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医馆（一）
要说麻烦还真是麻烦，柴绍心里也嘀咕，可这又不是他要这么干的，都是平阳自己的主意，他顶多就是个从犯，可这会儿倒像是要拷问他了，因为平阳自己全忘了。 虽然知道没人能听到他们说话，可他还是放低了声音道：“那里住着的都是已死之人，或者说是现在还不方便露面的人。这事关系到我们全家人的脑袋，所以现在只有你我知情。” 萧贺听不懂话中意思，但也明了这事小不了，能要了当朝平阳公主和驸马柴绍一家脑袋的事能小到哪里去，看来自己这个身份的本主真不是简单的人啊！可好像有哪里不对，他说“现在”，那就是说以前不止他们两个知情，还另有他人？ “以前还有谁知道？”萧贺很是着急地问道。 “他们都死了，一个你见过了，就是你以前的侍女佩儿，还有一个就是佩儿的夫君，这次随我出征，也阵亡了。” 这个答案又把萧贺吓了一跳，那个只见过一面的佩儿居然能是知晓这个秘密的人，那她绝不是之前萧贺自以为的那个人。 柴绍继续说道：“佩儿是你最信任的人，之前置办白云山庄时你就决定由她来cao持，所以表面上把她许配了人家，和府里算是脱离了关系，可实际上她是我们和白云山庄的联系人。不过我们不常与山庄来往，所以佩儿也不会经常登门，在外人看来就更不起眼了，连侍琴她们都没有起疑。你行事一向谨慎，府里的事都是让她们各管一块，不会互相牵连。” 萧贺点头表示了解了，说到佩儿有件事还得跟柴绍说说：“佩儿的几个孩子我都在照顾着，还收她小女儿做了义女，这事是在佩儿临终前答应她的，所以没有和你商量。” “这是应该的，沈勇这次也是为了救我才中箭身亡的，他们夫妻尽忠于我们，他们的孩子自然该由我们好好照顾。我记得他们有四个孩子，其他几个大的怎么样了？”柴绍想起沈勇，也是感慨不已。 萧贺就把沈平他们几个的情况说了一下，柴绍听着也觉得这么安排颇为妥当，只是这么一来几个孩子就和他们拴在一起了，以后想要过普通人的生活怕是不可能了。 “既然佩儿不在了，那白云山庄现在又是由谁在管着呢？这都好几个月没人过问了。”萧贺这时才想到这么一节。 柴绍倒是挺坐得住的：“佩儿当时肯定已经有所安排了，她做事极为妥帖，你就放心好了。当时你大病初愈，她料想就算把山庄的事告诉你，你也没办法照看得了，还不如等我回来再说。那个山庄经过几年经营，已经小有规模，里头的人大都能自给自足，即使和外界断绝联系一年半载都没有问题。” 萧贺对这个山庄更感兴趣了，正想好好问问，马车慢慢停住了，看来是到地方了，她只能按下好奇心待以后再说了。 柴绍跟着萧贺下了马车，抬头看门前的一块匾上书“便民医馆”四个大字，他虽然不擅诗文，但好歹也是出身显贵，这几个字还是看得出好坏的，很明显这字不是出自书法大家的手笔，不过倒还有些功力，可看着像是女人的笔迹。柴绍心里嘀咕，不会是平阳自己题的吧？她的字什么时候写成这个样子了？ 萧贺见他直愣愣地盯着门上的牌匾看，出言解释道：“这是长孙氏题的，这个医馆用的大部分钱都是长孙氏出的，所以我好说歹说才让她题了这四个字。” 说起题字这回事，萧贺就有一肚子话。当时医馆成立得比较仓促，银钱周转上有些紧张，后来长孙氏又主动拿出二千贯，说是全花到医馆上去，萧贺一想这也算是定向捐助了，就同意了，可坚持要长孙氏给医馆题匾。长孙氏哪里愿意出这个风头，硬是不肯，可后来经不住萧贺三言两语地劝说，还是同意了。 萧贺是想让长孙氏和医馆的关系更密切些，将来好有理由让她多来转转。她已经让侍剑通知“麻雀”的人四处寻找孙思邈的踪迹，等把他找来，让他给长孙氏好好瞧瞧，定期检查，她就不信这么着还救不了长孙氏的命。按历史记载，长孙氏至于三十六岁的寿命，离现在不到十五年了，她不得不抓紧。 目前医馆里的大夫都是从外地寻来的，这些事多亏了有“麻雀”，消息灵通，延揽了好几位有才的医生。萧贺本就是习医的，可她学得是西医，还是神经外科，在现有条件下根本就无用武之地。当年从战地回家后，她还能接着空余时间去自家开办的医院观摩手术或者有时也会亲自动手，可现在想都不用想了，老老实实做她的平阳公主吧，动手术这辈子可能都没有指望了。 柴绍看萧贺好像有些心不在焉，出声道：“我们进去吧。”说着向萧贺伸出了手。 萧贺回过神来，笑了笑，把手放在柴绍手里说道：“好啊，我带你四处看看，这个医馆可是我亲自设计的。” 柴绍对平阳好不见外地把手递给他有些受宠若惊，他不知道，这对于萧贺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动作，一点都没有其他意思。 两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了医馆，这时过来一位小厮，以为他们是来瞧病的，可看衣着又不像是医馆常来的那些穷苦人，有些犹豫地招呼道：“两位是来瞧大夫的吗？” 话音刚落，旁边走来一位管事模样的人说道：“请公主驸马恕罪，这是刚招来的伙计，没见过什么世面。”说着朝小厮道：“还不快行礼。” 那个小厮一听忙磕头道：“小人见过公主，见过驸马。公主，您是我们村的大恩人啊，我娘说要烧香念佛，保佑您长命百岁。” 萧贺闻言道：“起来说话吧，不用跪着。你是哪个村的？叫什么名字？” 小厮忙起身回道：“小人是王徐村的，叫王小牛。” 萧贺这下子知道这人是谁了：“你叫王小牛，那小城是你表姐是吗？” 王小牛有些激动地说道：“是的，小城jiejie上次回家还让我娘给我带了几块点心，说是公主赏的，那点心真好吃，我打生下来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小牛没想到公主也会知道他的名字。 萧贺笑着听他说完道：“那你以后在这好好做事，点心会有的，还会有不少好东西吃的。” 萧贺想他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就要出来做事了，也实在辛苦，可这里的人家都这样，这么大的孩子算是个成年劳力了。其实能来医馆做事对他们村里人来说是件很有前途的事，不仅每个月都有工钱，还可以跟着医馆里的大夫学点东西，这要是放在其他药店，最先几年做学徒是一文钱都没有拿得，哪像这里包吃包住还有工钱，还能学着本事。 这医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就算是小厮也是精挑细选的，就像这个王小牛，他是王徐村王大娘的儿子，王大娘又是小城的姑姑，是知根知底的人家，人又有几分精灵，这才会被选上的。 柴绍看着平阳与那小厮说话，也不插嘴，看样子平阳现在倒是能和这些人处得听融洽的，以前她会关切在心里，但不会说这么多，也不会表现得这么明显。府里管事以下的人很少能有机会跟平阳说得上话，不是她摆公主的架子，就是那么个性子，在府里做事多年的人都了解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