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家主之死（上）
“娘，算了。”被苏二哥一眼看的似乎畏缩了一下的苏鹏栋，在后面扯了扯王彩霞的衣角，“凌真法师正带了在里面医治祖父，我们这样大声喧哗，万一有个闪失……” “哼！”被苏鹏栋这一提醒，王彩霞才如梦方醒般的意识到这点，恨恨地瞪了苏二哥一眼，转身拉着苏鹏栋就往外走。 “啧啧~”苏二哥见实在不是说话的时候，也就没有再追，嘬着牙花子动了动嘴唇，深深地盯着苏鹏栋的背影不放。 似乎是感觉到了苏二哥的注视，苏鹏栋也偷偷地扭过头来，对上苏二哥意味不明的眼神，脸上心虚的表情更加明显，脚下的步子又加快了几分。 相比起什么都写在脸上的苏鹏栋，林翠翠的表现则可圈可点。自始至终，她都低着头跟在苏鹏栋身后装柔弱，只是刚刚苏鹏栋差点被苏二哥逼问出实话的时候，才“恰好”身体不适地朝苏鹏栋倒去。 王彩霞也正是看到了这一幕，才出来暴怒地为小两口出头的。还以为是两人受了苏二哥多大的欺负，其实苏二哥只是想证实自己之前朦胧间看到的一些事情罢了。 水涨起来的时候，苏二哥正好跟苏鹏越在半山腰上闲逛，离的比较远，所以逃跑的时间充裕了些。比其他人都早到玄妙观，也因此自动加入了最早开始施救的队伍。 当苏鹏栋一手拖着昏迷的苏老爷，身后挂着面色苍白的林翠翠出现在水面上的时候，也是多亏苏二哥眼疾手快，这才安全把三人搭救了上来。 可在这之前，隔着浪头和水雾，苏二哥明明觉得自己看到的苏老爷应该是安安稳稳的背在苏鹏栋背上才对。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到近处一看，却成了被半拖着的姿势。 那样子，真的很像是千钧一发之际被人靠着蛮力强行抓住的。根本不是之前苏老大跟人说的，拿绳子牢牢地拴在苏鹏栋背上的情况。 落水的十几米里，苏鹏栋，林翠翠。苏老爷三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苏二哥决计要弄个明白。尽管他平时不靠谱了一点，可关系到自家老爹生死的大问题，苏二哥却是一点都不含糊的。 “唉，爹啊，你要能醒过来就好了，哪怕就说一句话呢。”思来想去的苏二哥，透过窗棂看着精舍内众人为救苏老爷而忙碌穿梭的身影，心中暗道。“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爹，你可得给儿子一个心安啊。” 此时在庄子上正忙碌着安顿灾民的苏纯生并不知道自己的老父亲已经危在旦夕。这场洪水，搞垮的不仅是房屋还顺道截断了两镇之间的沟通。 苏纯生虽然心焦如焚的想要知道苏家老宅那边的情况如何，可奈何一波又一泼的洪峰还在持续不断地来到。让他实在是有心无力，只能用不停的工作来宣泄心中的焦躁。 “四姑奶奶，四姑爷这都多长时间没合眼了，您快劝劝让他歇会儿吧~”头一次见到如此卖力义务劳动的苏纯生，靛蓝心生恻隐。 “让他忙吧，忙着，心里头啊。静。”杜海燕望着苏纯生似乎起了重影的身形，悠悠地说道。 “唉，这时候可不是任性的时候，累倒了生场病，那可是要命的事情。”周婶子才不管那么多，丢了手中的活计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现在这样的光景，除非谁长了翅膀飞过去，否则甭想知道那边的一丝一毫的消息，这么作践自己，也不知道替你们娘俩想想么？！” 周婶子说完。不等靛蓝跟杜海燕再劝，就三步并两步地朝苏纯生走去，那个架势，跟个吃人的母夜叉也没啥两样了。 “说的跟他啥时候替自己妻女想过似的。”杜海燕愣愣地看着周婶子宽阔的背影，无意识地喃喃了几句。 “哈？四姑奶奶你说啥？声音太小了，婢子没听清。”靛蓝的注意力被周婶子带走了大半，一时间没留意到杜海燕的异样。 “没说什么。”杜海燕笑着摆摆头，“快点把这些麻布裁好吧，再晚，可就要来不及了。” “喏。”靛蓝点头应是，重新低头忙碌起了。 这些从仓库角落里找出来的旧麻布，虽然脏了一些，但是这个时候，能有个保暖的东西遮身，已经要偷笑了，还敢提别的要求？ “冷静，冷静一下，娘，凌真法师已经尽力了，咱别再提什么非分的要求了成么？”