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树下闲聊
萧贺和这个叫王春香的女孩子聊了好一会儿。春香听萧贺言谈间提起史管事和公主府的别院，说得挺详细的，没几句话就完全放下了戒心，一心认定这两位是史管事的朋友，这么说来就是他们村子的贵客，所以对萧贺提出的一些问题也就有一说一有二说二了。 “听说城东几个村子都有人送粮食来，怎么好像孩子们还是吃不饱饭？”萧贺对此一直有些放不下。根据史管事的描述，她一直以为王徐村不像陈村和蛇村的情况那么严重，村里这两年的日子还是过得下去的，少数有田地的人家只要没病没灾混个温饱还是有的，就是租户也都是租得公主府的田地，日子也能勉强过得下去。 原来他们口中的过得下去是这么个情况，完全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样，她感到有些无地自容，好像一直以来她都很少亲自出来看看，光凭着自己的想法去帮助他们。 春香有些难过，不过很快就提起精神回道：“他们这是玩了一早上都饿了，回家就能吃上菜粥了，公主府的管事给我们送来好多粮食，每家都能分到一些，够吃上好多天的了。村长说了，公主家也没那么多粮食供所有人吃的，只能接济这么多，等我们村的鸡下了蛋卖给城里的食店就能换到钱了，史管事说了会专门派人来收鸡蛋的，都不用我们自己进城。我娘说三叔婆说了那些食店会给个好价钱的，因为他们都是公主家开的。” 这是春香第二次提到三叔婆了，萧贺问道：“你三叔婆怎么知道这些？” “三叔婆的侄女就在公主家做事，我还得喊她一声姨呢。”春香有些羡慕地说道：“要是我也能到公主家做事就好了。不过也快了，听说那个运动场招志愿者，说是开运动会的时候去帮忙做事的，虽然这个没有工钱，可我娘说这是公主要办的事，我们都要去帮忙，我们村好多人都去报名了，可他们只要了三个人。” 萧贺听她这话透露的信息就不少了，原来这位姑娘还是小城姑姑家的亲戚，没想到小城这么点年纪就有人喊她阿姨了，今天在医馆见到的那个男孩子还是小城的表弟，这两人都和小城有关系，看来回去后该表扬表扬她了，给她布置的宣传工作完成得不错。 她还是第一批志愿者，这个村子里应该没有孩子上学堂念书，这点她了解过，所以春香应该是不识字的，这样能被选上当志愿者，想必是有过人之处。 “你就是其中之一吗？”萧贺顺着她的话说道：“你知道志愿者是干什么的？” 春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村里没人知道，附近去报名的人也没人说得上来，不过那里的人说了，下个月初一让我们都到南姚村集合，那里离运动场最近，说是会教我们怎么做的。夫人，您是城里人，您知道这个那个运动场是干什么用的吗？还有那个运动会到底怎么玩？听进城回来的人说了，城里贴了通告，说是要比比谁跑得快跳得高，赢了的人还有钱和礼物拿，是这么回事吗？” 柴绍坐在旁边耐心地听着，这时也好奇地看着萧贺。 萧贺心想还好，这还有个必须解释的听众，说说吧。 “我还真知道，这个运动场是专门建来开运动会，凡是报了名的孩子都要去那里比赛，还有其他不比赛的人可以买票进去看比赛，而你们这些报了名的志愿者就是进去帮助那些比赛的人和看比赛的人，比如说帮他们找到自己的座位，还有帮助那些参加比赛的孩子照看衣物或者送水之类的，总之很多事情需要你们去做，这个运动会办得好不好，你们可是要起大作用的。”萧贺重点鼓励了一下。 春香听得一知半解，主要是原本一点概念也没有，不过她至少了解了一件事，那就是说她是去帮助人的，也是做好事，还是帮公主家做好事，这就好了。这次村里就被选上三个人，其他两个都是男孩子，就她一个女的，爹娘都念叨好几次了，说是这次她给自家长脸了，现在村里人小孩子见到他们被选上的人都是一脸的尊敬，就连年纪比她大的长辈也是看到了就要夸几句的。 萧贺又问道：“你们村有人报名吗？” 这次运动会的报名是以县划分的。整个长安城以皇城南大街朱雀大街为界，东面五十四坊归万年县管，街西五十四坊归长安县，两个县上头还有个京兆尹总领其事。与城内情况类似，城外西部大约至灃水一带由长安县管辖，城外东部东至昭应县、蓝田县的西界由万年县管辖，城南地区南至终南山大约也是以长安城为界，西部由长安县管辖，东部由万年县管辖。 这么说吧，朱雀大街由皇城南门起始，由北向南经城南正门明德门直通终南山石砭峪，而朱雀街东为万年县，街西为长安县，各县管辖范围既有城内坊里，也包括城外的乡村。 而萧贺熟悉的王徐村、蛇村、陈村还有南姚村都在城东，因此都归在万年县。 春香可能因为报了名参加志愿者的缘故，所以对此知道得还挺多的，可能也是四处听来的：“村长去了乡长那里，说是县里通知了，每个村都要选能跑能跳的人去，太瘦小的不要去，要不然自己丢脸是小，给村里抹黑给县里添麻烦就不好了。我们村倒是很多人想去来着，可大家伙商量着实在不行的就别去现那个丑了，看着那平时干活还挺有劲的几个小子去了，也都报上名了。” 这万年县的官员说话虽然不中听，可也是事实，虽说运动会重在参与，可实在瘦弱的孩子还是算了，万一不小心磕磕碰碰弄伤了就更不好了。 春香继续说道：“我们城东本来就不比城西，他们那里的日子比我们好过一些，他们村子多，人口也多，听村里人说那边有几个靠着渠的村子家里都能吃上rou馒头。” 萧贺知道春香说的渠指得是广通渠，这条渠是漕渠，它的开凿并非为了供应城内的用水，而是作为运输关东粮食的渠道，一直向东通到潼关和渭水相汇合，隋时曾改名永通渠，时人大都称之为“富民渠”，是因渠道附近乡民颇受其惠之故。 “不过我们村很快也能过上好日子了，娘说等家里的鸡都能下蛋了，能换不少东西。”春香说着说着好像来了兴致：“我家养了二百一十六只鸡，以前想都不敢想，去年我娘还说要是能像小黑子家那样有几只老母鸡就好了，下几个蛋总能换些油盐，可刚存了几个钱，meimei就生病了，热得糊里糊涂，人都不认得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也就刚够大夫的诊金，另给配了一副药。。” “后来怎么办的？”萧贺知道她meimei没事，这会儿正在旁边玩呢，所以倒是不担心，可还是问了一句。 “后来村里的五爷爷照着大夫开的方子上山采了草药，这才救了meimei的命。” 春香回忆起过往似乎情绪有些低落，但没等萧贺安慰她又很快高兴起来：“现在不愁了，公主府的管事来过好几趟了，说是公主都关心我们村过得怎么样，还教我们要把鸡放到山上养，这样能不费粮食，本来就不够吃，要是算上这么多鸡，家里都又该吃不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