的茶碗盖在茶水上转了几转,瞥了眼宝琴,这会儿戏台上正演着千金芳心暗许的含春戏码,黛玉心想这样也算应景,这个新来的宝琴倒是个宝二*奶奶的好人选,只是这种最寻常的千金小姐,怕是不能和宝玉长久,不过看宝玉这会儿眼眸像星星一样闪闪发光,黛玉突然想起嫂嫂关月对自己说的话:“人呢,看着自己喜欢的人,眼睛都会闪闪发光的哦!”

    “不过是些粗制滥造的诗词罢了……”

    说话的是黛玉,只是连她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说出这种妒忌一样的话来,僵在座位上,一时半会儿是反应不过来了。

    “这口气听起来,不愧是有经验的人啊,我可记得几年前就有人为你写些粗制滥造的东西,你当上万花之主那年,更是引得一批才子天天翻咱们贾家的墙头哩!”凤姐道。

    “都说是几年前了,我哪能跟宝琴meimei比呢。”黛玉笑笑,发现台上的小姐已经开始计划跟书生私奔了,真是俗气。

    黛玉兴致缺缺的看着台上,方才又笑得淡淡的,侧脸微抬,衬着日光,想细看时,又有小块面具遮挡,这种欲语还休的感觉,只让众人觉得心头像有只小尾巴在轻轻抓挠,心头微痒的感觉却恰到好处。

    宝玉侧头,宝琴微微一顿,假装专注看戏,却时不时偷偷打量宝玉,待接触到宝玉的目光时,便立刻移开目光,将修长的脖颈抬得更高。这边宝琴以为宝玉在看自己,其实宝玉是越过宝琴在看黛玉,刚才听黛玉一番言论,只在心里苦笑。

    她入朝为官后,便成日繁忙,好不容易得了空闲,也总幽闭在大观园里,自然是不清楚外面的情况,更不可能知道他每日要偷偷派人守在潇湘馆墙头,以防那些个狂蜂浪蝶将她这多娇花给摘了去。

    “宝哥哥下午可有空?”宝琴问。

    “有的,你下午找我有事?”

    “恩……听说金陵的红楼很有名,我想去看看。”

    “你若是要出门,提前派人来叫我,我好吩咐人准备准备,红楼前几天刚出了一批红牌,甄少正好送了我一块,到时候我陪你去便是。”

    宝玉对宝琴说话温声细语,言语间全是关怀备至,考虑周全,众人都听见了,却都心照不宣,没有一个人干着头上去凑热闹,这是相邀约会的意思,闲杂人等是不好打扰的。

    台上小姐约了书生午后在柳树下相会,到时两人一起离开,这边是安通取款的私奔了。那书生扮相的戏子在台上咿咿呀呀一番海誓山盟,实在冗长。

    “叮——”

    是黛玉忍不住敲了杯盏,对台上道:“歇了吧,回去告诉你们主子,我听戏听腻了。”而后回头,歉意的对一种姊妹们笑笑:“今天我实在是乏了,扫了jiejiemeimei的兴,改日再聚,罚我做东。”

    黛玉说完就走了,惜春一脸惊愕,问探春,探春估摸着道:“怕是在朝堂上遇着什么不顺心的事了,我看黛玉今天都有些心不在焉呢。”

    宝琴看黛玉这般随性而去,不禁皱着眉问:“这样去回,难道东临郡王爷不会怪罪吗?”

    这话一问,却见周遭人除了宝玉全都一副挑眉坏笑的样子,凤姐笑嘻嘻地道:“你才来不知道,你知道这东临郡王爷从前是史府上的小姐史湘云吗?”

    “是有听说过一点的,郡王爷的身世倒是传奇的。”宝琴道。

    “呵,这郡王爷从前可是和玉丫头十分亲近,从前我们只道是姊妹间感情好,现在看来,却是对玉丫头别有一番情谊了,说是郡王爷惟玉丫头马首是瞻,还不如说是舔着脸讨好呢,在你们看来黛玉这态度是过分放肆了,可人家郡王爷高兴,只能说是他们俩关系颇深,所以才能这般肆无忌惮啊。”

    凤姐一说起八卦来,便没完没了,宝琴听得认真,问道:“那,林jiejie对郡王爷是什么态度?”

    “她?”凤姐叹了口气,“她也是个可怜的,偏前两次提亲的主都是喜新厌旧的,不光里子面子都没了,现在只怕是没心没肺,无情无爱的,成天见的这么忙碌,这样折腾自己哪里还有闲心思去喜欢上什么人,对着郡王爷都是雷打不动哦。”

    宝琴总的来说跟宝钗不一样,还算是个善良如白莲花的小姑娘,心里觉得林黛玉这么好的姑娘不应该是这样的归宿,跟旁边的宝玉商量道:“今天下午我们邀林jiejie一起去红楼逛逛吧,全当让林jiejie散散心,你说好不好?”

    宝玉歪着头看了宝琴好半天,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你就少cao这份心吧,她是心若磐石,可一旦凿开了,就是情比金坚,你既然不清楚,管错了,小心回头恼你。”

    宝琴拢着被宝玉弄乱的头发,看面前的男子堪称举世无双,一颗心早就揉碎了落在他身上,心里对他这般亲近举动早就心如雷鼓,哪里还管得了其他。宝琴对着宝玉吐了吐舌头,撒娇道:“好嘛,我不管了,总行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