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新年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贴福字,二十五扫尘土,二十六炖大rou,二七二八把面发,二十九对联贴门口,三十晚上熬一宿。 忙活了好几天,终于到了年三十。 吃完了饺子放完炮,一家三口围坐在堂屋守年夜。张氏拿了件大红的新棉袄叫宝珠过来穿上试试。 宝珠接过来捧在手里细看,喜气洋洋的大红色绸子布料,领口掐了元宝边儿,斜襟子,梅花盘口,顺着衣襟子还绣了一枝暗红色梅花,盘根错节的从领口延到下摆。 宝珠诧异的问道:“娘,你这是啥时候做的?” 张氏伸手抖落开衣服,帮宝珠套上,细细的系着扣子,“还不是上回,你爹见你生气了,以为你也想要绸缎料子,转天自己又悄悄的去了一趟镇上.....” 怪不得这料子看着面熟!宝珠终于想起来了,上回卫大兰定亲时送的那块绸缎。没想到爹居然又返回去给自己也买了一块。宝珠心里一时间百味杂陈,不知道说什么。 张氏系好扣子,扶着宝珠肩膀前前后后看了一圈儿,“他爹,你看咋样?好看不?” 陈老爹举高了煤油灯,认真看了会儿,笑着说:“好,好看,我闺女长得好,你手艺也好。” 转天大年初一,一大早煮饺子放鞭炮,张氏跟陈老爹也换上了新衣裳,陈老爹是一身葛青布的长棉袍,张氏的绛红大褂系了一条青色裙子。 陈家在牛头村是独户,没有亲戚,大年初一,陈老爹跟男人们走家串户,乡邻互相问好拜年,张氏领着宝珠在家招呼过来串门的媳妇婆子,热热闹闹的过完初一。 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张氏没有娘家,坐在堂屋里一脸的惆怅。看张氏闷闷不乐的样子,宝珠耐不住了,过去没话找话,让张氏教她做针线,张氏笑道:“正月里不许动针线的,你要是真想学,过完年我教你。” 宝珠又建议玩雀牌,张氏让她找柳芽儿玩去。 宝珠无奈,她从没听过张氏提起过自己的娘家,想必是父母早逝,娘家一个人都不剩了,这和陈老爹算是同命相连。无论如何,这大过年的,也不适合刨根问底。 正月初四迎灶神,张氏在灶前贴了新灶神,摆了祭品,点蜡烛烧香。祭完灶,陈老爹捧着撤下来的高粱酒,小心翼翼的摆在桌上,眯着眼咂一口,心满意足的又叹一声。看的宝珠好笑。 陈老爹秋后酿的高粱酒也就二十来斤。一坛子喝到现在还剩小半,陈老爹越发的舍不得喝了,三十晚上倒了一碗,也是像今天这般咂一口叹一声的。 宝珠说道:“爹啊,反正咱家今年粮食够吃,你要想喝再酿一坛子呗。” 陈老爹一听就乐了:“呵呵,还是我闺女孝顺!不过爹也知足了,今年能喝上这一口,全都是我闺女种木菌子的功劳。” 张氏看这爷俩就好笑:“是是,有酒喝了就夸闺女孝顺啦。” 转头又对宝珠说:“你不知道你爹,上回沈老板带的烧酒,你爹喝了做梦都喊好酒呢!你再纵着他酿酒喝,当心他拿酒当亲闺女,可不疼你了。” 宝珠听得也好笑,不由得心念一动,问道:“爹,剩下的高粱酒咱们也做成烧酒呗?比这水酒也好喝啊。” 陈老爹摆摆手笑道:“这烧锅子酒可不是容易的事儿,火候锅子都是有讲究的,咱家的铁锅可不行,沾一点儿铁器酒就烧黑了,得去县城里的锡器铺子买专门的烧锅。” 宝珠了然,高高兴兴的说:“爹,等明年咱们卖了木菌子,也去县城买个烧锅,给你做烧酒。” 陈老爹笑的满脸都是褶子。 正月十五吃过晚饭,柳芽儿拉着宝珠要去看花灯,宝珠好奇问:“咱们村子里也有花灯么?”倒是听陈老爹说过镇上的元宵节花灯会。 柳芽儿拉着宝珠一路跑到村西头,在一座大宅院前停下,兴奋的指着让宝珠看。高大的门廊上挑着两个大红灯笼,青砖院墙,飞檐下挂着各式花灯,月色下流光辉转,原来是周家的宅院。 二月初二龙抬头,吃完了春饼,喝过了面汤,陈老爹放完最后一挂鞭炮,这年就算过完了。庄户人家又开始忙碌起来。 一大早吃过饭,陈老爹就扛了锄头去地里修整陇沟。张氏带着宝珠在家摘春粮的种子,一箩筐的高粱玉米,挑出来粒大饱满没破损的装在盆里。提前三天泡发,节气一到就下地播种,秋收时候的产量跟现在种子的质量息息相关。 宝珠低着头仔细挑拣着,不一会儿就觉得脖颈子酸酸的难受,抬起头转转脖子扭扭腰活动下颈椎。
张氏抬眼看见宝珠左扭右晃的怪动作,笑着说:“珠儿,你去玩儿吧,差不多了,娘把手头这点捡完也就够了。” 宝珠看看盆里,的确是差不多够了,就应了声张氏,把手里摘好的种子都收拢了,起身站起来。 刚要去屋里,忽然后院传来一阵响动,宝珠一愣,转身就去了后院。 光秃秃的木头桩子静静的呆在那儿,一个人影儿都没。宝珠正在疑惑,忽然听到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从头顶上传来,抬头一看,一个肥头大耳的东西正趴在墙头上,一脸贼笑的看着宝珠。 “卫大宝!你干什么?快滚下去!”宝珠怒斥。 卫大宝咧着嘴笑,趴在墙头上不动。 宝珠扫眼看见后院墙角放着的竹竿,走过去拿在手里,冲着墙头上的卫大宝就一顿敲打。 “哎呦----”卫大宝一手没抓牢,跌了下去,墙外重重的一声闷响。 张氏听到声响也来了后院:“怎么了,珠儿?” 宝珠放好竹竿说:“没事儿娘,刚才一只野猫差点儿窜了进来,我打跑了。” 宝珠看着后院的木桩子,再看看一人多高的土坯子墙头,心想着该跟爹商量下,墙头还是加高些安全。 陈老爹这阵子最是忙碌,一年之计在于春,庄稼地里数不清的活计等着做。 这天,宝珠跟着陈老爹去菜地里收拾,一通忙活,快到晌午了才往家走。 一辆青色的大马车远远的朝着村里驶来。宝珠指着说:“爹,你快看,那不是沈老板的马车么?” 陈老爹手搭凉棚,眯着眼看,说道:“嗯,是沈老板家的马车,珠儿快走,咱回家,恐怕沈老板是来商量木菌子的事儿。” 爷俩到了家,张氏正在做饭,宝珠在院子里扫了眼又跑去堂屋,看看没人,就跑来问张氏:“娘,沈老板没来咱家么?” 张氏也纳闷:“沈老板来了么?没看见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