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回 不应高卧须长醒
一行人除了周昱昭和李眠儿途中曾有合眼休息,其余几人皆两天多没合眼。 在等饭菜的空当,七煞和两位驾夫已经挨个冲完澡。 李眠儿和周昱昭、金川三个一桌,余下九人一桌,为了好让七煞他们早些休息,周昱昭和李眠儿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进食速度,两盏茶功夫就打发一顿饭。 到了楼上,七煞九人似是早就约好了一般,片刻间功夫就分配好房间,关门歇下了! 李眠儿瞠目结舌,痴痴盯着走道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进去吧,一会儿就有人送水上来!”周昱昭立在走道最里头一间房前,对兀自站着发呆的李眠儿催道,声音无波,仿佛他说出来的话不过是顿家常便饭。 “……”站在走道中,李眠儿不知这些房间的房门隔音如何,所以她不好意思出声,只得先进了屋子再说。 “我自己下去再开一间房吧!”李眠儿关了房门就急急地对周昱昭说,一会儿自己还得沐浴呢,他杵在屋里,可怎么沐啊! 再者,虽说自己同周昱昭走到这般地步,大家多已心照不暄地把自己认作他的女人了吧,可细数起来,他们的关系名不正言不顺,如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共住一室,岂不叫人暗下里耻笑? 又想周昱昭这么安排,许是怕自己单住万一遇着什么危险,遂指着金川:“有金川护着,我一个人住没事的!” 然周昱昭只顾斜倚在门框上,闭目养神,人家纹丝不动。 “我这就下去!”李眠儿摸摸袖中的金叶子,信心满满。 然刚跑到门槛处时,周昱昭悠悠提起一条腿,横在半空。挡住李眠儿的去路,眼峰斜扫:“我那十几颗紫莞雪莲丸,每一颗可都是价值连城的!” 李眠儿猛地顿住身子,眸光倏地一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是心疼他几颗丸子了?还是他觉得自己如今就该是他的人,该任他安排了? 这个念头在李眠儿脑中一闪,她不由打了个寒噤,是了,在这个世界,在世人眼中,她李眠儿已经做了北寒王妃。而现今自己的这架躯体却是唤作穆眠儿,无根无茎还见不得光的穆眠儿! 现在终于体会到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 当初谋了那么多,不就是为了将来能够与周昱昭比肩而立。受人尊重和敬戴么?不就是为了为了给自己谋一席之地么? 可最后呢,却谋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还差些为此丢了性命。 前几日里,她只顾沉浸在因性命失而复得的喜悦中,沉浸在与周昱昭重逢的欢喜中。沉浸在脱离压抑皇宫的自由自由中。 唯独忘了,她视之为自己避风港湾的周昱昭,从来不是一个风平浪静的港湾,若想成功在其中栖息,自己必须要有强大的根基,以战胜汹涌的风暴。 然而。如今的自己除了这个被周昱昭所相中的躯体,什么也不是!她又凭什么去对抗得了狂风暴雨,安然无恙地在长栖这湾港中呢? 云台山上的众人。也是这么认为的罢! 所以,理所当然地,他们仅是把自己当做周昱昭一时迷恋的美丽女子;理所当然地,他们以为自己的感受、她的想法根本微不足道;理所当然地,在他们眼中。自己成了周昱昭的囊中之物,成了他的附属品。 一旦哪一天。自己被厌烦了,被忽略了,那么,等待自己的无非一个小小的院落,然后整日过着像娘亲一样、像世间那些可怜的妇人一样的生活,在孤独无趣中了此残生。 渐渐地,脊背泛起一层凉意,李眠儿面色由茵红而转苍白,脖颈不由自主挺得笔直,清澈的眸子一点一点变得幽暗。 看到李眠儿将才还又是羞又是怯,只一瞬间她的脸上就露出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神色,这种神色,他曾在相国寺里见过一次,她生气了! 周昱昭伸出的腿禁不住隐隐一颤。 二人一声不吭地这般对峙着,两个颗心一样得百转千回,两双眼睛也是一样得深遂难明。 直到门外有人叩门,店杂役送水上来,两人才默默不言地抽回视线。 周昱昭打开门,李眠儿提步就朝外迈去,却还是被周昱昭拦在门槛处:“你先洗,我在外守着,待你洗好,我会去苍鹰那房里!” 