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桃园内,御医给瑶瑞的双手包扎。瑶瑞忍耐着,全程都没有说一声痛。 蓝梦纯见翊成一直在旁,出言劝道:“殿下,时候不早了,您该出宫了。” 翊成看着瑶瑞,眼里的关怀溢出,不舍道:“我知道,我知道了,还劳烦蓝jiejie多多照应瑶瑞。” 蓝梦纯轻轻一笑,搀扶起包扎完毕的瑶瑞,送她到床上躺下后,转身看向翊成:“她是桃园的宫女,我自然会好好照顾。殿下放心吧,她不会有事的。” 翊成点点头:“那好吧,我先回去了。”他走到门边时,又不舍的回过头,对着瑶瑞用口型‘我明日再来看你。’ 瑶瑞瞧见了,有点不好意思的收回了眼神,但心里却无比温暖。 蓝梦纯轻轻地怕了她的手背,笑道:“想不到meimei如此勇敢。” 听到这一句话,瑶瑞才算是冷静了下来,表情也严肃了:“jiejie,我不是有意弄伤自己的。” 蓝梦纯微笑道:“你拼力护住,这是功,不是过,我不会怪你的。” 瑶瑞道:“谢jiejie包容。”她心里清楚,有许多要紧的事需要她去做,她伤的非常不是时候。 蓝梦纯问道:“瑶瑞,我所了解的你,是一个非常理智,并且城府心机颇深的女人。火球落下的时候你没逃,是因为你看出火球不会往你的方向去。不仅如此,你还是第一个看见皇子翊泉的人,可你并未选择上前救他。一个孩子你能狠下心来看他被火球砸,为何成年的翊成你却要上前救呢?” 瑶瑞直言道:“因为婢子自私,瑶瑞私心两点在十九皇子身上。其一,他是贤妃娘娘的儿子,贤妃娘娘是婢子最喜欢的主子。其二……”她愣住了,一瞬间胸口的热量上升,足矣烧毁她的理智。 蓝梦纯失笑道:“怎么不说了?” 瑶瑞摇头:“婢子是个下贱之人,有些话不能说出口。jiejie灵慧,心中早已知晓。” 蓝梦纯笑道:“若是两情相悦呢?” 瑶瑞吓得赶忙起身下跪:“jiejie,婢子一条贱命,可若是传出这样的话来,会毁了皇子的名声。” 蓝梦纯的一双明眸闪了闪,淡淡一笑:“玩笑话罢了,我也先回去了,你早些休息吧。” 瑶瑞有些发抖:“是,jiejie慢走。” 瑶瑞并非无欲无情之人,面对今日这种突发情况,她可以不顾自身安危的冲出去,连她自己都知道,心中的那份悸动要压不住了。更何况是别人,只要熟悉她的,都会看出来,她对翊成是喜欢,是情意。 但她从未忘记玉莹,也从未忘记自己的身份。她不会逾越,也没有妄想,她只是需要时间来慢慢的淡化对翊成的爱恋。 瑶瑞低头瞧着那包裹臃肿的双手,自言自语道:“太子膝下一直无子嗣,到底是郭氏出了问题,还是太子呢?” 瑶瑞知道她毕竟只是个小小的宫女,太多的消息她都无法得到。想要了解东宫的更多事情,她需要一个消息灵通的人来帮助自己。 可谁会帮助她呢? 想来想去,她也只好去找那个人了。 冷宫中,薛云惜坐在铜镜前梳头,见到镜子里映入瑶瑞慌忙进屋的身影,她轻声笑道:“来了?” 瑶瑞吃了一惊,看着薛云惜问道:“你猜到我今日会来?” 薛云惜淡淡一笑:“没那么准确,但也差不多。” 瑶瑞叹口气道:“让你失望了,堕胎药没那么好弄,我还没找到方法。” 薛云惜摇了摇头:“你毕竟只是一个宫女,哪能那么轻易就弄来。说说吧,何事找我?” 瑶瑞越来越觉得薛云惜奇怪了,她原是个娇滴滴,非常任性地人。可入了冷宫后,她就完全变了。从神态到气质,再到说话方式,一言一行都不再是原先的那个薛昭仪了。 薛云惜见瑶瑞犹豫,笑道:“怎么?难道你不是来拜师学艺的?” 瑶瑞面无表情,冷冷道:“那小太监呢?你没把有人要杀你的事情告诉皇上,为什么?” 薛云惜冲着后院一扬下巴:“估计明年后院的花会长得艳丽些,毕竟是血rou做肥,怎么也要比御花园的美才不算浪费。” 瑶瑞眉头皱起:“埋了?为何?” 薛云惜拿起手边的梳子继续梳头:“我如果将此事告诉了皇帝,就等于告诉杀我之人,我已经无能保护自己了,能依靠的只有皇帝。而我现在又在皇帝面前失了宠,你说杀我之人,会放弃吗?” 瑶瑞摇头:“不会,他会变本加厉,再次向你下手。” 薛云惜回头冲着瑶瑞一笑:“那我不告诉皇帝,将人秘密处置了,你说想要杀我之人会怎么想?” 瑶瑞长出一口气:“他会以为你势力已成,身旁有人保护,不敢再妄动。” 薛云惜微笑道:“你这丫头脑子就是转的快。” 瑶瑞可不觉得被别人这样夸奖是件好事,不过薛云惜的话,也间接的说明了她现在无所依靠。瑶瑞放松警惕走到了薛云惜的身旁,问道:“我想问问你太子的事。” 薛云惜的神情有一刹那间露出了疑惑,但她心念转的快,马上就明了了:“我未入冷宫之前,一直派人盯着落樱那小丫头,知道她一心攀附太子。