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打不死的小强（二）（3）
还在前线和袁术僵持的刘备听到这个消息无疑于晴天霹雳。一道闪电下来，把报信的劈死，刘备跌坐在椅子上。徐州是根据地，好不容易有了一块像样的地盘，居然被吕布这个jian贼给夺了去，悔不当初就不该收留他。 前不久曹cao的兖州就被吕布祸害过，不同的是，曹cao还有三个县在手里，而曹cao还有能力把兖州抢回来，把吕布扫地出门。处境差不多相同，但刘备不是曹cao。跌坐在椅子上的刘备不是吓晕了，而是在思考。 现在是继续和袁术僵持下去，还是回去找吕布拼命？这是一个十分艰难的选择。说刘备不是曹cao，是因为现在刘备只能一个人思考这个问题，因为他没有军事参谋（此时仅有糜竺、孙乾），而曹cao却有很多。如果继续僵持下去，很有可能进入两败俱伤的境地，就算侥幸打赢了袁术，徐州丢了也就意味着徐州回不去，只能再找地方落脚。如果撤退，这不正合了袁术的心意？万一撤退的时候遭到袁术的掩杀，后果也很难想象。还有一个比较严重的可能，僵持下去的话，谁能保证吕布不和袁术联手，到时候就是前后受敌，夹在中间被人磨，分分钟磨成粉。 既要把所有的风险因素考虑周全，又要为每一种可能出现的状况想对策，这就是刘备现在要面对的问题。其实很快刘备就知道，他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回兵徐州。这个选择不是他决定的。 刘备这次和袁术对抗，除了他那一千多的人马是嫡亲以外，基本上都是徐州兵。对抗袁术是为了保卫徐州，现在徐州都没有了，还保卫个屁。徐州兵现在是无心再和袁术对抗，所以只能撤退，而不是继续留在这里。 撤退有两个方向，一是找个地方立山头，把这些人拉过去成立一个集团，二是回徐州打吕布。刘备同样没有选择，因为自从下邳出事后，事情已经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徐州兵不是他的，反过来，刘备只能听从这些徐州兵强烈的建议。 好吧，回去打吕布。徐州兵很多都有家人在下邳，按理说吕布占了下邳，他们应该双眼冒火，要和吕布决一死战的。事情又远非刘备想象的那样。当兵都是为了有口饭吃，有点军饷养活老婆孩子，能不死最好还是不死。对他们来说，刘备和吕布当徐州牧差别不大，只要不影响他们当兵就行了，不像曹cao，一副要把他们杀绝的样子。既然徐州兵的亲人在下邳，那么，如果他们这些徐州兵回去攻打吕布，能不能攻破下邳城不好说，万一吕布发火拿他们的亲人开刀，那一切都完蛋了。这就是老油条的想法。 刘备前脚一撤退，袁术后脚就跟上，踹了刘备一屁股。在《三国志》还有其他的资料里面我们都没有看到有关刘备这次撤兵的情形。我们先合理假设一下，吕布夺了下邳的消息，除了刘备知道以外，袁术也必然是知道的。刘备要撤兵，这一点，袁术也是知道的。痛打落水狗是所有招式之中最实惠的，如果连这个便宜都不占，那绝对不是带兵之人。《三国演义》我们都看多了，这个时候就是掩杀的大好时机。诸葛亮撤退的时候，司马懿就没有占到便宜。但诸葛亮还没有出场，而刘备并不具备诸葛亮的才智。 虽然没有记载，但《英雄记》有一个字提到了这次撤退的情形，“与袁术战，又败”。这是在广陵的事情，“又”字说明第一次刘备是战败的，描述的就是撤退时被袁术追杀打败，由于战斗不是很激烈，刘备伤亡不是很大，所以没有记载而已。 刘备还没到下邳，手上的徐州兵基本上都跑光。在陶谦留下的这些旧部下之中，有一个人是十分支持刘备的，这次出战袁术，也在军中，就是糜竺。糜竺和曹豹等不同，糜竺不是武将，不带兵。准确地算起来，糜竺既不是武将，也不是参谋，糜竺的身份是富商，但他有另外一个身份，别驾从事，换现在说来，就是经商的人大代表。很多人都在这个时候离开了刘备，糜竺却没有离开。