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秦氏

    舍得阁的大厅，精致如故。仿佛那日的一地狼藉都是假象。

    一个衣着朴素的老妇人局促的坐在舍得阁大厅的椅子上，苍老粗糙的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摆，神情焦灼不安。老妇人吞吞吐吐费了半天的时间才把自己要说的话吐了出来，眼含期盼的看着歪在榻上的曼娘问道：

    “大仙，您看我这孙儿可是沾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吗？”

    被问道的曼娘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倒是一旁的一诺开口纠正道：

    “叫‘曼老板’即可。”

    “唉，是是，曼老板，”老妇人立刻改了口，“您看我这孙儿是不是真的沾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曼娘抬眼看了她一眼，微微点了个头，算是表达了自己的意见。老妇人见曼娘如此轻慢自己，心中不敢有何不满，反而更认为曼娘是真正的高人，才这样恃才傲物；也就更相信她能救了自己的孙儿。因此，她的态度更加殷切卑微。

    “老身求曼老板救救我家孙儿吧！我那不中用的媳妇只生了这么一个男孩，我那苦命的儿子就去了。我吴家三代单传，就这么一个独苗了。他要是再有个三长两短，让我们这些老弱妇孺活着也没有什么盼头了。便是我死了，也没脸去见吴家的列祖列宗了……”

    哭诉的老妇人已经是到了知天命的年龄了，她夫家姓吴，娘家姓秦，膝下只有一子。儿子八年前娶了个媳妇，直到今年才有了一个孙子宝根。宝根打出生后就成了全家人手心里的宝，一切都以他为重。待他真真是如宝似根，半点不肯马虎。但孙子出生没几个月，儿子就在山上打柴时被熊咬死了，只留下一双年迈的父母和一对儿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偏他吴家气运不好，唯一的独苗还在一月前撞了邪，身上忽冷忽热，且整日咯咯笑个不停。若仅是如此，吴家人还以为他是小孩子才会这样。但宝根从半个月开始就十分嗜睡，经常是是饿了一天也不会从睡梦中醒来。有时甚至睡着睡着就会脸色发青，呼吸也断断续续。直到七天前，宝根干脆就再也没有醒过来。这才把吴家人吓坏了，整日围着他团团转。即便是家中没有太多银钱，也咬牙请来郎中。但宝根吃了药也不见好转，仍旧昏迷不醒。万般无奈之下她才找到了舍得阁。

    一诺见那吴秦氏竟然在曼娘面前大哭起来，眼中掠过了一丝冷色，忙出声制止道：

    “老人家莫急，此事我家主人能够解决。”

    正在大哭的吴秦氏闻言立刻止住了哭声，问道：

    “曼老板真有办法？”

    “自然。”

    吴秦氏立刻要对着曼娘行大礼，一诺忙用扇子止住了她的动作，解释道：

    “不必如此。我家主人肯解决，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言外之意就是：你若付不起代价，便也用不着在这里装模做样了。

    吴秦氏也是人老成精，立刻就明白了一诺话中的意思，也就没有继续跪下，而是颤颤巍巍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布包。一层一层地打开后，露出了一个银钗子、一个银手镯和一对银耳环。她有些犹豫道：

    “老身家中没甚值钱的东西。这些银首饰还是我当年的嫁妆，预备着给自己留的棺材本。但要是宝根没了，我就是死，也没脸见我的儿子和吴家的列祖列宗了。这些东西虽少，但求您可怜可怜我们这一家子的老弱妇孺，发发善心救我家宝根一命啊！”

    曼娘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吴秦氏见此当下浑身一抖，就又要跪下。一诺只好再拦住她解释道：

    “这些东西你收着。我们舍得阁要的东西可不是这些俗物。”

    “那么，你们要什么？老身、老身只有这一条老命了。你们若是要的话，就拿去好了。只要能救活我家宝根，老身愿意一命换一命。”

    “我不保证能救活他。”

    曼娘终于开了口，却让吴秦氏看到了希望“只要您能让他醒来，老身就感激不尽了。”

    “醒来以后的事情，我就不能保证了。”

    “行、行……只要能醒来就好。能让宝根醒来您要什么东西，老身都会给您的。”

    曼娘不以为然低声道：

    “你的命。”

    曼娘声音极低，只用一诺才能听到。他听到以后便知此次的事情肯定是别有隐情，就不动声色地通知了手下一只灰鸟去打探消息。而那个吴秦氏也因为角度的问题而没有发现曼娘说了这么一句话。她还在那里迭声称谢。一诺送走了她，只交代了让她明日再来。届时，将会告知她应该如何去做，以及——她为了“得到”而应该“舍弃”的东西。

    一诺送走了吴秦氏，返身回到厅中，却听见曼娘问话：

    “一诺，如果让你一命抵命去救一个人，你可心甘情愿？”

    一诺愣了一下，并没有回答。但他的沉默却是告诉了她答案：他不愿意。

    半响，一诺垂眼才道：

    “我去叫死不了过来。主人可以不用再硬撑着了。”

    “好。”

    自那次与静吾使用的弱水交手，已经过了三天的时间。一诺当时因为曼娘的原因而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曼娘却是受了伤。那弱水十分厉害，便是已经失去了以前一半的法力，却还是能对曼娘造成极大的伤害。好在曼娘在关键时刻摆脱了弱水，才没能让弱水发挥它的全部力量，也就避免了被弱水困住的糟糕局面。但她自己却也消耗了不少怨力才抵抗了下来。那时她与出云打赌就是在硬撑着，才没让他看出破绽。待到确实证明出云离开开封半个时辰以后，曼娘才敢放松下来回到房中昏睡，直到今天上午才勉强能醒来。

    一诺找来死不了后，就守在一旁候着。不多时，一只灰鸟就扑啦啦地拍着翅膀落在了一诺的肩膀上。两者嘀咕了一会儿后，一诺一抬肩膀，那灰鸟就又拍着翅膀飞走了。一诺对着美人榻上的曼娘说道：

    “主人果然没有猜错。那个吴秦氏的事情确实有问题。”

    一诺见曼娘点头，就接着说道：

    “那个吴秦氏的儿子成亲八年，并不是像她说的那样就只有一个儿子。在儿媳妇生下这个男孩之前，还生下了两个女孩。但那两个女孩都在一岁前夭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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