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嫁妆之争
等周里正拿了存根的嫁妆单子来，杜老夫人就拿出周婶子先前送到自己手上的钥匙，一个接一个的，打开了其余三只嫁妆箱子。四只箱子并排敞着摆在苏家老宅厅堂的正中央，满满地占据了所有人的视线。 当时杜海燕大婚，出于某些顾虑，并没有履行晒嫁妆这个环节，故而，虽然苏家村的人都知道杜海燕的娘家很富有，但是对于杜海燕到底带了多少嫁妆过来，却是不知晓的。 所以，随着周里正平稳的唱音，一件件东西被杜家人拿起查看，在座的各位，都突然觉得口干舌燥，禁不住喉头微动。扭头在苏纯生身上投下了些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看着周里正跟杜家人开箱查验，苏老爷的脸又红又青的，短时间内跟开了染坊似的变化了一个遍。 苏老太则恶狠狠地瞪着眼珠，目光死死地黏在箱子上。心里把杜海燕骂了何止千万遍。那么多好东西啊，她之前竟然都不知道！ 苏老太虽然一直知道杜海燕的嫁妆丰厚，但是素日里，杜海燕看得紧，吃穿又不铺张，因此，苏老太也只是认为杜海燕的嫁妆比寻常人家的稍好一些罢了。如今开箱查验，却也是让苏老太着实惊讶了一把。 苏二哥面上的表情倒还如常，但是一双眼珠子来回的转了几圈，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哪里钻出来的李淑华两人暗中交换着复杂的眼神。 王彩霞则好似一点都不在意的模样看都不看场中。可垂下身侧的手，却不由自主的捏紧了藏在袖子里的那几个银锞子。 要说这场上谁内心里一点波澜都不曾起的，那么除了事先就知道具体情况的杜老爷跟杜老夫人，还有杜三姐，那就是苏纯生跟苏雪晴父女了。 苏纯生是觉得这些东西都是杜海燕的，如今由杜家人接手了，自己就没有必要再cao心什么。先前在院中闹了那一场，苏纯生深深的觉得，都是自己的错。要是自己当时没有替杜海燕做什么决定，没有把嫁妆箱子托管给苏老太的话，就不会那么多的事了。 苏雪晴则是纯粹的不识货，或者说是，审美观不在这个时代？见惯了二十一世纪各种珠宝首饰的琳琅满目的广告，如今，见着那些虽然已经能一定程度上代表这个年代最高工艺水平的金银钗环，苏雪晴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过了大概三盏茶的功夫，周里正跟杜老夫人才照着嫁妆单子把东西都兑了一个遍。屋里的人也趁着这功夫整理好了心情，不管内心里怎样惊涛骇浪的翻滚，反正，面上也都能摆出一副淡然的样子了。 “多谢周里正帮忙，改日我做东，请周里正尝尝燕来楼的汾酒味道如何，还请千万不要推辞。”杜老爷见嫁妆查验完毕，对着周里正拱拱手，言语间豪爽好客之风俱显。 “既然杜掌柜的这么说，那么我就拭目以待了。”周里正喝了口茶润润有些干燥的唇喉，笑着回应。 “咳咳。”苏村长见杜老爷跟周里正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心下就有些别扭，咳嗽了两声打断道，“杜老弟这嫁妆也验过了，缺什么也都如数记下了，那，是否可以开始谈谈正事了？” “那就要先听听苏亲家跟亲家母怎么说了。”杜老爷轻轻磕了一下茶盏。 “好。”苏村长扭头看向苏老爷跟苏老太，“鹤业，你心里是个什么章程，说来让大家都听听。” “这个……”苏老爷有些踟蹰，“海燕的嫁妆，杜亲家尽可看着安排。” “凭什么要听他们杜家的，杜海燕既然进了我苏家的门，生是我苏家的人，死是我苏家的鬼！”苏老太被那些精美华丽的东西一闪，就什么都抛到脑后去了，到了这个时候还要最后挣扎一把。 “你给我闭嘴！”苏老爷见苏老太又跳出来说话，气得一拍椅子站了起来。 “我才不闭嘴！”苏老太这时如有神助，不知哪里来的胆气，竟和苏老爷对吼起来，“我们纯生不嫌弃她杜海燕是个疯妇废人，愿意继续跟她过一辈子。他们杜家就该感恩戴德了！” “娘，你快别说了。”苏纯生一听这话，立马上前去拉苏老太。 “哦？看来亲家母也有很多话要说啊。”杜老夫人见苏老太出言不逊，却一点也不恼怒，反而制止了想拉苏老太回屋的苏纯生，“纯生，放手，让你娘把话说完。” “放开我！”苏老太从苏纯生手里拽回自己的袖子，“我们家养了杜海燕这十年，吃的，用的，穿的，哪样短了她过？