本欲坚持绕过周昱昭平伸过来的手臂的,闻言,李眠儿脚下不由一滞,然后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进了屋子。 周昱昭脸色随即一沉,他不明白何以李眠儿突然间变得这般冷漠,自己不过开了一句玩笑话,她便甩这船脸色! 待店杂役一离开,李眠儿抬眼给金川递个眼色,金川会意,嗖得跃到门边,一脚把门踹上,毫不留情地把周昱昭关在了门外。 李眠儿虽然脑子里一片混乱,若是换作以前,她一定会泡上许久,一直到把思绪理通了,再出浴。可这会儿,知道外面正守了个男子,她又怎么能冷静地思考呢! 于是快速地沐浴更衣,然后衣着齐整地开了门,现了一下身子,便将门关上,从开门到关门,她都没有迎向周昱昭看过来的视线。 周昱昭盯着紧闭的房门,磨了磨牙,甩袖走开,寻到一处水槽,简单冲了一把凉,便敲开苍鹰所住的房门。 正浅眠着的苍鹰闻声,光着膀子就去开门,一看竟是他主子,赶忙回床拿了上衣麻利地套上:“爷,您怎么跑我这儿来了?” “睡吧!”周昱昭面色冷凛,脸上还流着水,上衣下裳都半湿不湿的,听了苍鹰的问话,只应了两个字,就倒头朝另一张床上躺下,闭目而眠。 苍鹰心下纳闷。勾头看了看床上的主子,见他眼睛阖着,呼吸均匀,当他已经睡着,便不再多问,重新躺下接着睡去。 听到苍鹰渐渐绵长的呼吸,周昱昭心头烦躁,睡不着可也不想睁开眼来。 李眠儿这厢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不似周昱昭兀自在那稀里糊涂,她却要清醒许多。她甚至庆幸自己幡然醒悟得早。 果然,色令智昏! 自己须得随时警醒,万不能因为整日同俊美的周昱昭呆在一起。就生麻痹之意,忘记自己的处境。 自己须得重新谋划,过去的一切皆成泡影,而未来残酷冰冷,说不定倾尽自己所有心血和努力。都未必能换来从前的一截,可事到如今,容不得自己了! 出了这么一件事,李眠儿直觉喉间卡了根刺一般,直盼着时间跑得慢点儿,太阳能在天上多挂一会儿。她实在不知晚上该如何面对周昱昭。
晚饭时,周昱昭珊珊来迟,虽有帷帽遮住脸。可他浑身上下透出来的气息冷得逼人,同样头戴帷帽的李眠儿,吃饭时,视线最高只触着对面之人的衣领处,坚决再不往上去。因为离得近,他的眼睛又那么亮。即使有帷纱相隔,她也怕碰到他咄咄逼人的视线! 是以,一顿饭下来,两人的视线没做半点交集,只低头匆匆各刨了一碗饭菜。 隐约瞧出引不对劲的苍鹰不时朝他二人瞄上两眼,瞄了几次后,最后证实了自己的猜想。遂而饭后,上马前,他特意关照兄弟们小心行事,主子心情不大好! 车厢中,李眠儿紧紧搂着金川,低眉垂眸。 周昱昭倚在车厢壁上,闭目无言,当车轮下的路渐渐平坦宽阔,马车颠簸不再时,他悄然睁开眼来,定定地盯向对面的李眠儿。 灯火下,她的面上少了几分坦然淡定,取而代之似是谨慎、似是防备。 “聪明如你,不会连句玩笑话都听不出来吧!”终于,周昱昭先开了口,语气中不乏难以置信的味道。 李眠儿抬起眼帘,迎上周昱昭的视线,毫不退缩地应道:“聪明如我,自然分得清哪些是玩笑话,哪些不是玩笑话,却是肺腑之话!” “你不会是以为我先前的那句是肺腑之话吧?”周昱昭坐直身子,眼睛微微眯起。 “是不是肺腑之话,现在还难说!时间久了,便见分晓!”李眠儿阖下眼帘,右手一下一下地在金川的身上抚摸着。 “呵,我费了恁些心血,到头来换来你一句‘现在还难说!’”周昱昭自嘲一笑,摇了摇头,倚回车厢壁,闭上眼睛,蹙着眉尖不再言语。 李眠儿抬眼看了一眼对面之人,盯着他眉心凑成的小窝,心里一揪。 是,自己这样曲解他的意思确然很残忍! 可是,若自己不是一心一意等着他,又何故会沦至这般境地? 若自己不是一心一意、抛开一切为着他,又何须劳费那般脑筋? 如果自己现在不残忍,那未知的未来就会对自己残忍,直令自己万劫不复得残忍! 李眠儿双眼微阖,樱唇颤抖着再启:“我曾经以为,只要有你在身旁,我便无忧了!然,我却忽略了至关重要的一点。你,也许会在我身旁一时,可是,你能在我身旁一世吗?” 当你不在我身旁时,一无所有的我又该如何自处! 闻言,周昱昭豁地睁开双眼,精亮的眸子乌漆一般。 “我会一直跟着你,只是我不想附着于你!不想被人认做你可有可无的附属品!”李眠儿睁大双眼,璀璨的珠光深深探进对面之人的眸中。 车厢内,两人的视线在半空中交缠,谁也不愿先松开! PS: 文,进展到现在,亲们觉得有什么不妥的话, 还请留言指正呀! 还有哦,求票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