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章 利用旧情
披风的质地、材料都很精贵,不是普通货色,以她的性子,早该穿上炫耀了七八百回了,怎么会秘而不宣,却又让寇敏穿着招摇? 定有蹊跷。 见霜子陷入沉思面有不善,寇敏疑惑问道:“怎么了?” 霜子想了想,将她拉到一边,小声道:“还好王爷没看见,赶紧脱下来,免得惹祸上身。” 见寇敏一脸茫然,便解释道:“之前的傅余婉王妃有一件一模一样的。” 寇敏饶是再无知,也知道与死人撞衣裳是大不吉利的事情,急忙当场就伸手解开,恨恨的往地上一扔,怒道:“我说表姐怎么这么好心,明明舍不得给,又偏拿出来让我挑,这是让我倒霉,犯晦气呢。” 霜子小声提醒道:“你该庆幸的是,王爷还没看见。” 寇敏先是一愣,随后明白过来。故妻的衣裳,哪个男人愿意看见它穿在别的女人身上?更何况,皇甫北楚对傅余婉的深情,是所有人都津津乐道,交口称赞的。 霜子若有所思的捡起披风,对清水说道:“今天晚上,务必让王爷经过楚苑。”清水没有多问,转身去想办法了。 是夜,皇甫北楚从书房出来,一个人影从门口一闪而过,只听哐当一声,掉下一件东西来。 长卿发觉那个身影,正要追过去,皇甫北楚却快步走了几下,捡起来一看,却是上次沈雪如手中拿着的,傅余婉留下的耳环和珠钗。 脑海中闪过一丝狐疑。便挥手制止了长卿,只跟着黑影,大步朝楚苑方向走去。 楚苑旁边,皎洁的月光下,一个女子莹然孑立,身披粹白色披风,长发披肩,在凛冽的冬风中。显得愈发单薄与萧瑟,却又让人无限怜惜。 皇甫北楚放慢脚步,不由得轻轻的靠近,小声问道:“是你吗?婉儿?是不是你?你回来了?” 那身影随着夜风动了两下,非常轻微,若不是皇甫北楚眼神敏锐,几乎不可察觉。像是被风微微吹动似的,突然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婉儿,你叹息什么?”皇甫北楚口中呢喃着问道,靠近背影,一把便紧紧搂在怀中,抱着不放:“婉儿,你别叹息。我知道是我不好,你别怪我。”说着将下巴靠在她肩膀上,在她耳边呢喃着:“婉儿,你可知道我多想你。” 怀中的身影本来带着几分挣扎,听见皇甫北楚的道歉,安静下来。待听见他喃喃的自述,越发一动不敢动。 皇甫北楚觉察到怀中僵硬的身姿,伸手扶住身影的肩膀,将她缓缓的转过身来。 看到皇甫北楚,霜子似乎吓了一跳。却只愣愣的不说话。 皇甫北楚双眼迷蒙,也受了惊吓一般,看清楚斗篷的帽子里是霜子一张清秀的小脸,颓然叹了口气道:“原来是你。”随后不无失望的苦笑着道:“果然是你。” 方才他误以为是傅余婉的时候,心中不是不明白,傅余婉已经死去,不可能再回来。 苦笑变成微怒:“夜里风大,你站在这里干什么。”双眸中。却掩饰不住的黯然失色。 霜子柔弱的仿佛不堪一击,苦笑着道:“奴婢费尽心思,想模仿已故的楚王妃,博取王爷的欢心。到头来,却像梦一场,一无所获。” 说完缓缓将斗篷解开,微笑着像是风月中的一抹雏菊:“王爷想必觉得奴婢是可笑的。” 苍白的脸色带着一丝遗憾,趁着里面青葱的水绿色衣衫,显得格外可怜,又小又怯:“王爷放心,奴婢方才月下静思己过,才发觉的确是可笑之极。”霜子盈盈的拜下去:“奴婢至此,自当再回浣衣房洗衣,绝不敢奢望王爷爱怜。” 随着她低头晗首,乌黑云发上插着的一只朱红色玛瑙步摇,随着她行礼的动作,叮当叮当发出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脆。 皇甫北楚凝神看着她头上的珠钗,待再看到她身上的斗篷,一把将东西打掉,怒喝道:“你哪里来的这些东西。” 大掌虽然没落到头上,但是掌风一扫,霜子还是感觉到一阵凌厉的风划过,像带着刀剑一样冰凉,将霜子费心梳好的发髻扫乱,那只步摇啪一声掉到地上。 霜子解开披风,任由它从肩头缓缓滑落,凄楚的笑着道:“王爷为何如此动怒?奴婢不学故去的楚王妃,王爷失望了吗?” 皇甫北楚不理会她的问题,又伸手将披风夺过来,怒道:“本王问你,这些东西从哪里得来的。” 