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银子

    柳蔚蓝靠在服务台边上等待，7007号拎着银发少年得衣领一路走过来，引起不少人的注意。

    “好了，老头子，可以办理手续了。我们两个自愿跟着这位小姐走，你只取固定费用就可以了！”

    “7007号，这是交易中心容忍你最后一次的任性，如果这一次再有任何意外发生，你将被流放到采矿星。”

    7007无所谓，将银发少年按倒在服务台上，银发少年双手挣扎，“哥哥，你好jian诈，故意输给jiejie，你给我说的明明不是这样的。”

    “小孩子不懂事，主人不要太介意。他年纪虽然小了一点，还是很有用！”7007笑眯眯往着柳蔚蓝，硬拉着银发少年得右掌并自己的右掌按在一块触摸屏上，很快两个掌印落在电子资料上，一份交易表格自动生成。

    “我需要交纳多少固定费用？”柳蔚蓝掏出自己的个人识别卡，“最近钱总是花得比较快，如果钱不够应该怎么办呢？”

    “jiejie，你可真丢人啊！”银发少年终于被放开，马上跳到一边揉发红的手背，“我有点担心跟你回去以后没有饭吃！”

    柳蔚蓝看着交易表上的号码笑，“啊啊，原来你是7001号，原来我一不小心就赢了排名这么靠前的一位！我记得，奴隶不能对主人能够提供的高于平均生活水平线的生活有任何的意见，你现在就有怨言，我是不是有权利对你进行惩罚呢？”

    “是的，只要一个小小的手术，你将立即拥有他们的完全控制权。7001号固定费用30万角子，7007号固定费用20万角子。以后每个月请主动到当地人口中心交纳奴隶税，税率为固定费用的百分之一。”

    “真是糟糕！”柳蔚蓝皱眉递过个人识别卡，“我卡上的钱刚刚够而已，那么意思就是我再没有多余的钱买我想买的成员了么？可不可以咨询一下，那位贴心的30005号固定费用是多少呢？”

    服务台内的管理人员抬头，笑，“40万角子！”

    “为什么比7001号还多？排名明明更低，不是吗？”

    管理人员灿烂一笑，“他的综合排名不高，但是经济排名相当可观，他努力工作勤奋挣钱，自己的存款就足够支付这一笔固定费用。”

    “怪人！不是吗？”7007号凑到柳蔚蓝面前，“你这样明目张胆地在新买的奴隶面前提起别的奴隶，挺伤人心啊！”柳蔚蓝笑，坦诚是她的美德。

    “因为是7号大厅的成员，因此需要征求你的意见，你需不需要对他们进行记忆清除呢？”

    7007号和7001号均安静下来，认真地看着柳蔚蓝。柳蔚蓝单手在服务台上敲了几下，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尤其引人注目。柳蔚蓝的眼睛落在金属一样冷冰冰的天花板上，“一个人由rou体和精神两部分组成，记忆又是精神最重要的部分，如果一个人失去了记忆，那么他是原来的那个他呢，还是一个全新的他？”

    管理人员耸肩，这样的问题重来不在他们的考量范围内。

    “那么你们两个意愿呢？”

    银发少年可怜兮兮地看看7007号，7007号只是笑，他惴惴不安道，“我不想忘记哥哥们！”

    柳蔚蓝伸手摸摸7007号柔软的头发，“乖孩子，那就这样办吧！”

    “那么，即将进行的就只有控制芯片的安装！”管理人员起身，柳蔚蓝歪头想了一下，“控制芯片也就不必要了吧！”

    管理人员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道，“这并没有先例！”

    7007号抿嘴笑，“主人，你这是在赌气吗？”

    柳蔚蓝耸肩，“我这是在做给30005号看，只要成为我的家庭成员，他完全拥有普通人一样的自由和权益，我愿意给予他平等的地位。”

    “jiejie真的真的好偏心！”银发少年不开心地扭开头，“都是哥哥出了坏主意，现在就这样，以后肯定被30005号欺负！”

    “他看起来比较正常一点，性格也蛮好。我家经常有社区的人来求助，如果是你们两个这样不可靠的人，我辛苦建立的名声就要毁于一旦了！”柳蔚蓝无奈，一堆懒洋洋的金鱼里丢一条小泥鳅，虽然不怎么搭配，却别有意趣。