苏二哥用尽全力把苏老太按在座位上，“求你了，娘，你先喘口气，冷静点。” “俺老头子都要咽气了，还冷静，冷静个屁!”苏老太根本不吃苏二哥这一套，挣扎着就要起身，“二子啊！那也可是你爹！生养了你这么大的亲爹啊！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这么没了？！” “娘！这能想的，能试的法子，咱已经都用过了啊~实在是，没有其他法子了。”看着如此胡闹的苏老太，苏老大急的出了一脑门的汗，“且不说现在大水淹城，钟郎中下落不明，就算真的能找到，可这种时候，人也过不来啊，过来了，也没药材啊~” “俺才不管那么多！反正，要是你爹这次有啥好歹，就是你们兄弟几个见死不救！到了阎王殿里，你爹要是告状，可都是你们的错！”苏老太猛的一挣，脱开苏二哥的钳制站了起来，颤抖的手指都快戳到了苏家二兄弟的脸上。 “好，好，都算我们的，我们的。”只要现在苏老太能安静下来，哪怕说苏老爷是自己害死的，苏老大都能毫不犹豫的应下来。 刚才凌真法师一从屋里出来，苏老太就迫不及待地迎了上去。 一听到苏老爷也就是这两三个时辰的事儿了，苏老太当即就炸了毛，拉扯着凌真法师的衣袍就开始又哭又骂起来，要不是妙语下手又准又狠，那爪子都能给凌真法师抓破相了。 好在凌真法师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头一次跟苏家人打交道，等众人拉开了苏老太，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带着人一脸平静地出去了。 虽然从凌真法师的脸上看不出明显的喜怒，可妙语推开苏老太的那几下，跟出门之前那眼愠怒的瞪视，在苏家人眼里却是一个再明显不过的信号了。 现在所有人都看着玄妙观这几个主事人的脸色办事，要是这下开罪了对方，其严重的后果那可是不言而喻的。 “啊~~俺可怜的老头子啊~~你咋就养了这几个货色啊~临了临了~都不管你的死活了啊~”苏老太看透了苏家二兄弟的息事宁人的想法，越发的无法无天起来，一滚身躺在地上就哭闹起来，“你死了可就解脱了吧~可留下俺这个孤老婆子，那可不得让人欺负死啊~” “娘，娘，你可千万别嚎了，这人可都听着呢~”见苏老太这脏水泼的又黑又准，苏二哥一个头都变成两个大了，恨不得拿东西塞住苏老太的嘴。 “人听着怎么了？！俺就得让人都知道知道，你们到底是个啥样的人！”苏老太披头散发的样子狰狞起来很是怕人。 “娘，娘，俺们错了还不行么？你有啥话，还有啥要求的，你就提！只要是俺们能办到的，一定满足你，成不？”苏老大可是怕了苏老太了，再这样闹下去，非得让人给赶出去不可。 “真的？！不骗俺？说话算话？”关于这撒泼分寸的拿捏，苏老太这可是行家离手，对于什么该见好就收，心里明白的很。 “嗯，嗯。算话，算话！”苏老大点头如捣蒜，生怕有一点迟疑，让苏老太再变本加厉起来。 “那你们得答应我……”苏老太清了清嗓子，准备把自己的条件开出来。 “快，快来人啊~~咱爹，他，他醒了！”就在这个空档，王彩霞尖锐的嗓门高高地吊了起来，传入隔壁的众人耳中，皆是齐齐一惊。 刚才凌真法师走的时候，可明白的说过，这苏老爷能醒来的几率近乎没有，能不遭罪的睡着走了，也算是个安慰。 可没想到，这才走没多久，苏老爷就奇迹般的转醒了，这简直就是不可思议。 当下苏家二兄弟也顾不上再听苏老太什么胡搅蛮缠的条件，脚下生风的就朝苏老爷那屋跑了过去。 “爹，爹，你醒了啊？”抢先苏二哥一步，苏老大伏在苏老爷的病床边，声音里透着前所未有的轻柔。 “嗯。”似乎是为了保存力气，面如金纸的苏老爷连头懒得点，从鼻子“嗯”了一声作为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连续说了两个那就好，苏老大颤抖着拉起了苏老爷的手，“爹啊，你还有啥想说的，想要的，就说哈~儿子一定尽最大的努力让你如愿。” “没，没了……”苏老爷大概也感觉到了自己大限将至，眼神留恋的在众人面上徘徊着，“就，就一样，你娘，我放心不下。你，你们要照顾好她，啊~”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