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友尽
正值响午,路上行人稀稀拉拉,左向尘仰起头看了看天空,黑漆漆的乌云恍若天幕压在颍川上方,酝酿着不详阴沉意味。 “左大哥,怎么了?” 街边摊位上大口吸吮面条的王升瞥见久久未动筷子的左向尘,不免心下疑惑,说:“可是因为那孙家大少的事而烦恼。” 左向尘轻轻点头,道:“虽说已经清楚孙寅是由楼轩伪装,可仍有许多事情还未彻底明了。” 王升放下筷子,摸着下巴琢磨一小儿,道:“是疑问凌天却怎么发现他非孙家大少么?” “并非这个,凌天却担任除逆司捕快已有二十余载,眼光自是毒辣的很,外加‘冬韵刀’私自赴往颍川郡闹得六扇门四门众所周知,联想到这点,拆穿楼轩的身份实在不是什么难事。”左向尘摇了摇头,轻声道。 “那莫非是奇怪凌天却为何会把楼轩放走,须知就算澄清了他与无上门并无勾结,楼轩有违六扇门规定也是板上钉钉的一条大罪。”王升颇感纳闷。 “凌天却此人恣睢霸道,可也是性情中人,其对六扇门诸多繁琐规定极为不屑一顾,以他的性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没发现放走楼轩,甚至暗中襄助也不无可能。” 一个个疑点被左向尘清晰有条理地逐一驳回,王升急得抓耳挠腮,道:“左大哥你跟他同为春夏秋冬四流,理应对他十分了解,你说他伪装成孙家大少孙寅的目的是什么?” 再度听到春夏秋冬四流这一名号后,纵使性子沉稳如左向尘也免不了眼角跳了跳,抑制住打心底升起的羞耻感,良久,才缓缓道:“巡检司的孙寅意外毙命,楼轩作为其至交好友,赴往颍川调查真相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王升听得懵懵懂懂,随后突然跳脚起来,后知后觉地惊叫道:“左大哥,你说那孙寅也是六扇门四司的捕快!” “这件事我也才清楚没多久。”左向尘说。 “也就是说孙寅外出游历的五年,都是在巡检司做捕快,可他为何不告诉孙家人?”王升有些纳闷,据他所知,巡检司可从未有不得告诉家人这一项规定。 “这也正是我极为困惑不解的地方,直到前几天翻阅孙家卷宗时我才恍然大悟。”左向尘回道。 “左大哥你发现了什么?” 左向尘缓缓起身,掏出几粒碎银放在桌上,目含深邃,低声道:“孙家与无上门之间千丝万缕的密切联系。” 王升急道:“你是说!” “若无意外的话,孙家恐怕……” 话才到一半,突然间没了下文,王升颇感茫然,循着左向尘的视线望向身后,蓦地从街道远远一端看见位负剑行来的男子。 此人身着一袭白衣,从头到脚皆是一尘不染,虽是惊鸿一瞥,王升立觉其气质非凡,端是恍如御剑九天而下的绝世剑仙。 可待负剑男子走近后,王升无来由地愣住了,不知何故他竟觉得这人有几分面善,似在哪里见过,可他偏偏又不认识此人。 冥思苦想好一阵后,就当王升要放弃寻根究底下去,耳畔蓦地传来左向尘的声音: “笑歌山庄叶歌若。” 王升登时幡然醒悟,怪不得此人如此面善,敢情是“天下九流”笑歌山庄庄主的叶歌若。 像对方这样的点武榜天甲宗师只要随意指点几句,就能让自己受益匪浅少走许多歪路。 想到这里,他刚想趁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毛遂自荐厚着脸皮上去打招呼,就被左向尘一把扣住手腕,连拖带拽给拉走。 王升心下困惑,虽说他与左向尘耍的是刀法,可刀剑本“一家”,再说他也不是墨守成规不懂变通的人啊。 “左大哥,你这是干甚?” “神仙打架殃及池鱼,若是不想把小命丢在这里,就趁早离开。” 左向尘语气罕见地有些严肃,王升愈发茫然,转身回望了一眼,登时把他三魂惊得只剩七魄了。 回首望去,有一玄袍男子负手而来,面容漠然,行步间显露出睥睨天下的霸气,视这众生为草芥蝼蚁。 “无上天魔……叶墨,这是恰好赶上正邪两方大战不成?!” 王升有些失神,呆呆想道。 ……………………………… “解决掉这群先天耽搁了好些时间,现在应该轮到我们两人的事了。”孙寅端坐高台蒲团,俯望着神情飘忽左盼右顾的夏某人,“不知夏兄你考虑好了么?” “考虑什么。” 听到孙寅的问话,夏云升只做未懂,俨然摆明了要继续装傻充愣下去。 他也不恼,只是朝垂手静立一旁的孙玉佛使了个眼色,夏云升此人极擅察言观色,瞅见了孙寅这是要杀人灭口的架势,当即话风一改:“其实你要我叛出巨鹿书院,加入你们无上门也并非不可,只是你总得给我点好处吧。” 孙寅有些奇道:“先前我不是给了夏兄你‘青梅’剑与太易剑法么,难不成这还不够诚意?” “啧,这么点玩意儿是要打发叫花子啊。”许是瞧出了还未触及其底线,夏云升蹬鼻子上脸,试探道,“怎么着,你也得把完整的太易剑法让我一睹为快。” “要是夏兄你加入无上门,我可以擅自主张让你参悟太易剑法。”孙寅含笑道,语中无疑是证实了他们无上门确实是从青萝洞府得到了先天五太中最为神秘的“太易”。 “这样啊。”夏云升咕哝一声,“那你得容我再好好思量思量。” “请便。”孙寅笑道。 说着,夏云升还当真装模作样地思忖了好半天,半个时辰后,才长吁一口气,带着几分大义凛然道:“想我夏某人身作巨鹿书院学生兼点武榜人甲的少年天骄,怎会与你们这等邪魔外道同流合污!” “要想强逼我同意,除非是踏过我的尸身!” 语罢,这厮还整出副引颈就戮束身待毙的姿态,不知情的人恐怕还真以为这姓夏的是什么置身死度外的忠肝义胆之辈。 孙寅目有惋惜,朝孙玉佛挥了挥手,“既然夏兄你决心甚坚,我也不便强人所难,劳请佛爷你送夏兄一途吧。” 视死如归的凛然姿态还没维系半响,夏云升顷刻话锋一转,咳嗽道:“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也,你要我作世人唾弃之徒加入无上门,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孙兄你……呵呵,能够狠下心毒杀自己叔父的人,实在让人没法信任起来啊。” “夏云升,你莫要太得寸进尺。” “佛爷,勿恼。”孙寅冲孙玉佛制止摆了摆手,而后说道:“夏兄你不就是想清楚我为何丧尽天良做出‘弑亲之举’。” 夏云升点头如捣蒜。 “其实要我阐明因果也并非不可,只不过夏兄你得先说清是怎么发现我并未身死,实则暗中主导这一切。” 夏某人叹了口气,面上带着稍许不耐烦,“你可真是千方百计地也不让自个吃亏,既然如此,我就实话跟你讲吧。其实早在一开始姓楼的跟我说起你时,我就对你产生怀疑了。” 说及此处,夏云升竟从孙寅眼底看出了“你丫就给我吹吧”的意思,顿时目光一虚,说:“你也别觉得我是随口胡诌企图给你造成心理压力,要清楚你压根就没刻意匿藏行踪,我若是连这都看不出来的话,还是甭加入无上门,直接跳进粪坑溺死算了!” 正当孙玉佛两人以为这姓夏的要顺着“吃屎”这一点继续讲下去,所幸他及时扭回话题,说:“其实我对你产生怀疑是某次谈话时,楼轩跟我说过你易容术冠绝六扇门,非但真假难辨,更能使死人‘改面换貌’。” 孙寅插嘴,打趣道:“不是一开始就发现了我的身份么?” 夏云升一瞪眼,面现怒容道:“甭给我打岔!” “起先我也没太注意这点,可随着许多线索逐一呈现浮出后,这乍看不起眼的细枝末节,就变得极为至关重要了。” 孙寅笑意不减,事不关己般听着夏某人是怎样把他这货真价实的幕后主谋给揪出来。 “你安插无欲苑的妖女到姓楼的身边,从始至终就是诱导他到一个错误的方向,让他误以为无上门图谋的是青萝洞府里的传承,孰不知青萝洞府早就被你们给搬空,鸠占鹊巢了。” “楼轩他……我也不知他是否洞察了你的意图,不过他发觉无欲苑的妖女有问题是肯定的,所以他才会对突然间冒出来的我警惕异常,于是撺掇那妖女对我出手,即是试探也是打着狗咬狗的主意,至于所谓的‘借刀杀人’,呵呵,听他胡扯。” 