    “尊敬的客人，因为你的要求实在太特别，我征求了上级的意见后，决定对你启动特别文件。你现在要新签一个承诺书，如果因为奴隶未做手术而产生的一切不良后果，你自行负责。”

    柳蔚蓝爽快地接过签字笔，三两下写好自己的名字，收好管理人员递给她的厚厚一叠证明文件以及回到织女后于当地人口中心的交接文件。

    “好了，你们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那么接下来第一件需要帮助的就是，尽量让30005号自愿接受我的交易请求吧！”柳蔚蓝微笑，“你们觉得怎么样？”

    “我记忆中更重要的，你不是应该给我们起名字么？”7007号耸肩，“还是说，你允许我们使用自己的名字。”

    “当然，那只不过是代号，你觉得呢？”

    银发少年紧抿嘴，一言不发转身跑掉。

    “他就是这个脾气，你得体谅。”7007号跟着柳蔚蓝转身进交易大厅，“从小在交易中心长大的孩子没有自己的姓名呢，第一次要丢掉使用了十几年的代号，伤心真是难免。”

    柳蔚蓝笑得极其宽容，“我还以为这个孩子是我和闹别扭呢，接受过奴隶教育的人不是对得到主人赐予的名字极其在意么？我不给予他名字，他大概会认为我不承认他！”

    “那么，我得到你的承认了么？我亲爱的，主人！”7007号迷人的黑眼睛微微上翘，深幽的眼珠子透出光芒，“对于你信任的回报，你可以称呼我铁弗！”

    柳蔚蓝心脏微微缩了一下，铁弗侧头道，“很在意？我认为你不应该是那么迷信的人！”

    “无法不在意！”柳蔚蓝叹息，“我四处走走去，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还会在交易中心停留二十天左右，你有足够的时间与朋友告别！”

    铁弗笑眯眯地看柳蔚蓝走到庭院去，转身走向那小小的通道。30005号端坐在沙发上，手执一本古书，看的津津有味。铁弗扯下胸口的号码牌，“你没有参加，真是可惜！她给予了我和小孩完全的自由！”

    30005号温婉一笑，“我一贯不喜参与你的游戏！”

    “这一次却是难免了！”铁弗将身体丢在皮质的沙发上，细长的眼睛盯着30005号永远完美如面具一样的脸，“她给我们的第一个要求便是，采用一切方法让你主动同意她的交易。”

    30005号淡淡的瞟一眼铁弗，他的肌rou已然兴奋起来，仿佛是期待已久，“不如我们来打一场吧！趁这个机会，好好的较量一次!”

    30005号起身，轻轻抚落衣袖上沾染的灰尘，“我从来不和BT计较！”

    ************

    交易大厅庭院南侧有一片人高的道旁树做成的巨型迷宫，道旁树被整整齐齐地修剪成墙，无数个入口和无数的死胡同阻拦了去到女**隶交易大厅庭院的路。柳蔚蓝知道，某一处墙壁上肯定有那么一个小小的洞能容纳7001号小巧的身躯。

    柳蔚蓝家传的技能就是和植物打交道，最难不倒她的就是在大自然里找路。她踏入迷宫中，三转两转就到一个死胡同，胡同尽头的植物墙有一个小小的凹槽，一张小小的长凳摆在其中。

    柳蔚蓝伸手摘了一片树叶子，嗅了嗅清淡的植物香味儿，走到长凳边坐下，冲长凳另一头赌气的少年道，“你知道盘龙帝国有多么大吗？”

    少年丢一个白痴的眼神给柳蔚蓝，柳蔚蓝笑，“我出生在一个古老的家族，家里有极其宽大的庭院和种植场，小时候的我无论跑多久都跑不出家的范围，于是我就很自然地认为那就是全世界。长大了一点，父母喜欢把家里的事情丢给师兄们处理，喜欢带着我到处旅游，我天天都要接触那些新鲜的东西，于是不喜欢回家，我觉得外面的世界好大，家里太小，容纳不了我的灵魂。”

