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伤心(下)
小厮笑道,“是夫人让夏管事送出去的,说是给府里一位远亲送的,都是一些旧衣。” 黎茗衾敏感地拆了包袱一角,果然都是陈氏的旧衣裳,不过虽然是穿过的,依然很是体面。她尽量平静地问,“夫人有没有说这个亲戚姓什么?” “说是姓卢。”小厮大大咧咧地道。 黎茗衾变了脸色,转身就走,戚慕恒莫名其妙地望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黎茗衾坐在马车里,戚慕恒骑着马时不时地看向小窗,小窗掩得严严实实的,什么也看不到。 到了义安候府门前,若雪和云纱上来扶黎茗衾下车,黎茗衾闭口不言,目光黯淡,二人心知不好,但当下也不敢多问。戚慕恒也不问,像往日一样跟田荆武商谈起府里的事,又去太夫人那儿转了一圈,才回了省身苑。 黎茗衾回去见了青黛、绮罗,一时间也不知从何说起,但面对她们探究的目光,她又觉得如坐针毡。索性去找戚华月,反正也两日没见了,再不去就有些不像话了。 到了枫溪小筑,又是墨砚迎了她进去,这是黎茗衾第一次进戚华月的内室。这儿离上次见面的花厅隔着一条廊子,廊子一边有一块地,上面铺了毡子,下面可隐隐瞧见种了些菜。这想必就是赵庆德在府中的菜地了,此时赵庆德并不在。 戚华月正在屋里做针线,在一块儿红段子上绣一条活灵活现地鲤鱼。看那缎子的尺寸,是给婴孩的,黎茗衾笑了一下,让面皮松一松,“姑奶奶是不是有好消息了?” 手上陡然停了下来,戚华月把缎子和绣针放到一边,目光一下子冷了,“绣着玩玩,你不会刚从娘家回来就来了我这儿吧?” “侯爷在和田管事说话,我过来坐坐。”黎茗衾淡淡地笑道。 “从娘家回来,该多歇歇。”戚华月看着她就像看着一只刚从垃圾堆里回来的猫,只是她的教养没允许她说出失礼的话。 这下子黎茗衾连应付的心思都没有了,勉强维持着笑容,转了话头,“我回去对母亲说,府里内院的事都有你帮我,我母亲也很放心,说我可以专心打理自己的嫁妆,于人于己都好。” “内院有我,你只管放心。以前也多是我管的,如今也不过是多了几个人、几张嘴,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戚华月说的云淡风轻。 墨砚端了一盘野菜大饺子过来,低着头退到一边,为她们准备了姜醋。黎茗衾随意地看了一眼,暗自猜想着饺子里的野菜是不是赵庆德种的,尝了一个,“很新鲜呢,好像刚采下来没多久,是不是哪个农人挑到府门前卖的?” “是庆德种的。”戚华月就此不再提赵庆德,随意地笑了笑,“我不惯用姜醋,什么都不蘸,才更有滋味。” 原来又是一个原味支持者,黎茗衾倒是喜欢什么都加点佐料,“这饺子好吃,不如送我几个,不知道你舍不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戚华月答道,当下让墨砚拿食盒盛了,“我看哥哥也该回去了,你也回去吧,让他找不着人可不好。” 黎茗衾已向她表明了心迹,又受了气,自然懒得多留,带着青黛一路闷闷不乐地回了省身苑。彼时,戚慕恒又去了外院。黎茗衾交待云纱,等戚慕恒回来就把饺子热了,说是他那宝贝meimei让她带回来的,之后径自回房往榻上一靠,兀自出神。 不知不觉地该用晚膳了,黎茗衾渐渐地从无状的思绪中醒转,望了眼擦黑的天色,很清楚地听见肚子咕咕地叫了一声。她不满地又等了一会儿,成洛家的不管她也就算了,怎么青黛他们几个没一个来给她送吃的?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门外有了响动,有人用力踏着步子从窗下走过。门被重重地推开了,绮罗气呼呼地把放着茶盏的漆盘重重地放在桌上,茶水洒出大半,剩下的应该一口就能喝下了。
黎茗衾坐起来,因为太饿了,看东西都有些恍惚。她声音闷闷地道,“怎么只有茶,一块胡饼、一个馒头都没有?” 绮罗气呼呼地道,“侯爷不让送吃的,只让送水,说您要吃,就得到前面跟他一起吃。”她替黎茗衾整整发髻,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她披上大氅,“奴婢几个都被他们挡了回去,侯爷还说,谁敢偷偷送来,就赶出省身苑去。侯爷前几天还看着好好的,没想到脾气这么大,您还是别闹了,身子要紧。谁知道这侯府里的人在想什么,说不定巴不得您有个差错,好吞了您的嫁妆。” “你想的也太多了,走,出去看看。”黎茗衾打起精神,八成是误会她受了戚慕恒的气,不过这一回还真的和他没什么关系。 到了花厅,青黛正翘首以盼,看见黎茗衾过来,长长地松了口气。一旁服侍的绿云眼中竟也一松,黎茗衾没那精力应付她们,淡淡地道,“你们都下去,这不用你们服侍。” “是。”众人应道,最后一个出去的人很尽责地把门关上了。 一旦剩下他们二人,黎茗衾就懒得做戏了,她一屁股坐在戚慕恒对面,夹了一筷子醋溜白菜,没头没脑地扒饭。吃了几口,发现脸上都湿了。她不顾仪态,用力擦了一把脸,努力忍住哽咽道,“没事儿,酸的,太酸了。” “我倒觉得很正好。”戚慕恒慢悠悠地夹了一筷子,一点一点地嚼着,还故意哼了一声,咂咂嘴。 黎茗衾红着眼睛看着他,小声嘀咕着,“就知道欺负我,你们都欺负我。” 戚慕恒没有说话,从桌上大大小小七个碟子里,每样夹了点放在她碗里,笑道:“多吃点,别人都欺负你了,又怎能不爱惜自己?吃完了跟我说说,遇上什么难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