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气血两虚
只不过,捐官捐官,那也要赶上好时机才好。虽然自己大哥在京城做官,在铜山也算是一个不大不小的人家。但是在京城那个水深的地方,别说自家大哥只是一个从五品的礼部员外郎。就算是三品大员,到了京城,那也是扔进去连个水声都听不着的。 也正因为如此,年前大哥回来的时候,看着比上任前苍老了许多,言谈间甚至流露辞官致仕的念头。只不过大哥从小就和他不同,性子从来都是沉稳内敛,也知道自己的责任和重担,这些痴语疯话也只有当着自己这个弟弟面才能说说。 李宗靖想到这里,对自己年少时候的无知嬉闹很是悔恨,如果自己从小也努力上进,不说考个状元,就算是得个监生也总好过现在只知道靠着大哥的余荫浑噩度日罢?李宗靖这边想的心里难受,李卫在旁边却瞧见了他有些苍白的脸色,大惊之下连忙扶住了他:“父亲,您没事吧?!”因为着急的原因,这话的声音就大了一些。 莫宛莲正在和婆母还有周氏言语笑谈,听到这边的动静也都望了过来,这一看到李宗靖脸色不太好。众人都慌了手脚,只听得熙熙攘攘间,一阵‘老爷’的声音响起,女眷们个个争先恐后的围到了李宗靖的身边。在这个过程中,自然是太太汪氏走在了最前面,倒不是她的速度最快,只是没人敢越过她直接献殷勤罢了。 看到面前这一幕,莫宛莲只是揉了揉眼睛,这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经意间变成了孤家寡人,只有她自己愣愣地站在那里。好在这个时候大家都乱糟糟的,也没有人注意到,莫宛莲三步并两步地快速跟到了队尾。 虽然看着老爷的脸色不太好,但是莫宛莲却也知道,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虽然她不是医生,但是都市白领,有几个没有亚健康状态?有些小女孩更是将这种时不时地脸色苍白当作了一种谈资。虽然对这种畸形的审美有些不耐,但是也拜这些小女孩所赐,莫宛莲倒是下了一番功夫,仔细查了一些方子,并不是为了劝那些小女孩,只不过是为了让自己脸色更红润一些。毕竟跟在唐秋的身后,如果没有健康的身体,是绝对承受不住高强度的工作压力的。 只不过这些方子,还是不要现在拿出来的好。一来是莫宛莲属于新妇,自己在这个家尚未完全立足,直接就掏出这么一个方子,治好是天大的福气,治不好却是天大的祸患。况且,这福气,何尝又不是一个祸患?二来也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自己刚加入李家,隔天二老爷就病了。这事情,怎么看怎么透着邪乎。也正是因为如此,为了自己的人身安全,自己更要按兵不动。刀子只有在让人猝不及防的时候捅出去,才能给对方造成最大的伤害。唐秋的话猛然间又在莫宛莲的脑海中响起,这也让莫宛莲的心渐渐安静下来,在没有了他的日子里,琢磨他说过的那些话,似乎也成为了莫宛莲的一种习惯,或者说一种本能。 在屋里人哭哭啼啼,莫宛莲恍恍惚惚地当口,却听得一个清亮的声音响起:“母亲,你来这边守着父亲。曹姨娘,你现在快快去找个大夫过来。孟姨娘,你这边招呼丫鬟们打些热水过来。剩下的人就先散了吧,要不然围在这里,父亲也会觉得气闷的。” 听到李卫这一番吩咐,虽然不能说是面面俱到,但是却也有章有法,半点不乱。莫宛莲心中倒了多了几分期待和赞许,这就是以不学无术之名扬名天下的李卫吗?虽然没有半点的优雅气度,也没有什么翩翩浊世佳公子的气韵,但是却让莫宛莲又多了几分亲切。仿佛在这个没有根基的古代嗅到了一丝同类的气息,很像小时候拽着自己小辫子的讨厌男生啊。虽然痞痞的,但是为人做事,却是让人极为放心的。 而这个时候,听到了李卫的吩咐,众人这才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于是几个丫鬟跟着曹姨娘去通知小厮找大夫,几个媳妇子又跟着孟姨娘忙活着打水,似乎连汪氏都沉静了许多,扶着李宗靖的手也不那么颤抖了。至于剩下的几个晚辈,在听到李卫如此说了之后,虽然不情愿,却也都退了下去。莫宛莲站在那里不知道要不要跟着退下去,正为难的时候,却看到李卫扫了她一眼,淡淡地说道:“宛莲,你来帮着母亲搭把手。” 听了这话,莫宛莲一愣,只是看向汪氏。这合规矩吗?却见汪氏也点点头,莫宛莲这才一咬银牙走了过去,轻轻搀住了汪氏,顺便掏出帕子帮汪氏擦了擦刚才急出来的汗。看到莫宛莲的动作,虽然时机不对,但是汪氏却还是有了些笑模样。 