    少年双手抱膝，尖尖的下巴放在膝盖上，整个人瘦得让人心痛。

    “十五岁的时候呢，父母说我长大了，可以回家稍微学习怎么管理自己的领地。知道穹庐人的领地吗？就是我们穹庐人没有征求任何人的同意，任性地把自己喜欢的一块区域划到自己的名下，然后居住在其中，自认为很负责地管理领地内的杂事。邻居家丢了一只猫可以来找我，不认识的人家里的小孩教育不好了也可以来找我，社区里有人得了孤独病我必须让他不那么寂寞。”

    “我当然不接受这样的命运，外面的世界那么精彩，我怎么可能留在一个小地方干这些没出息的事情呢。你猜我是怎么做的？”

    少年望天翻白眼，柳蔚蓝轻轻笑起来，“你猜对了，我很没创意地逃家了！”

    “这一走就是五年，很没种地没有和家里人联系。刚开始一两年认识了很多朋友，天天东奔西跑，觉得跑出来是对的，没有时间去觉得寂寞。三年过后，冒险的生活跟在社区里帮人找小猫一样重复，每次都是找到一个传说中的藏宝图，然后大家兴冲冲地跑过去，不过是一堆已经被时间风化了的垃圾而已。慢慢开始觉得无趣，觉得孤独，想念家里温暖的味道，觉得世界真的是太大了，大到让人寂寞。”

    少年挪动一下身体，闷闷道，“外面很大吗？”

    “仅仅是盘龙帝国就有7大行星了十四个次行星，行星间旅行只在路上就在花费一个月以至更长的时间。”

    “你是在劝我出去？”少年转头，白皙的皮肤衬着红嘟嘟的嘴唇，“我才不是不高兴这个！”

    “知道我最后为什么又回到家里了吗？”

    少年摇头，柳蔚蓝淡淡道，“和父母生活的十五年，是我生命的开端，给了我极深的烙印。我习惯了饭后一杯白开水，习惯了穿清洁芳香的衣服，习惯了自然清新的空气，习惯了按时睡眠。自我认知是一个很长的过程，虽然迷惑过，最终我还是确认，自己真的是只适合过穹庐人的生活！名字，是一种代号，更重要的是自我认知。如果你舍不得7001号，你依然可以使用它。”

    少年脸色慢慢红起来，双脚互踩，小声道，“我不是不高兴这个！”

    “如果你目前还没有明确的自我认知，我当然可以给予你一个名字。”

    少年眼睛快速地眨着，“真的吗？”

    “当然，我尊重家庭里每一个人的选择。你看，我姓柳，7007号姓铁弗，按照五行来讲金克木，我虽然很不舒服，但是还是不会强迫他改名字的。”柳蔚蓝伸手摸摸少年得柔软的头发，“铁弗是一个恶劣的家伙，所以我才说不会把他当成家人看待的话，但是你是一个乖孩子，我很高兴会有一个这样的小弟弟。”

    少年彻底红了脸，乖乖地靠到柳蔚蓝身边，“我喜欢银色的东西，只要是银色的都喜欢。我收集了盘龙帝国各个王朝时期所有的银币，还有各种各样的银首饰。我有一整套的银子打造的餐具和武器，我最喜欢长安拍卖中心去年展示的那一件银小剑。我有乖乖存钱，如果可以的话明年就能存够买它的钱了。”

    “所以呢？”柳蔚蓝的黑眼睛温婉又宽和，仿佛在鼓励所有人勇敢地表达自己。

    “所以，我叫银子好不好？”少年说完就红着脸把头埋在膝盖里，“他们都说这个名字很穷酸！”

    “你也觉得它穷酸么？”

    “当然不？多漂亮的颜色啊！”少年抬头认真道，“我爱它！”

    “那么，银子先生，现在我们可不可以不要躲在这晒不到太阳的地方了呢？”柳蔚蓝起身伸出手，“来，我们出去喝点茶水。我交足了30天的费用，这样浪费掉实在不划算。”

    银子开心地把手放在柳蔚蓝手心，有细细的茧，很温暖很厚，很有安全感，跟柳蔚蓝身上的味道一摸一样。

    银子认真对柳蔚蓝道，“柳jiejie，只要你对我好，我一定会保护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