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丢不起人
丢不起人 载滢要把留下的上房给九九住，又不见九九谦让推辞，赫舍里氏只得无奈地点点头。她知道了，虽然她不服气，但不得不把九九当成主子，而不是奴婢。 暂住下来以后，九九时常和侧福晋项氏一起聊天。项氏喜欢向九九请教育儿的经验，她和九九都是在南方长大的，家乡习俗相近，自然亲近许多。小贝勒溥儒自从到了健锐营，因吃住条件变化，偶有腹泻、厌食，多亏九九帮忙调理。 有时，九九会独自上山采药、采些野菜、鲜果，消遣时光。 载滢每二、三日才来一次，吃顿饭、说会儿话就走。每日里忙着打探京中的消息和太后皇上的行程。还要处理营里发生繁杂事务。 转眼香山的枫叶红了，满山遍野绚丽斑斓，煞是好看。 一日，九九在侧福晋屋里说话，听见外面喧闹嘈杂之声。项氏对奶娘道：“你出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不一会，奶娘回来禀报：“回侧福晋，不是咱们府里的事情。是一群健锐营的遗属、军妇，在相邻的庄亲王府闹事，说是庄亲王府的下人偷了她们养的鸡鸭什么的……” 庄王府素与钟王府交好，管闲事是难免的，项氏和九九一起走了出去。 …… 项氏和九九走出屋外，只见相邻的院子里，庄亲王的侧福晋带着年幼的小王爷站在门外。一群彪悍的军妇正破口大骂！ “你们这帮脂肥膏满的蛀虫！我们的男人就是为了保护你们才被洋人杀死的，现在你们有跑来抢房子住、分粮食吃。还要偷我们这些孤儿、寡妇辛苦养的鸡、种的菜！你们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庄亲王的侧福晋颇为老实，无限委屈地涨红着脸、试图申辩，却又说不出话了。想来一个贵夫人再怎么凶悍，也吵不过这帮军属。 项氏见庄王府里的吃亏，心里着急，暗暗骂庄王府的奴才不懂得护主。一边怂恿自己家的奴才出去相帮庄王府的侧福晋。 钟王府的婆子果然伶牙俐齿，愤愤上前：“我们家的王爷难道没有冲锋陷阵和洋人拼杀？不是为了杀洋人，我们也不至于流落到这里！你们哪只眼睛看见庄王府里偷鸡、偷菜了？哪只眼睛？哪只眼睛？你们血口喷人，是瞎了狗眼！……” 九九没有说话，她看见了庄王府里仆人的眼神，她知道，他们偷了！的确实偷了！只是他们的主人并不知道，无故连累主人受辱，他们心里也很内疚。 “我管你们是亲王、郡王还是什么！想当白吃白喝的霸王就是没门！……” 两下里吵得正欢，钟郡王府里的下人来叫：“嫡福晋叫咱们府里的人都回去。” 项氏和九九、奶娘、婆子们只得回自家来。 “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嫡福晋赫舍里氏指着府里众人道：“咱们府里可千万别去招惹这些军属寡妇！别家得闲事也少管！多花些银子什么东西买不到？少吃一口也不会死人的。” 有奴才小声嘀咕：“那些个军妇也太猖狂了，原是奇货可居、哄抬物价，对我们更是苛刻。一个鸡子（鸡蛋）卖给别人一个铜板，卖给我们却要十个铜板；一根黄瓜愣是卖给我们一只下蛋母鸡的价钱，明摆着欺负咱们从京城来的……” 赫舍里氏大声打断他：“那也不能去偷她们的！钟郡王府丢不起那个人！王爷丢不起那个人！” 嫡福晋说的显然是对的。但是九九的眼前一直浮现出庄亲王侧福晋委屈的眼神，九九由衷地可怜她，她们在京城的府邸被洋人洗劫以后，又被一把火烧了。她的夫君载勋，将和载滢、载漪、载澜等人一样大难临头了！ …… 一个晴朗的下午，九九独自爬上香山，穿行在如彩霞般绚烂的树林中，踏着落叶，享受着蓝天白云，直到黄昏才往营房里走去。 营房里，钟郡王今天晚上回来和福晋们一起吃晚饭，餐桌上放着几盘简单而精致的菜肴：木须rou、火腿炒倭瓜、炒黄瓜酱、炒扁豆、烤羊rou、韭菜炒鸡蛋、酸辣白菜……桌子上还难得地放着一壶酒。 钟郡王载滢坐在桌前，嫡福晋在一旁帮着斟酒、布菜；侧福晋帮着上菜、盛汤。这是在动荡日子里一家人盼望的团圆日子，也是载滢难得的安心享受美食、美酒的日子。 九九从外面回来时，看见载滢坐在桌前，她笑着走上前。 载滢已经喝了两小盅酒了，九九走到桌前，惊讶地看着满满一桌子的菜，呆住了。 她神情怪异地注视着盘子，低下头去，把鼻子凑近盘子，深深地闻了几下，然后尖叫起来：“王爷你吃了吗？吃了吗？快！快吐出来！快吐出来！……” 九九大叫：“快吐出来！”让所有的人都惊呆了。 载滢也惊讶地丢下手中的筷子，他只吃了几口菜，还喝了几口酒，根本吐不出来。 侧福晋项氏拔下自己头上的银簪子插入盘炒倭瓜－－－－－簪子变黑了，有毒！ 嫡福晋也拔下银簪子试菜，羊rou和木须rou没有毒，但是扁豆、白菜、黄瓜皆有毒！！！ 赫舍里氏发疯了一半地大声责问厨子，怎么回事？ 载滢虽然被九九抠嗓子催吐了，但是喝了酒，毒性发得快。不一会就腹痛地直不起身来了。九九手忙脚乱地去配药、煎药。 当九九到床前，撬开载滢的嘴灌药时，载滢已经没了气息。嫡福晋、侧福晋和所有夫人们都含泪望着九九，怎么办？！ 九九神色凝重地对众人说：“大家放心，我不会让他走的！无论几天，在我醒来之前你们先不要发丧、更不要入殓，我去去就来！”说完就躺在载滢旁边，双目紧闭，魂魄出窍而去…… 九九的魂魄飞出不远，便看到黑白无常押着载滢西去的背影，九九立即追上前去。 “无常二爷暂请留步，小女子想借一步说话。”九九大喊。 “刘小姐快回去吧，这位王爷是断然留不得的。生死簿上写的就是今天，不敢耽误的呀！”白无常知道九九的心思，所以不容九九多说，便一口回绝九九的请求。 九九面色凄苦：“想他一位堂堂的王爷，竟然是因为吃了偷来的菜蔬而中毒身亡，实在寒碜。如若我当初放他与太后一起西巡，也不会落得如此境地。都是我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