刘备这时候手上剩下的大约只有五千人。打吕布夺回徐州那是不可能的了。还没到下邳城，刘备就带着这部分人灰溜溜地跑了。这是明智之举，也是无奈之举。因为这时候吕布不待见你，留下来那就是等死，所以只能跑。 刘备带着这些人去了哪里？广陵、海西。广陵，是徐州下面的一个县。刘备没有跑出徐州。 还有一个人在徐州晃荡，这个人就是袁术。在刘备撤兵后，袁术没有穷追猛打，也不去打吕布，袁术要去打广陵县。 刘备到了广陵，袁术也到了广陵。既然遇上了，那就打吧。这是袁术的话。 原本刘备还有和袁术对峙的资本，现在大部分的徐州兵都已经跑了，刘备还拿什么来和袁术对抗。战斗的结果显而易见，只要刘备不是一个傻瓜，就不会和袁术硬碰硬地对着干，而是能跑就跑，尽量保留实力。 刘备这次算是彻底栽了，从徐州带出来的两万左右人马，现在留下来的估计也就两三千。乐观点看，刘备从公孙瓒处出来，带领的也是两千人马，现在也是差不多，基本没损失。但这好比炒股，你入市的时候只有两三万，一波大行情过来，你的资产居然飙升到了两三百万，从六千点跌到一千多点，你发现你还剩下两三万，虽然你不亏也不赚，但带给你的却是全身心的打击。刘备现在的心情应该和炒股没有区别。 这对刘备来说就是一次彻彻底底的失败，可以用破产来形容。 人生经历大起大落，有的人被命运彻底打败，从此堕落下去，有的人从此认命，接受平庸的安排，只有极少数人能够站起来。 有志不在年高，无志空活百年。现在这个情况就不要再谈理想了，年幼时的那个要当皇帝的狂言，早已经在一次次的失败中被踏在了马蹄下踩进了泥土里。 要说理想，现在最大的理想就是吃饭。 虽然刘备再次被袁术打败，但手下依然有两三千人马要吃饭。最后剩下来的这些士兵，就是经历过磨难依然不舍，忠心跟随你的将士，他们将会是你以后的根本。他们能够跟着你，就是对你的认同，从素未谋面到同一个理想而走到一起，抛开理想和军饷，最起码你要解决吃饭的问题。 带兵打仗不是说着玩的，有句话叫做“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没有粮草，你的军队就不可能动，就算是坦克飞机，它都得喝油。刘备从徐州出来是带有军粮的，只是经历袁术二败和士兵溃逃以后，留在军里的粮草就已经不多。原本的后勤补给点是在下邳的，现在下邳没有了，又不可能找袁术借，也不可能放兵去抢。粮草成了刘备现在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如果这个问题得不到解决，很有可能队伍要解散。 这个问题，刘备一个人能解决吗？刘备不能解决，因为他身上一分钱都没有。刘备的知名度和信誉还不足以让那些商人赊粮。说起商人，在徐州最出名，能够刷脸吃饭的还真有这样一个人，而这个人就在刘备身边，他就是上面说到的糜竺。 糜竺“僮客万人，赀产钜亿”，绝对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土财主。刘备可以向糜财主借点粮以解决目前军队缺粮的危机，但刘备没有。因为糜竺不是借，而是直接给刘备，在刘备最困难的时候。除金银货币外，在糜竺“僮客万人”之中挑选两千壮丁入伍给刘备，还把meimei嫁给了刘备。 在最困难的时候，糜竺把自己的全副身家都给了刘备，支持刘备东山再起，这是怎样的一种情怀？ 刘备是彻底感动了，同时被感动的还有那些落难的将士。因为糜竺的这一举动，解决了粮草方面的问题，又给刘备安了一个妻以抚其心，更是给当时低落的士气打了一支强心针，而刘备也赖以此重振旗鼓。 重新焕发青春的刘备接下来要考虑的是从去何从的问题。 何去，我要到哪里去。 以广陵海西的情况来看，不足以驻扎刘备的五千人马，而且这里的地理环境和经济状况很难发展起来，所以留下来的决定被否决。 天下之大何处是我容身之处。 再回公孙瓒那里？不可能，因为当初接收陶谦的四千兵马时，就已经算是背叛公孙瓒了。 