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0七章 拿命来啊
拿命来啊 赵海兵－－－－赵海英刚刚念小学二年级的弟弟，赵团长和周医生的心肝宝贝儿子，从小体弱多病，越是身体不好的孩子，父母越是疼爱。 蔚八一看见赵海兵瘦弱的身躯、独自背着大书包、低头慢慢进了部队营房。可能是他今天值日，也可能是没完成作业被留下了……不管怎样，今天他回家时晚了。这正是蔚八一等待的机会。 蔚八一迅速闪进树丛，从书包里掏出钢笔，挤了黑墨水涂在脸上，又掏出红墨水涂在眼角和嘴边，然后摒声静气地等在树林里。…… 直到赵海兵走近，蔚八一猛地从树丛中蹦了出来，怪叫着拦在他面前，向赵海兵伸出两只被染的黑、红相间的小手，大喊：“哇－－－－呀－－－－呀－－－－－－拿命来啊！拿命来!......” 赵海兵“啊－－－！”地尖叫了一声，接着又“啊－－－－－－－－”地长长地惨叫了一声，便瘫在地上 蔚八一走上前去，俯下身子，怒目圆睁地把恐怖无比的脸凑到赵海兵的眼前，再一次狠狠地嘶吼：“拿命来！！！！” 赵海兵头一歪，手脚一摊，彻底没了声音。 知道很快就会有人过来这里，蔚八一撒腿钻进树林，斜着穿出林子，就是五中队的厕所。 这会儿是中队开饭时间，臭烘烘的大厕所里没有人。 蔚八一就着水龙头，稀里哗啦把脸和手上的墨汁给洗了，用袖子擦干了脸，然后从小路神不知鬼不觉地穿回到家属区，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家里，坐下来就吃饭。 ……没过多久，隔壁有了动静。 先是急促的脚步声、和大人们焦急的说话声，不知道赵海兵被哪位路过的叔叔抱回来的。 然后是周医生尖锐的叫喊声……哭声…… 蔚志鹏和蔺医生刚端起饭碗吃了没几口，忍不住停下手中的筷子：“怎么回事？隔壁这是怎么了？” 蔚八一埋头吃饭，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全然不是平时那副一有风吹草动就兴奋得不得了的模样。 赵海英匆匆闯进了蔚家来，“蔺阿姨、蔺阿姨，快！我mama叫你快到我们家看看……” 蔺医生急忙扔下饭碗，站了起来。 蔚志鹏：“你先吃完再去吧？！” 蔺医生已经冲出了家门。 隔壁，赵家。 赵海兵紧闭着眼睛、捏紧着拳头躺在床上，抽动了几下手，乱蹬了一阵子腿。任凭大家呼喊，就是不睁开眼睛。 蔺医生上前翻开海滨的眼皮看了瞳孔，帮着一起量了血压、脉搏、体温……和周医生、卫生队长等人商量、分析了好一阵子，没有结论。 …… 一个小时以后，蔚志鹏完收拾碗筷桌子，细心地把老婆没吃完的饭菜留好。 蔚十一在看书，蔚八一正心不在焉地做作业。 蔺医生急匆匆地回来，猛喝了几口开水，拿了手电筒就要走。 蔚志鹏问：“怎么回事？海兵得的什么病？” 蔺医生：“还不清楚！不像是中毒、也不是癫痫，一直昏迷不醒，现在体温也上来了。他们叫我到卫生队去取输液的器械和药水，还要把血样拿去化验……” 蔚志鹏皱起眉头：“你还没吃完晚饭呢，干嘛非要叫你去，打个电话叫卫生员跑两趟不就行了吗？” 蔚八一不忍：“mama你不要去！……” 蔺医生：“做你的作业！你管好自己就好了。” 蔚志鹏心疼地看着老婆的背影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整整一个晚上，隔壁赵家叨叨咕咕没安静过。 蔚八一除了心疼mama以外，竟也能安心睡觉，且睡得香甜。 …… 清晨起来，蔚八一发现天色暗暗的，外面竟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屋檐下水沟里的水流得哗哗响。 爸爸蔚志鹏给一家人熬好了粥。 八一、十一姐妹俩正在洗漱的时候，在隔壁忙活了一个晚上的蔺医生黑着眼圈回来了。 蔚志鹏关切地问老婆：“怎么样？情况稳定了吧？今天舰队要来人，我得早点去团部。你自己喝点稀饭，赶紧上床休息吧。” 蔺医生一屁股坐下，疲惫不堪道：“周医生叫我等会儿陪他们一起去。” 蔚志鹏瞪大眼睛：“去、去哪？送县医院？你都陪了一整夜了，你自己身体也不好，不要命了？！” 蔺医生无奈：“我有什么办法？海兵昏迷了一夜，她们也急啊，我能帮就帮点吧。现在他们打电话在要车子，车子一到马上就走，县医院恐怕不行，准备直接送衢州空军医院。我中午回不来了，晚上也难说……” 蔚志鹏愤愤地打断她：“不管送哪，有其他人陪就可以了。她不是主治医师吗？老是拖着你干嘛？她平时怎么对你的？你这个人，就是心软。” 蔺医生低头喝粥，不说话。 蔚八一是在不忍心看着mama受苦，折腾了一夜不说，还要跟着她们东奔西跑。若不是为了mama，她才不会多嘴呢！ 蔚八一扔下洗脸毛巾：“妈，你别去了，去了也没用！别说衢州、就是上海也治不好他的病！” 蔺医生沉下脸：“你少胡说！别让隔壁听见。赶紧吃了饭，和meimei一起上学去！” 蔚八一正色道：“真的！海兵是走了魂了，把魂叫回来就好了。跑到衢州去叫什么魂呀？！” 蔚志鹏指着蔚八一的鼻子恶狠狠：“我告诉你，赶紧闭嘴！耽搁人家送医院看病，出了什么事情，我们全家都担待不起。” 蔺医生竟然没有说话，她知道女儿一向喜欢胡说，但是也经常会“不幸而言中”。 ……隔壁又传来声响，是赵团长的叫嚷声和周医生的哭骂声， 蔺医生再一次扔下饭碗，去了隔壁。 隔壁，赵家。 周医生拖着赵团长的衣襟，哭喊：“……你就打算看着咱们儿子去死吗？你是团长，堂堂团长！连部车子都叫不来！救命的车子啊……啊……” 赵团长抓着胸前老婆的手急急辩解：“不是跟你说了吗？这么大的雨，卡车不能走山路的！去衢州的盘山路是烂泥路，雨天小车走都危险，更别说大车了……” 蔺医生赶紧上前拉开周医生：“那个路，下雨天卡车是不行。小车呢？驾驶排不是有三部吉普车吗？” 赵团长：“今天舰队装备处来人，两部小车去江山火车站接人了，还有一部小车坏了，在修……” 周医生哭叫着：“什么舰队领导，早不来，晚不来……小车坏了早就该修好！……呜呜……呜呜……存心要害死我儿子啊！……”瘫软在了地上。 蔺医生忙不迭上去搀扶。 赵海英哭着一把抱住母亲：“mama、mama…..” 赵团长心力憔悴：“舰队来人是早就定了时间的，我本来也应该去火车站接人的。…..还一台小车不是在修吗？等会儿修好了就走。” “等？！等死啊？！呜呜….呜呜……” 蔚八一背着书包、拿着雨伞，无声地推门进来，心虚地看着这昏天黑地、混乱不堪的一切，被自己搅弄出来的一切。 “要不，让我试试？”蔚八一怯生生地挪动着脚步。 所有一切都安静了下来，所有的目光都投射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