夏云升说的头头是道侃侃而谈,这边孙寅也是听得津津有味,想来身上要是带足了银两,说不准都会兴致上头出戏喊上句:“技术活,该赏!” “虽说最后我超出他意料的杀死了无欲苑的妖女,他也没就此放松警惕,直到那天半夜时分我把他拳打脚踢痛殴了一顿,他才确信这不是什么疑兵之计。” 孙寅听得有些哑口无言,好笑道:“这般草率。” “你对他的性子不是极为了解么。”夏云升歪了歪头,平静道:“那家伙当时的想法我用脚趾头都能猜出来,想来不外乎就是‘像这货的二愣子,肯定与那幕后主谋无关’” “说起来我能博得他信任,其实还多亏了你。” “哦——”孙寅挑眉好奇。 “之前我曾隐晦向楼轩盘问过他是如何清楚我这无名小卒的,而他是这样跟我说的……表弟温守仁。” “嘶——温守仁为何要把我的身份透露给楼轩,先不说他是不是这样未经他人允许便爱嚼舌根的人,光是告诉楼轩的动机就很难让人理解。” “其实吧,这事有很多可以解释的原因,所以开始我也没太在意,直到后来我潜入六扇门收录卷宗的档案室,才理清了许多事情。” 夏云升斜睨望了眼八风不动的孙寅,继续道:“孙家孙茂彦,也就是你孙寅的‘爷爷’早年因为自身资质不佳,却又不甘此生平平淡淡娶妻生子,过上因为柴米油盐而苦恼的生活。生怕自己老了之后两腿一蹬,这辈子就这样窝窝囊囊的去见阎王爷。” “所以他就加入了魔门六派……差点忘了,当时还没有魔门六派中,总而言之他就是结识了孙玉佛,并得其引荐混入无上门并得神功传承,修为一路高歌猛进,只差没干掉那时的无上门门主走上人生巅峰。” “不过他后来过得其实也没差,从王李两家这地头蛇嘴里生生抢来一块肥rou,颍川郡里可谓是呼风唤雨一手遮天,任谁碰上他都得恭敬尊称一声孙爷。” “只是吧。”夏云升故意瞟了瞟表情大是淡定的很的孙玉佛,语气唏嘘道,“任你何等盖世人物,也抵不过时间荏苒,终有英雄迟暮,美人白头的一天。这人老了之后,心态总会发生潜移默化的改变,孙茂彦自然也不列外,所以他为了避免鸟尽弓藏,或是自己后辈不再受无上门驱使,便决意反抗无上门。” “这也正是孙茂彦跟孙兆舟不知道自家还与无上门勾结的原因。” “不过后来的结果两位也是清楚的,颍川赫赫有名的孙爷孙茂彦拼命搏杀无上门九魇堂堂主后,自己也油尽灯枯,不久便溘然长逝。” 说着,夏云升笑眯眯地看向孙玉佛:“不知佛爷我此番推论可符合事实。” 孙玉佛只做未闻,夏云升也没在意,自顾自继续往下说去,他讲这话本就是耀武扬威兼嘲弄用,没指望孙玉佛他会回答。 “想当然的孙茂彦也留下了许多后手,不过看他情形,多半是没机会用上的。只不过他倒是把自己最小的女儿给嫁到了远在千里的汴都去,假若她嫁的人是什么阿猫阿狗也就算了,可孙茂彦偏偏把她嫁给了汴都温家;温家那时的家主可是方圆百里有名的年轻俊彦,最重要的他还是巨鹿书院的学生。” 夏云升说得口干舌燥,斜睨朝孙寅挥了挥手,浑然把眼前这位当作店小二来使唤。 他笑眯眯也不以为意,从善如流地位夏某人倒了一杯茶,这厮啜饮润润嗓子,再道: “孙茂彦久呆无上门,自然明白一己之力难以与你们抗衡,所以必须得找个投靠对象,而这下家又不能是太玄宫,神霄殿这样的正道大宗,否则说不准前脚才告诉,人家后脚就以‘邪魔外道人人得以诛之’为由把你利索解决掉,当然,兴许会大发慈悲地给你留个全尸的。” “而巨鹿书院无疑是个相当适合的选择对象,一是那时李院长还未飞升多久,还没发生迁移永安这一档子事,仍有三位武相坐镇。二是巨鹿书院理念极为超然,只要你坦白从宽戴罪立功,别的不说,庇护还是绰绰有余的。” “但是。”