除公孙瓒以外，袁绍、刘表、刘璋等等，一个都不认识，你去他们的地盘，人家还以为你是来抢地盘的呢，而且山长水远，要穿越好几个人的地盘，实在是困难。长途跋涉，搞不好中途就让人给灭了。 比较近的有两个，袁术和曹cao，现在算来这两个都是敌人，也不能去。 还有一个更近的，那就是让刘备咬牙切齿的吕布。 何从，不如找个人投靠算了。这将又回到公孙瓒的日子，别人指哪你就要打哪。但刘备现在有五千兵马，如果给人当小弟的话，实在不甘心。 就在大家热烈讨论去哪里，是去热血奋战抢地盘，还是夹着尾巴寄人篱下的时候，刘备站了起来，右手朝西一指，目光坚定地说：“回下邳，找吕布。”这句话惊呆了所有人，但刘备是对的。 刘备不是回徐州找吕布决一死战，而是找吕布要一个容身之所。第一，对吕布来说，刘备不是曹cao，没有深仇大恨，两人没有交战，而且刘备还收留过吕布，算得上是对吕布有恩。两人是否交恶，得看刘备能否低下这个头。第二，刘备有吕布需要的东西。吕布虽然夺下了下邳，不代表徐州就是吕布的，现在的徐州牧依然还是刘备，吕布缺少了一个正式的封号。而代表正式封号的是徐州印，这东西正好还在刘备的手中。 所以刘备才会说：“我们回下邳找吕布。” 刘备找到了吕布，摆低姿态，向吕布发表了自己本来就不适合当这个徐州牧，现在由吕布来当是最好不过的言论，并且表示在下邳发生的事情都是误会，然后回忆了两个人在小沛和下邳的友好时光，展望未来在吕布的带领下新的辉煌，为了表示刘备合作的诚意，刘备亮出了徐州印，亲手奉上给吕布。刘备明确表示，徐州以前是我刘备的，今后就是吕布大哥你的，不是你抢我的，而是我心甘情愿让给你的。 吕布抢了徐州，如果刘备和吕布死磕过得话，吕布可以选择在这个时候一刀宰了刘备。刘备低声下气又嬉皮笑脸地讨好吕布，尽往吕布脸上贴金，吕布也不愿意做一个十恶的坏人。刘备充分掌握了人性中的弱点，利用吕布这种既要当婊子又要立贞洁牌坊的心理，重新回到了小沛。 其实，促进刘备能够顺利回到小沛的，还有一个人，他就是刘备的死对头，袁术。原本袁术答应二十万斛的大米和武器装备给吕布反水的，吕布拿下下邳以后，袁术答应吕布的东西连毛都没有一条。吕布派人去向袁术追讨这笔账，结果袁术要吕布把徐州分一半给他才肯给东西。袁术的欺骗行为让吕布觉得自己被人给摆了一道，恨不能亲手宰了袁术。 对吕布来说，袁术就是一个骗子，而刘备就显得哥们得多了，抢了他的东西不说，他不但不记仇，还笑脸嘻嘻地跑来帮自己，比袁术靠谱得多了。 吕布笑哈哈地接过了刘备的徐州印，握着刘备的手亲切地称呼刘备为贤弟，表示以后大哥就罩着你，有人欺负你就报哥的名号，把刘备安排在小沛。 就这样，吕布和刘备达成了合作的关系，当初刘备给吕布安排地方，如今吕布给刘备安排地方，角色大反转。 刘备又回到了这个地方，小沛。 当初离开公孙瓒投靠陶谦，陶谦让刘备驻扎的是小沛。如今算是寄居于吕布，又是小沛。吕布投靠刘备，刘备安排吕布驻扎的也是小沛。小沛就是一个寄人篱下的地方。 刘备是诸多感慨而又平静得多。人生经历过大起，领徐州牧，指挥过两万人马的战斗。人生又经历过大落，被打得大败，最后剩下一点人马，差点连西北风都喝不上。时至今日，又回到了两年前的地方，一景一物不曾改变，残砖还是那个残砖，断瓦还是那片断瓦，磨炼过的是心境。 吕布是同意刘备回小沛，但有人却不这么认为。《魏书》曰：诸将谓布曰：“备数反覆难养，宜早图之。”吕布的手下认为刘备投靠这个投靠那个，是个反复无常的小人，应该杀掉他。试想一下，吕布何尝不是一个反复的小人。 刘备来找吕布喝酒，吕布大大方方地把这些话说给刘备听。刘备的后背凉飕飕的。吕布这样对刘备坦诚，是向刘备展示，你看哥对你咋样。 还有一个人看不过眼刘备，就是袁术。196年，袁术派遣纪灵带领三万步骑兵要来灭了刘备。 此时，刘备和吕布的关系发生了一点变化，估计是刘备在吕布的地盘上待的时间一长，吕布反复的个性就表现了出来，萌生起杀刘备的心思，只是还在犹豫之中，没有落实到行动上。