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言情小说 - 半世浮萍随逝水在线阅读 - 第二百二十一回 霜露殷勤东风短(十五)

第二百二十一回 霜露殷勤东风短(十五)

    周昱昭瞅着瞅着,发觉李眠儿似要沿着闷郁一路继续下来,眨了眨眼,启唇:“目下,以你的能耐,顶多也就能跃道矮墙,到了前线,万一事发突然,需要跃上跃下地奔走,你如何应付?你起码保证能够自保,我才敢带你在身边!”

    李眠儿没有抬头,噘噘嘴,可她又心知周昱昭说得在理,自己无理取闹却也没意思,遂而微仰下巴,嘟声道:“我不跟去便是!”

    闻此,周昱昭再次朝前迈了一小步,几乎快要贴上李眠儿的身子,只因此时李眠儿的心情并不在这上面,否则见到这样光景,她定会下意识地朝后退开,加强防范。

    顺势握起李眠儿一双素手,闻着鼻尖处不断飘来的淡淡异香,眸前又好一张香肌玉容,兼这会儿又娇态可人,周昱昭只觉一颗心即刻就要化作一滩柔水一般,连说出的话音都透着一股酥人的磁软:“你……既如此说,那就暂且先这么说定了!再坚持一段时日,待过了这阵儿,我定会专门抽时间陪你练功夫,如何?”

    尤其在说最后两个字时,他的唇几乎要触着李眠儿鼻尖了,身体也不自觉地前倾。

    倏地觉察到扑面而来的男子气息,李眠儿这才从将将的郁影中清醒,一抬眸,不料径直撞入周昱昭早已秋火nongnong的眼窝中,其中的绵绵情意令她的脸上“唰”地浮上两朵桃花,一对金莲颇有些仓皇地急退一步……

    一边退,她心里还不忘暗道一声“糟”,自己光顾着呆愣,都没有好好看住周昱昭,这一回多半又难逃他的“轻薄”了。

    ……

    李眠儿都不知道周昱昭为何突然放开了自己,然后还一句话没留得就转身出了门。方刚……并没有听着苍鹰抑或谁个来唤他的声音啊?

    或许……确实有人唤了他也不定,只是适才自己的脑袋一直嗡嗡作响,眼睛、耳朵也已闭塞不通,唯一有感觉的就是自己那两瓣被周昱昭狠狠叨在口中的嘴唇和那根现下正酸麻不已的舌头,所以自己压根就没有听到外头的动静也未可知。

    一手轻抚着自己微有点红肿的双唇,一手捧在胸口捋平稍稍显得急促的呼吸,李眠儿慢慢踱到火盆前,心里纳罕周昱昭为何像是逃也似的跑了呢!

    周昱昭走后没一刻,红莲敲门进来了,手中托了盅热米粥。李眠儿收起起伏的心思:“世子爷早膳也还不曾用,你有没有见着他人,最好把这盅先给他送去!”

    红莲露齿一笑:“姑娘不用担心世子爷!”

    一边说着一边将粥递到李眠儿跟前:“世子爷出了您房间后。就拐进他自己的屋里了,方才婢子进屋前也让宝成给世子爷端了粥过去!”

    闻言,李眠儿秀眉一皱,并没有及时接过红莲手中的盅:“世子爷回自己屋了?刚刚?”

    “唔,是啊!”红莲偏过头。瞅瞅有些怔愣住的李眠儿,又瞅瞅手中的粥,又道。“穆姑娘,您先趁热喝了这粥,给暖暖身子!”

    李眠儿飞快斜瞄了眼西墙壁便低头接过盅,微阖眼帘。心不在焉地一勺接一勺吃着粥,没吃上几口,她便搁下盅。稍稍朝后倚在靠背上。

    “穆姑娘,您只吃这么一点?”红莲觑了眼盅里头,看粥都没少多少,不由劝起来,“穆姑娘——”

    不想。才吐出三个字就被李眠儿打断:“你进屋前,有没有注意到世子爷的屋里有没有其他人?”

    “嗯?”红莲听后。稍作一愣,然后应道,“眼下里头有没有人,婢子不知!不过世子爷进屋前,婢子确定屋里是没有其他人的,他进屋时,身后也没有跟着人!”

    听了红莲的话,李眠儿似有些不自在地点点头,低下眉,侧过头,顺手理了理左耳侧垂下的一捋辫发。

    红莲瞅着李眠儿这会儿压根没有心思吃饭,只得作罢,不再劝说,端了盅,退了房间。

    李眠儿瞥了瞥闭合的门,起身踱至窗前,脸上渐渐发热,方才并没有人唤周昱昭,他竟当真是逃出门去了!

    再过两个月,自己就该十六了,人事上说完全不懂倒也不全是,懵懂间多少也知晓一些,加上这半年来与周昱昭频繁地身体接触,每每自己情动之时,周昱昭的反应总是数倍于自己得强烈,多数情况下他都能克制住他自己,不过有时候能够感觉到他真得想要更多。

    李眠儿又扭头看眼西墙壁,周昱昭就在这一墙之隔的另一头,想及此,不禁伸手摸了摸脸颊,心头又羞又涩,还有细微一丝心疼!