现在，彬儿哥没了，杜海燕也不能生了，我们苏家三房眼看着就要绝后。以后还要养着她这个吃白食的，你们杜家给我们苏家点儿补偿，那是再合理不过的事情！” 苏老太的这番言语，乍听起来还真有那么点儿道理。屋里那些刚刚被杜海燕的嫁妆震惊到的苏家村人，一时间也都觉得苏老太的这点要求也不过分。杜家那么有钱，苏家以后要帮他们杜家养闺女，他们贴补点也应该。 这般想着，所以这次并没有人出言指责苏老太，连苏村长也没发话。周里正倒是想站出来说些什么，可把周围人的表情收入眼中之后，嘴巴动了几下，还是没能开口。 杜家人这边一个个都面带怒气，觉得这苏老太真是胡搅蛮缠，就有气性儿大的婆子撩起袖子来就要过去把苏老太按倒。杜老夫人却还是那副沉稳的模样，挥挥手让人去拉住了那冲动的婆子。 “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儿啊？”苏老太见自己一口气说完，在场的人竟然没有一个人来反对自己的，一下子底气又足了很多，“杜亲家，我们苏家也不是不讲理的人，也不多要你的，这样吧，这四口箱子，我们就要三个，算了，两个，我们一人一半，怎么样，我们苏家是厚道人家吧！” 苏老太洋洋得意的环视四周，见大家都沉默不语，心中不免更加得意。沉默，有时候代表的就是默认嘛，你看，自己都说了这么多，村长里正还有苏老爷，不都没吭声么？肯定也同意自己的说法，他们男人家不好意思说，那就只能让自己代劳了。 “我杜忠山，今天可真是走了大运了，遇见这么‘厚道’的一家人！”杜老爷瞧着苏老太这番表演，气得脑门上的青筋都绷了起来，手中的茶盏一下子就被狠狠地掷到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我杜燕凤活了这二十多年，也算是开了眼了，这样‘讲理’的人家，可着实不好找！”这边大家还没从杜老爷发飙的气势中回过神来，就听到一个清亮中带着些沙哑的女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话音未落，杜家大姐杜燕凤就跟在自家夫君李博云的身后出现在了厅堂众人的视线里。 苏家村的人自然都是一脸惊奇，不知道这不请而来的夫妻俩是何方神圣。杜家人的脸上也都是一副震惊的神情，不知道原本应该在百里之外杜燕凤怎么就找到了苏家村来，还带着李博云一起。 “在下李博云，拙荆杜燕凤一向心直口快，还请大家不要介意。”李博云简单对场中的几位老者行礼过后，朗声说到，“可刚才这位老妪所言，确实也另在下有‘耳目一新’之感。” “你这哪里来的闲人？我们苏杜两家讨论自家的家事，你跑来凑什么热闹？”苏老太观李博云通身气度，见不似寻常人，本能的要把李博云赶走。 “拙荆是杜家的大小姐，你说，我是谁？”李博云正眼看都不看苏老太一眼，径直对上了旁边坐着的苏老爷跟苏村长，“看情形，苏杜两家，方才是正在商议杜海燕的嫁妆归属的问题？” “不错。”苏村长见李博云进退有礼，也不好太不给人面子，就张嘴淡淡地答道。 “在下有一言，能立马完美的解决此事，保证让两家都满意，不知道在场的诸位，可愿一听？”李博云踱步走到场中，对着众人说道。 “说。”杜老爷见李博云一脸从容之色，自己的怒火也不知不觉间消散了些许。自己的这个大女婿，一向是个有计谋的，又肯定是不会让杜家人吃亏的，且听听他说什么再做打算也好。 “请说。”苏老爷有些好奇，苏杜两家因为刚才苏老太的话，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还有什么办法能和平解决？苏老爷显然对嫁妆也是起了贪心的。 “在下以为，两家相争，无非都认为嫁妆应该归自己所有。是也不是？”李博云问完也不等人答话，自顾自的继续接道，“那就整个都给两家好了。” “我还以为是什么好办法？还不是要分？”苏老太不屑地小声嘀咕。 “此言差矣。”李博云从刚才起就不动声色的寻找着苏雪晴的身影，这时，终于发现了躲在杜三姐身后的细小身影，脸上露出放松的笑容，“在下说的是整个。怎么会要分呢？” “呃？”所有人都被李博云吸引住了目光，发出疑问的轻哼。 “杜海燕姓杜，可她的孩子却是姓苏。所以，这些嫁妆，给了晴儿姐，不就是给了苏杜两家么？”李博云目光如神地盯着苏雪晴，慢条斯理地开口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