夏某人放下茶碗,平静道:“我只能说理想很美好,现实很残酷,孙茂彦才逝世没几年光阴,巨鹿书院就因为跟永安赵氏撕破脸无暇顾及此等小事,而温守仁他爹他娘则被你们如法炮制弄死了,真是手法熟练老道啊!” “说起来,我来颍川途中见到的那位温守仁应当不是你假冒的吧?”夏云升说,“我还不至于连这都看不出来。” 孙寅点头,轻声解释道:“温守仁直到来颍川时我才痛下杀手,以他的身份潜伏在孙府。”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你倒是深谙此理啊。”夏云升啧啧说道,“只是你杀害孙明远与孙兆舟仍是让我甚是不解。” 孙寅有些好笑道:“孙兆舟也就罢了,孙明远何时变成我杀害的了。” “怎么跟你无关,反正照你的计划,孙明远迟早都得死,我反倒还帮你一把,不感激就罢了,居然还推诿起来了。”夏云升满脸理直气壮道。 “毕竟楼轩与孙家可是你谋划中极为重要的一个关键。” “夏兄何出此言?”孙寅笑意微淡,目光平静,透着难以揣摩的深邃幽暗。 夏云升头一歪,骂骂咧咧道:“你可真是揣着明白跟我装糊涂啊,刚开始我还不清楚楼轩在这场搭起的戏里扮演个怎样的角色,直到他临死前跟我‘促膝长谈’一番后,才彻底明白了你的目的。” 孙寅叹了口气,说:“我潜伏巡检司五年之久,难免会留下些许蛛丝马迹,小楼循着这些线索进而对我生出猜忌也是在所难免的。”
“可楼轩私自追你到颍川来,目睹你被‘杀害’,从而撇清与无上门的关系,不也正是你一手计划。”夏云升说,“你莫非真当姓楼的这货是傻蛋不成?” “小楼他当然不是傻瓜,可夏兄你不知世上总会一些人倾家荡产,舍生忘死,只为兄弟两肋插刀。这样的人怎么会心生龌蹉去猜疑自己的朋友,小楼他自是不例外。”孙寅语气很是平淡。 “你为了这样的朋友倒是舍得在他两肋上插刀啊。”夏云升冷言讥诮。 “可他间歇性的脑残伤春悲秋后,总会从‘尸体’上发现你动过的手脚。” “所以他才会冒充我混入孙府中。”孙寅说,“以我对他的了解,他发现我的身份是迟早的,无非是早一些,晚一些,结果并无不同。” “于是你就将计就计,从而让他替你背锅,好让他变成真正的孙寅,无上门的孙寅,而非六扇门巡检司的‘冬韵刀’楼轩。” “好一出毒计啊!” 即便夏某人怎样激将嘲弄,孙寅仍是神色自若,微笑道:“天地下从没有不透风的墙,我的身份被发现也早在我意料之中,只是我没料想这一天竟会来的如此之快。” “引楼轩来颍川实非我所愿,可既然被他察觉了,我也唯有顺水推舟把一些事推到他头上去。” 夏云升眉头一挑,道:“譬如?” “孙家孙寅为求道兵‘杀生刃’出世;同王阳朔等人勾结,布下大阵,血祭颍川、龙门,汴梁三郡百姓……不知这个回答夏兄可否满意。”孙寅负手低吟道。 夏云升一愣,而后突地捧腹大笑起来,活像个愚笨呆傻的地主家傻儿子。 “满意,哈……怎么不满意。”他抹去眼角泪水,犹带几分笑意道,“只是可否问下你要怎么把这一屎盆子扣在大臻,九脉剑宗花间派这样的武道大宗脑袋上?” “这就不劳夏兄费心了,孙某自有解决办法。” 夏云升稍一思忖,摸了摸下巴,道:“怎么说孙兆舟临死前的那一封绝命书,也是你栽赃陷害的重要一节,只是单单以凌天却放走楼轩为由,似乎不够充分啊。” 碎碎念到了一半,他蓦地一拍脑门,咕哝道:“倒是犯糊涂了,你亲手伪造的这‘绝命书’除了让凌天却知道楼轩的身份把他放走外,还有着让他关键时刻决定胜败的用途。” 若是没这一因素,孙玉佛适才的偷袭根本无法得手,试想孙寅这孙家大少处心积虑算计他们,与孙玉佛这孙家说一不二的“佛爷”难道脱得了干系? 可凌天却关键时刻吼出的“楼轩”,则给了那群先天高手胡思乱想的空间,再加上孙玉佛的苦rou计与一番“义正言辞”以及近来道听途说了那么多孙寅的事,他们很难不就此浮想联翩,例如孙寅早已被凌天却口中的“楼轩”给掉包了。 