    其后一连几日都不再见周昱昭的身影,即便除夕和大年初一这两天,他也没有现身。

    这真是李眠儿有生以来过得最没有年味儿的一个年了,城楼内似乎人人都在准备应付一场大战,根本无人也无暇顾及这年不年的了。

    直到大年初四这一天,李眠儿每日烦闷的心情因为一封信的到来而显出两分欣喜,那头天上飞的苍鹰给她捎来了穆蕊娘的书信。

    接到书信的一瞬,她下意识地就想到,王锡兰伤情多半是不会有大碍了,否则娘亲的信他不会这么快就让苍鹰带来,说不定还要几经周折才能到自己手里。

    算起来,王锡兰回京养伤也快半个月了,能下床活动了没有?

    嗯,他自然能下床,只是他这才下了絮园里的大床,便又躺到九畹轩里的小床上了,偏还给赖着死活不下床,再次陷入了“昏迷”,这可把从来没见过类似阵仗的疏影唬得不清。

    “枝儿jiejie,你们……赶紧……赶紧一块儿到书房里看看吧,驸马……驸马爷……又昏过去了!”疏影煞白着个小脸,上气不接下气地对围在一处烤火的枝儿几个人急道,她恁样气喘,也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累的!

    闻此,枝儿几个不等疏影喘息待定,便立马起身赶在疏影的前头跑向书房,枝儿一头奋力跑,一头对身旁的春儿嘀咕:“怎么好好的,竟又昏迷了?早上来轩里时,不都没让人扶着么?”

    “我这也纳闷了!我早上瞧咱们爷面子红润,不似有亏虚之症啊!”春儿嘴上说着,脚下一步不落地跟着枝儿。

    即要到书房门口时,枝儿却“唰”地收住脚,两只眸子转了两转,侧转回身子,沉着嗓子询问落在最后的疏影:“疏影,主子昏迷时,手上正忙着什么?”

    一直闷头跟在后边的疏影,不防枝儿突然停下来作此一问,不由愣住,有些泛白的双唇启了又合,合了又启,一时却是吱吱唔唔,没一个说利索的。

    枝儿读了她半天唇语,也没读明白疏影到底说得是什么,又眼见她面色发白,心下暗想不管主子这会儿是真昏迷还是假昏迷,此事多半与疏影脱不了干系,遂朝着疏影迈近几步,抬了抬下巴,再问:“主子一早还是好好的,怎么我们才离开不一会儿,主子就昏过去了?”

    枝儿决意还是先问一下的好,否则不分青红皂白地就去请大夫,倘若万一只是主子对疏影起的一个小伎俩,倒要叫大夫看笑话了!

    疏影提起眼帘,瞅见枝儿正一脸肃色地逼问自己,私下狠跺脚跟,暗恨自己嘴拙,方才明明想好怎么说来着,结果刚刚她们偏又没问,这会儿却又问起,自己一时不妨,竟忘记之前想好的对策了。

    此时,四个美丽的年轻丫环一径盯自己,再吱唔下去,怕要捅出更大的漏子,只好硬着头皮编道:“主子确实原也是好好的,他坐在里间的床上看着信札,我在外间挨个格子擦书橱——”

    说到这,疏影禁不住抬眸扫视一圈正一瞬不瞬听自己说话的四人,声音不由自主小了下去:“我原本就不习惯一心二用,擦书橱就一心擦书橱,所以……”

    “所以什么……你快些说!你想让主子昏死啊?”一向对疏影最为苛刻的汀儿急得直想把疏影肚里的话一把头掏出来才好,枝儿心里的想法,她不是没想到,依主子的好耍的性子,再加上他对疏影的一番心意,装昏吓唬吓唬疏影是极有可能的,可万一他要是真昏过去的话,这会耽误的可都是命啊。

    “所以……所以我并没有听到驸马的脚步声,结果……结果……”疏影声音越说越低。

    “结果什么?哎哟,你真是要急死人了!”汀儿恨地直跺脚。

    “疏影,你别再吱吱唔唔的了,赶紧把情况说明了要紧!”春儿怕汀儿语声严厉,吓到疏影,适得其反,恐疏影更“结果”不出来,便缓声哄劝。

    春儿的话果然奏效,疏影长呼一口气,接着道:“结果我没在意,一个转身,不想就一个转身的动作,可偏巧就撞到不知什么时候下床来到我身后的驸马爷了,不意间竟把他……把他给撞倒了!”疏影闭紧双眼,豁出去一般,一口气说完最后一句。

    枝儿一听,一时也慌了神,失了判断,只得转过头,飞进书房:主子伤在胸口,伤口并没有愈合,若疏影行动间正撞到了伤患处,主子一下给痛晕了也不定!

    枝儿这一慌,汀儿几个也跟着一慌,紧随其后,奔进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