据《三国志》，纪灵来攻打刘备的时候，吕布的手下将领就说：“将军常欲杀备，今可假手於术。”这证明吕布已有杀刘备的心思。 借刀杀人是条毒计。 吕布想杀刘备，这一点，袁术是知道的。同样是想刘备死，袁术为何却要先动手呢？直接留给吕布干掉刘备，不也一样达到杀死刘备的目的？不一样，袁术想要的是刘备的地盘，下邳。袁术替吕布除掉刘备，那么小沛就落入了袁术的手中，这才是袁术真正的目的。表面上看来，袁术是打着替吕布除刘备的借口，这样袁术的军事行动就能够得到吕布的默许，对袁术来说是十分有利的。这就是袁术“助人为乐”的想法。 虽然这借刀杀人之计能够除掉刘备，但吕布却不犯傻。布曰：“不然。术若破备，则北连太山诸将，吾为在术围中，不得不救也。”表面上，吕布有不得不救刘备的理由，内心深处的想法是，刘备只能由吕布自己来灭。在灭刘备之前，吕布必须救刘备这一次。 吕布带兵前来为刘备解围。纪灵的是三万兵马，吕布却十分淡定的只带了一千步兵和二百骑兵。《三国志》明确记载“便严步兵千、骑二百，驰往赴备”。陈寿这么准确地记载这个数量，证明在人数上是没有错的。吕布带这么少人就敢来替刘备解围，而且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是开玩笑的。 吕布这么有把握是因为袁术和吕布现在是合作关系，笃定袁术不敢和吕布开战。既然如此，刘备是吕布的人，由吕布出面调解，不管怎么样，袁术都要给吕布这个面子。 吕布是对的。吕布一到，纪灵就不敢再进攻小沛，刘备算是松了口气。吕布的做法很简单，特别像港产片里面摆和头酒一样。吕布对纪灵说：“玄德是我贤弟，听说被你们给围了。我这人不喜欢打架，最喜欢的就是给人调解。”事实上，吕布的名号就是杀人杀出来的，所谓的最喜欢给人调解，这一点在纪灵的心里重重地鄙视了一下。吕布就是一个老大，纪灵只是袁术的一个小弟，在这里论黑社会谈判的那一套，纪灵确实要矮吕布一个辈分。 吕布摆完谱，辕门射戟给纪灵一个台阶下，纪灵退兵，这个围就算是替刘备给解了。 刘备抹抹额头上的汗，总算松了口气。 刘备回到小沛后大力扩充武装队伍，已经把人员发展到了一万多。这一点，吕布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也同时让吕布痛下决心要对刘备下手。 吕布和刘备算是正式开始交恶，不久之后，吕布开始向刘备动手，因为一件事给了吕布最好的借口，刘备抢了吕布的军马。 刘备要扩军，就必须给这些士兵寻找军需物资，要想发展骑兵，就必须有马。小沛这地方不养马，要配备马匹，要么去买，要么只能去抢。《三国演义》里面就说张飞明知道是吕布的马，依然抢了他一百多匹。至于有没有这事，不好考究。其实有没有都不重要，因为吕布需要的是一个借口，一个攻打刘备的借口。 刘备在广陵刚挨过最困难的时候，好不容易在小沛缓口气，纪灵走了，现在吕布又来了。 刘备知道，这次吕布是真的要动手，既然如此，那就打吧，偷我徐州一仇时刻铭记在心，那就和你打一仗！ 关于这一仗并没有详细的记载，《三国演义》里面描写吕布四面围住小沛城，最后张飞带兵突围，关羽殿后，刘备带领家眷逃跑。 结果只有一个，就是刘备和吕布打了一仗，刘备兵败。从后来的结果来看，刘备的大部分兵马被打散，小部分被杀。最终还能够跟随刘备逃跑的，大多只有两三千人。这是没办法的事，吕布的是虎狼之师，刘备虽然短时间拉了这么多人，却还没有来得及训练，没有经历过战火的洗礼，充其量只是一群乌合之众，怎么可能是吕布的对手。 刘备又一次兵败被打回原点，抛开黄巾军那些不算，从离开公孙瓒开始，被曹cao打了一回，袁术打了三回，吕布打了一回，全都是兵败告终，压根没打过一次胜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