霜子故作不解,冷眼睥睨一下他手中的兔毛披风,才笑着流出眼泪,摇着头:“奴婢觉得,王爷对奴婢,多少还是有一点儿情意,却不料,事到如今,奴婢到底是连一件衣裳儿都比不过。” 说完定定的站在原处,双眸带着雾气,直勾勾的看着皇甫北楚,认真一字一句道:“披风的事情,你问寇敏吧。” 说完盈盈又行一个礼:“夜里风大,王爷保重。” 踉跄着步伐,一步一步朝夜色中走去。 夜朦胧,月朦胧。尽管没有了披风作为遮挡,皇甫北楚看着那个远去的身影,却依然那么像傅余婉,像的比任何时候都逼真,都更像一个人。 迷茫的大雾中,一个单薄瘦削的身子,一步一步,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稍微一点儿的停顿都没有,似乎,也从未将他这个王爷,堂堂傲天皇朝的四皇子,未来的太子,楚王府的主子,放在眼里。 从来都没有。 一阵挫败感袭上心头,冷清和孤寂,在这个冰冷的夜晚,让皇甫北楚突然觉得,这个女人,有她自己的特点,并不一味是模仿傅余婉。 而更有一种感觉,他似乎,永远是孤寂的,寂寥的生活在人声鼎沸的楚王府,却从不曾有人靠近他的心。 除了,许多年前的那一日,冰天雪地里,她因为摔倒,小脸冷的皱成一团,看着他伸出的手掌,毫不迟疑的拉住,冲他莹然一笑。 两手一牵,便牵住了他的心。 随手将披风拢在怀中,顿觉一阵温暖。她用过的东西,果真是带着体温的。 吩咐侍卫开门,皇甫北楚抱着一团洁白,闪身进了楚苑,一步一步,一脚一脚,似乎是向着傅余婉走近了,却又是,越走越远了。
他想看看她,突然很想看看她。 霜子走在夜幕之中,没有一个人随行在侧,静静的,只有自己,孤单而寂寥。 今日的结果,既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意料之中是,皇甫北楚果然为她再次装扮傅余婉动了情,却也因为身上的披风动了怒。 待查到沈雪如身上,明日,大抵是可以扭转一下局势的。 意料之外的是,她低估了皇甫北楚的深情。对傅余婉,亦或者是,对自己。 嘴上说着王爷对霜子,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可她分明从皇甫北楚眼中,看到了心疼,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不忍。 他不忍什么? 除了自己,无他。 只是这份深情,到底是对傅余婉,还是对霜子,她始终搞不懂。 思绪混乱,没有出口。 清水从暗处迎上来,小声说道:“成了?” 霜子疲累的挥挥手,大抵是成了的吧。只要他还顾忌傅余婉,他就不会真的忍心,冷落自己,不管自己今后,还学不学傅余婉。 这一点儿念想,皇甫北楚若是想要,只能从自己身上取得。 可心里,却总不是滋味儿。利用他对傅余婉的感情,来找他复仇,总觉得内心深处,有些于心不忍。 清水见她冥想着,不像失败了,喜不自胜笑着道:“这下好了,意儿可以吃上rou了,咱们也不至于每日被欺负,连苏嬷嬷都敢不将咱们放在眼里。” 霜子笑着问她:“苏嬷嬷何曾将咱们放在眼里过?” 清水悻悻的不再出声,思考了一会,小声说道:“不管怎么说,只要王爷重新宠你,那你要查的傅余婉身死真相,我要查当年母亲的命案,都要容易的多。王爷承认你,那与沈雪如、老夫人这些有纠葛的人,就能长来往,就总有机会发现蛛丝马迹。若是长期被困在柔院,连她们面也见不上,出也出不去,那才惨。” 这几句话说的霜子一愣,是啊,杀父之仇,家族被抄的仇都还没有报,甚至原因都没有弄清楚,她怎么有时间在此伤春悲秋,留恋情感? 舍本逐末。可笑,太可笑。 清水说的一点儿也没错,长时间被关在柔院,连出去采买一点儿东西都惹人起疑,毕竟离了皇甫北楚的照拂,她们按照道理,是没有一点儿银子的。 唯有再度拥有权势,一切才能方便进行。 思及此,霜子快步朝柔院走去,对着清水小声道:“回去之后,将好些的衣裳,银两和炭火,全部都扔了。” 清水大惊,见霜子笃定,急忙跟上去,两个人朝柔院回去了。 翌日一大早,离院便吵吵闹闹。意儿回来叽叽喳喳道:“那边王爷在呢,说是寇敏小姐偷了谁的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