你是因为她,才来向我讨教的吗?” 瑶瑞避开了薛云惜的目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薛云惜拉过瑶瑞的手:“落樱那丫头确实貌美,野心大也在情理之中。可她出卖过你,你难道忘记了吗?” 瑶瑞冷冷道:“这不需要你管,只需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了。” 薛云惜叹了口气:“储君之争,太子必是败者,落樱选择投靠太子,并非明智之举。” 瑶瑞心头一震,疑惑道:“为何?他已经是东宫太子了,难道还有变数?” 薛云惜冷笑一声:“东宫太子?算个屁啊!”她笑的猖狂:“他的储君之位是太后保下来的,而太后的身子骨却一日不如一日,以后谁来保他?还有,他膝下无子,在皇家眼里是大忌,这会成为臣子们的顾虑,也会成为皇帝的顾虑。” 瑶瑞急道:“太子妃郭氏呢?郭家是三朝元老,他们难道不会支持太子吗?” 薛云惜笑着摇了摇头:“瑶瑞啊,你还真是天真,无知的可爱呢!” 瑶瑞知道这是在讽刺她,没有说话。 薛云惜将瑶瑞拉到身边坐下,笑道:“你看看我,你就知道郭氏是个什么身份了。”
瑶瑞眨眨眼:“你?你跟她怎能一样?” 薛云惜点了点头:“对,不一样,她若是赌对了还能是皇后,而我注定一辈子是妃子。” 瑶瑞越听越糊涂,蹙眉道:“你就不能不与我绕弯子?” 薛云惜苦笑:“没与你绕弯子,只是你的出身不懂我们的苦楚。我们这些官家小姐,生下来就是要为家族牺牲的。家族想要攀附皇权,我们就要嫁给皇帝皇子。家族想要拉拢谁,我们就会被嫁给谁,这就是我们的命。没人在乎我们的心,也没人在乎我们的命运。我们为家族赢得了荣耀,我们就是家族最好的棋子。若是我们输了,我们就是家族的弃子,或自生自灭,或杀之掩埋。” 瑶瑞见她眼含泪珠,心中触动。 薛云惜故意仰脸不让泪水滑落:“是不是没想到,我们这些光鲜亮丽的小姐们,活的也是如此不如意?” 瑶瑞冷笑:“这样的家族不如毁了它,没心没肺如畜生一样的一群人。不过是想要牺牲女子,换的荣华富贵罢了。我要是你,就算他们是我的亲生父母,我也不会放过。他们没有把我当做子女,我为何要为他们尽孝尽忠?” 薛云惜的一滴泪珠悄然落下:“或许…你说得对。”她不由心酸,瑶瑞所说的她曾想,却不敢面对。 瑶瑞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看着薛云惜,试探道:“你真的无力申辩下毒之事吗?我一直奇怪,你为何如此轻易就被栽赃。我与落樱的手段并不高明,就算加一个德妃也未必是你的对手……难道你?” 薛云惜突然大笑了起来:“如你所想,是我自愿认罪的。” 瑶瑞吃惊道:“为何?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薛云惜的眼泪再也无法抑制,声音越发癫狂:“因为他们抛弃了我,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的家族。你知道吗?他们这些年一直在想方设法杀我,每一天都是如此。我不怕妃嫔的争宠妒忌,却害怕我最亲的家人。” 瑶瑞上前按住她的臂膀,问道:“为什么?” 薛云惜的脸美丽却苍白,声音痛苦又绝望:“因为他们的第一个目的达到了,为了完成第二个目的,我该去死了。” 瑶瑞迫切想知道答案:“什么目的?” 薛云惜推开瑶瑞的手,她很冷静,没有疯,只是伤心而已。过了会儿,她冷静下来,对着瑶瑞笑道:“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皇后失踪,三十几个在京官员都被牵连。盛怒之下,有一半的人被革职,其中就有我的父亲。他忍了好多年,直到我长大。我入宫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他官复原职。” 瑶瑞追问道:“那为何又要杀你?” 薛云惜冷笑:“因为皇帝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了,而后宫规矩,两皇妃子不能有同辈之人。为了能够新皇登基时还能送女儿入宫做妃,他们必须早一点除掉我,才可得到这个机会。” 瑶瑞觉得骇人听闻:“虎毒不食子,为了权利他们当真可以做到如此无情?” 薛云惜的目光有恨、有悲,那种无法言表的痛苦写在了她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