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身殒
莫宛莲坐在云院厅中的椅子上，只是有些愣神，偶尔重阳和喜鹊过来问几句话，莫宛莲这才回应几声。院中的丫鬟婆子们看到大爷大奶奶都在这边之后，也终于慢慢平静下来。虽然还有些人心慌乱，但是至少也能忙碌起来该做什么做什么了。 此时的西屋中，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抬到了床上。产婆带着几个丫鬟一通忙活之后，额头已经隐隐见了汗，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吓得。当李卫冲进来的时候，云娘已经将要昏过去了。 “大爷，您不能进来！”看到李卫之后，画眉大惊失色，下意识地就冲过来想要阻挡。李卫却是压根不理会，只是一甩袖子就将她推到了一边，快步走到了床前。这动作也让想要开口的产婆停了下，终究是没有说话。 此时的云娘脸色灰败，满脸满额头都是汗珠，丫鬟在旁边擦拭着都来不及。李卫看到她这个样子，原本在门口已经控制好的情绪再一次涌上心头，只是紧握了她的手，翻来覆去地说着几句话：“没事的，一定会好起来。”他边说边看着云娘：“云娘，你加把劲儿，马上就好了。” “大爷……”云娘勉强露出了个笑容，说话已经有些含糊不清了，但却依然用力抓着李卫的手：“大爷，妾身……想和大爷……说几句话。”她说到这里，可能是肺中气息不够，只是剧烈地咳嗽起来。如此半天之后，终于开口对着产婆说道：“别白费力气了，这样……也好，至少还有孩子……陪着我，也不觉得难过。” “云娘。”李卫大惊，回头看着产婆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是看到产婆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之后。李卫只是觉得心中慢慢地沉了下去，刹那间只是觉得手脚冰凉。再次回头看着云娘的时候，突然笑了起来：“云娘，你知道吗？我遇到你那天，你真的很好看。” “是吗？”云娘呵呵笑了几声，“那天大爷也很风流倜傥，当时年少春衫薄……”说到这里，云娘好像是想到了那天的情景，眼神有些虚无飘渺起来。李卫看到她这样子，只是觉得心中疼痛难忍，他在她最美丽的时候遇到了她，最终却是看着她慢慢凋落而束手无策，毫无任何办法。 “大爷，奴家给大爷唱个小曲儿吧。”云娘这话将李卫带入了更深的怀念中，眼前的这个面容凄美的瘦弱女子，似乎和那个娇俏可人的少女渐渐重合起来，脑海中逐渐回放起那些黄蝶青草，骑马踏铜山的日子。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云娘的声音比起当年，似乎多了些感慨和沧桑，而她原本对李卫那深刻的依恋和情感，似乎随着这个曲子，又渐渐地回来了。李卫忍不住抱紧了她，将头紧紧地埋在了她的发中，红了眼眶，流了泪。而云娘的歌声也开始断断续续起来：“妾拟将身嫁与，一生休。纵被无情弃，不能羞。” 一首曲子唱完，云娘也大口地喘着气，只是依然抓着李卫的衣襟不放：“大爷，妾身不是什么正经地方出身，也从不奢望什么。最后一次，请大爷答应妾身一件事情……” “你说。”李卫的声音有些变调，只是重重地点头：“无论何事，我都答应你。” “亲身不奢望能够进李家祖坟，只是……希望大爷能给妾身挑个高点儿的地方……让妾身，能够天天见到大爷。”云娘说到这里，声音越发微弱了，只是手却下意识地握住了李卫的手。 “我会的，云娘。我一定帮你找个好地方。”李卫的声音终于忍不住哽咽起来，云娘勉强抬了抬胳膊：“大爷，您将来一定要过的好好的，妾身地下，也会安心的……”云娘说到最后，声音终于慢慢低了下去，直至消失在空气中，没有了一丝痕迹。 李卫觉得自己心中好像是被棉花塞满了，种种情绪憋闷到一起，哭不出来也喊不出来。他恨不得找个由头来发作一般，但是张了张口却是无话可说。在安静地抱了云娘半天之后，李卫终于慢慢地送了手，将她轻轻地放在床上，这才回头看着屋中的丫鬟说道：“好好替云娘整理一下。”说完这话之后，李卫这才回头不舍地看了她一眼，硬起心肠走出了屋子。 他刚一出屋子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莫宛莲有些发呆地侧脸。听到李卫的脚步声，莫宛莲这才转过头来，李卫注意到她的眼睛也是有些红肿，心中莫名的觉得好受了一些，但是依旧憋着一股火气，声音就好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到底是怎么回事？” 看到李卫这个反应，莫宛莲连忙福了下身子：“大爷，事情是这样的……”莫宛莲收敛神情，规矩地将事情说了一遍，不掺杂任何的主观因素。但是尽管如此，李卫却是也听的脑门上青筋绽出，看着格外的狰狞。 “你是说，是刘氏推了云娘一把，而聂氏又没有接住，所以才变成现在这样子了？”李卫的声音有些阴森森的，只是盯着莫宛莲问道。 莫宛莲这个时候却是一点儿也不畏惧，只是沉静地说道：“刘meimei可能也不是故意的，或许是一时碰到了也说不定。”这事情无论如何也牵扯不到自己身上，莫宛莲自然是乐的多说几句好话。 李卫听到莫宛莲这话，再看到她毫无异样的表情，这才终于开口说道：“将刘氏带过来。”这话虽然语气不高，但是却透出了nongnong地恨意。看到李卫这个样子，莫宛莲求情的话在唇边打了几个滚儿，终于还是轻轻地咽了下去。 刚才为她开脱还算是大妇的度量，现在再说多余的话语就有些不知分寸了。想到这里，莫宛莲只是轻移脚步站到了一边，默不作声地看着接下来的一切。如果事情不可收拾的时候，自己再出面也不迟，否则还是在一边看热闹罢！ 刘氏被带过来的时候，虽然没有太过于狼狈，但是也有些云鬓散乱，衣裙褶皱了。她原本神情是有些惊恐和恍惚的，但是看到李卫的时候，却好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猛地就挣脱了旁边两个婆子的钳制，几步冲到了李卫身边抱着大腿哭道：“大爷，妾身冤枉啊！妾身真的没有推云娘，妾身怎么会如此没有脑子呢？一定是有人陷害妾身，大爷三思！” 刘氏在那里哭的稀里哗啦，李卫皱着眉头看着她此时的狼狈样子，莫宛莲却是站在角落中看着这一幕惊愕无比：谁能想到，一向文文静静，做事斯文有条理的刘姨娘，也能有如此爆发力？果真是人不可貌相。莫宛莲想到这里，忍不住看了看李卫的神情，这才对着愣在那边不知如何是好的两个婆子说道：“先将云meimei带下来吧，大庭广众的成什么样子。” 这话也让两个婆子如蒙大赦，慌忙上前拉了刘氏下来。而李卫也是稍微松了口气，看向莫宛莲的时候便带了几丝温情。只不过回头看向刘氏，眸子中再次充满了冷厉和阴森：“你还冤枉？谁冤枉你？” 此时的刘氏身子已经开始有些发抖，但是却强自镇定着。刚才那一通哭诉也让她的神情稍微清醒过来，听到李卫这句，刘氏下意识地便看了下厅中的情况。只是一扫便看到了站在一边的莫宛莲，于是她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伸出纤细修长但是却惨白的手就指了过去：“是大奶奶！大爷，这一切都是大奶奶设的圈套，妾身真的是什么都没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