而喊出了这幕后主谋名字的凌天却跟孙玉佛就成了他们的重点戒备对象,虽说不至于因此犯傻到自相残杀,可一同出手时总会暗自提防,有几分生涩脱离之感,于是乎逐一击破,最后孙玉佛关键出手,奠定战局便在情理之中。 须知生死搏斗,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一点看似微乎其微的因素都能改变最终结果。 “这只不过是顺手为之罢了,就算他们为此而警惕提防佛爷,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也对,既然你连那般的小细节都注意到了,怎会没留有其它后手。”夏云升先是假模假样夸赞几句,而后又道,“只是你要怎样才能抹去无上门的痕迹,要清楚孙明远跟孙兆舟都是因为你们无上门而亡的,若不解决这点,你所有的布局谋划可都成了一个笑谈。” “我自有办法。” 闻言,夏云升稍作斟酌,说道:“我说你该不会自始至终就没打算掩盖无上门的行踪吧。” “夏兄何出此言。” 孙寅轻笑一派坦然,单从其面上神态实在琢磨不出什么玩意儿,夏云升于是作罢,带着几分随意旁敲侧击道:“虽说照我得来的信息,你十有八九就是无上门的没差,可假若我臆想错的话,你与无上门没有半点联系,那之前的一些不合理之处就能得到诠释了。” “你来到颍川不过几月,便布下了这乍看不出啥漏洞的局,本不该忽略这事,除非你……” 话语顷刻一顿,夏云升跟孙寅大眼瞪小眼相互盯了好半会儿,而后这两人皆是不约而同的大笑起来,不惨半点虚伪造作。 笑声止后,夏某人冷不丁道:“无上天魔来颍川了。” “没有。”孙寅斩钉截铁应道。 “听你这话果真是来了。”夏云升摸着下巴暗暗念道。 孙寅略微有些哭笑不得,奇道:“夏兄你到底是怎样得出这一结论的。” 夏云升眼皮朝上翻了翻,说道:“难不成你还会跟我讲实话?你小子若是矢口否认,这无上天魔定是来这颍川了。” “那我要说真话呢?” 闻言,夏云升不禁冲他投来个“关爱二傻子”眼神,“咱两都是聪明人,在这大局已定的情形下你根本犯不着对我胡诌,所以无上天魔肯定是来了呗。” 听夏云升说的如此理直气壮蛮不讲理,喜怒不形于色如孙寅也不免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照他这意思甭管自己怎样回答他都能扯出个狗屁不通的理由出来。 “你费尽心思玩了这么一出栽赃陷害,把自己从中撇清,将所有脏水都泼到大臻六扇门与那些武道大宗头上,虽说从逻辑上尚能自圆其说,可要是有一知情人逃脱生天,你这番大费周折岂不是尽数付诸东流?” 说到这一茬,他好像才突然反应过来,虚眼道:“要是这样的话,除却那些已经被你弄死的先天,我似乎也是洞悉了你阴谋的人之一。” “我现在反悔,加入无上门,还不算太晚吧。” 如此厚颜无耻,就连负手立在一旁的孙玉佛都暗暗惊叹这夏云升的脸皮估摸着可以抵御武相宗师的倾力一击。 “自然不晚,以夏兄的聪慧本事,我无上门自然也不愿扼杀这等少年英才。” 夏云升心颤了颤,问道:“冒昧问下,假若我恪守原则,不与你们同流合污呢?” 孙寅笑脸不改,理所当然回道,“自然是杀人灭口以绝后患了。” 这话一开口,他反而一扫方才的奴颜婢膝,两只手揣进袖中,懒散道:“我这人闲散惯了,不愿受宗门桎梏,孙兄的好意夏某心领了,只是道不同不相为谋,这一战终究是避不开的。” 甭看他满脸大义凛然义正言辞,可孙寅岂能看不出夏某人从头到尾就没考虑过要加入无上门,心下虽是惋惜,却无半点要留手放他一马的打算。 正当他要指示孙玉佛出手杜绝后患,青萝宫蓦地走进来一位男子,灰袍仆仆,眉目俊秀文气,腰上挎有一柄精美得甚至有些华而不实的长刀。 如镜般的狭长刀身映出一张肃穆脸庞,来人抽刀出鞘,挽了几朵刀花,刀尖遥遥指向面上古井无波的孙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