正堂门外,周氏手中的手帕紧紧绞成了一团,身体也有些僵硬。但是一瞬间的功夫,却又缓和了神情,脸上又露出了大方爽利的模样,只是低声笑着对旁边的丫鬟说道:“雀儿,你说咱们家,今年是不是热闹的紧?” 雀儿的脸色白了下,看到她这副谨小慎微的样子,周氏只是冷哼了一声,当先走了出去。雀儿眼光朝着门帘那边瞥了一眼,看到没有人注意到,也终于松了口气,拍拍胸脯就追了上去。正堂里屋,门帘边正打热水的夏荷,手脚突然顿了下,却又继续忙碌了起来。只不过脸上却浮现出了淡淡的讥讽和嘲笑,只不过神情一闪而过,却是没有人察觉。 李宗靖此时也终于缓过神来,他原本是没有什么事情的。只不过当李卫那一声惊喊,倒是把他也唬了一跳,结果原本就有些发白的脸色变得更加的苍白了。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后来那一堆女眷围上来之后,那冲鼻的头油和胭脂水粉味道,更是让他一阵头晕目眩。好在李卫吩咐的早,要不然老爷子就此晕过去了也未可知。 但是尽管如此,李宗靖恢复过来的时候,却也有些倦怠乏力,原本想训斥李卫几句的话也说不出口,气恼之下只是恶狠狠地瞪了他两眼。看到父亲的这番态度,原本大喜的李卫又有些纳闷儿了:“父亲,您又瞪我作甚?” 这个‘又’字真是妙啊,莫宛莲甚至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了。好在汪氏看到李宗靖醒了过来,这一通抽泣,倒是让李卫逃脱了无妄之灾。李卫看着父母相濡以沫的情景,也觉得眼睛有些发酸。只是,和自己情定终身的那个人,却是永远也进不了自己的大门,当不了自己的正妻了。而自己的正妻,又能和自己相濡以沫吗?想到这里,李卫忍不住抬头看了莫宛莲一眼,这一看却差点气炸了肺。
他那个小正妻虽然一见到他的视线望过来就垂下了眼睑,但是那一瞬间的眼神却是清清楚楚地被李卫看了个正着。她刚才看李卫就好像是看到了一个什么好玩的东西一般,满眼都是好奇和趣味,甚至还蕴含着点点的狡黠之色。李卫愕然愣在了当场,直到母亲的呼唤将他惊醒:“卫儿,让一让,大夫来了。” 听到这句话,李卫这才发现一个白胡子的大夫拎着个药箱颤巍巍地走了过来。剩下的事情自然不用他负责,母亲缓过神来已经有条不紊地安排起来,只见一阵忙乱之后,大夫的诊断结果也出来了:“太太,《仁斋直指方论》里面说过,盖气者,血之帅也。气行则血行,气止则血止,气温则血滑,气寒则血凝,气有一息之不运,则血有一息之不行。另外气主煦之,血主濡之。也正是如此,血与气,可以称之为为血为气之母、血为气之腑。守气者,即是血……” 听着这一连串气呀、血呀的名词解释,已经躲在内屋的莫宛莲只觉得自己脑袋发晕发涨,而正堂里的汪氏也是一脸迷茫的样子,只不过关心自家老爷的病情,也就耐着性子听着。李卫却没有这么好的脾气,皱着眉头问道:“到底是什么病?打紧不打紧?直接说便是,不要这么掉书袋。” 这话说的可是有些不客气,老大夫脸色有些难看,但是看到汪氏在一边也是期待的神情,终于忍不住了拂袖而去地冲动,颤巍巍地继续说道:“总之一句话,老爷这就是气血两虚之症,可能是最近思虑过多,再加上身体原本就有些阴虚,所以才会如此。” “那严重不严重?”汪氏忍不住问道。 老大夫可能就等着这句话了,只是捋了下胡子说道:“不妨的,老夫这就开几副药,将养几天也就差不多能缓和过来了。但是这个病却是要慢慢调理,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我给开些偏甘的药材再加上些其他调理脾胃的药物,应该就差不多了。”老大夫一边说着一边开始写方子,旁边的李卫却又加了一句:“不需要人参?” 老大夫原本就对这个不懂装懂的人没有好感,难得看到他撞到枪口上,自是不客气,连称呼都省却了:“人参这些药材确实十分适合气虚者实用,但是对脾胃不健的人却很容易造成腹胀,老夫并不建议选用人参。” 这一番话下来,大夫的方子也都直接开好了,仔细检查了两遍,直接递给了旁边犯嘀咕的李卫:“如果你对老夫有质疑,自可找别的大夫再看一遍。”说完这句话,这位老大夫又对着汪氏拱拱手:“太太,老夫告辞了。” 虽然李卫有些不懂,但是汪氏却知道这位大夫的身份的,一边笑着说了些感谢的话语,一边又叫丫鬟付了诊金又打了赏,这才客客气气地送了出去。回过神来的时候,就见李卫拿着方子翻来覆去地看着:“莫非他说的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