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县衙
一连大半个月,宝珠都被禁足在家里,除了吃饭睡觉,其余一点活儿张氏都不让她碰。 “宝珠姐,快来吃鸡蛋,我娘今天给你煮了十个呢。” 宝珠一脸苦笑的看着柳芽儿,“meimei,我这也补养的太足了,就算是再病几回也够了。” “呸呸,你再浑说吓唬人我就不理你了,”柳芽儿说着眼圈又红了。 宝珠那一病就昏睡了三天三夜,头一天郎中来看了说是中暑,灌了药。结果第二天还不醒,到了第三天大家都慌了神,芽儿母女守在一旁抽泣,张氏早就扑到宝珠身上失声大哭起来。李郎中赶过来又施了针,宝珠这才幽幽转醒。 “芽儿,我不过就是中暑,早就养好了,你看,我这活蹦乱跳的,你还有啥不放心的?”宝珠拉住柳芽儿的手安慰。 柳芽儿点头又摇头:“宝珠姐你还是多歇一阵子吧,就算这么养着也没见你胖多少。” 宝珠又说:“芽儿,身体要慢慢养的,可是眼下我还有急事要办,关乎着咱们酒坊的生意,你愿不愿意帮我个忙?” “宝珠姐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帮。” 宝珠凑近柳芽儿跟前,咬着耳朵嘱咐一番,芽儿先是把头要的跟拨浪鼓似得,宝珠又哄又劝,好不容易才让柳芽儿勉强点头答应。 转天一大早,柳芽儿找宝珠上山挖野菜,张氏犹豫,陈老爹就说:“这都憋在家里半个多月了,让闺女出去散散也好,省的吃啥都没胃口。” 张氏这才同意,取了篮子递给宝珠,直嘱咐随意散散就回来,可别累着,宝珠忙点头。 两人出了门,到了村口,宝珠将篮子和钥匙一起递给柳芽儿,让她去酒坊歇着,把后院儿的野菜随意择两把就好。芽儿接过来钥匙一脸担忧的说:“宝珠姐,你可要快去快回,遇到啥事也不要着急上火的,可别再中了暑气。” 宝珠忙不迭的点头答应,告别柳芽儿,坐上了刘老二的骡车。 “陈家丫头,听说你上次从镇上回来就大病了一场?这咋还自己出门呢?”刘老二问。 宝珠笑道:“刘二叔,上回我是日头底下坐太久了,才中的暑气,现在已经没事儿了,早就养好了。” 凑够了人数,骡子跑了起来,宝珠坐在车上不经意的摸了摸口袋,五十两银票昨晚就藏在了贴身的衣袋里带了出来,叠在一起的还有酒坊的地契。 到了镇上,宝珠先去票号兑换了些散碎银子,就直奔县衙。 平凉镇的官府衙门就在最热闹的大街上,平常都是大门紧闭,赶上集日门口前的空地上全小商小贩的摊子。置鼓的架子陈旧破烂,一张牛皮大鼓常年的风吹日晒已经没了颜色,鼓槌早就不知所踪。 旁边的角门开着,一个中年红脸汉子,穿着半旧的衙役制服歪坐在门槛上闭目养神。 “差大哥,劳烦您打听个事儿,差大哥?” 宝珠低低唤了两声,那衙役半睁开眼,懒散的瞄了下宝珠,也不吭声。 宝珠见状连忙从荷包里摸出来一块约莫二钱重的碎银子递过去。 衙役愣了下,伸手接过银子塞到袖子里,这才慢慢坐直身子,正色看了眼宝珠问道:“姑娘要问什么事?” “差大哥,我有份过了红的地契,想校验下衙门里的存根,这个要走什么手续?” 衙役托腮思索了片刻问:“你家是摊上了官司?” 宝珠连忙摇头:“没有官司,差大哥,我只是想看一眼核对下。” 衙役了然:“姑娘,这事儿简单,就看你想怎么个查验法儿。” 见宝珠不解,衙役又解释:“姑娘要是放心的话,只要把买卖人双方姓名告诉我,我这就能进去翻找存根,回来告诉姑娘准信儿,只要给二两银子的跑腿儿钱就行。当然了,要是姑娘信不过,非要自己亲眼看,那就得等到明日衙门办公了再过来,登记了姓名住址再交上十两银子便可查看,倘若姑娘还想抄录一份带走的话,那就是二十两。” 衙役一边说着一边一眼一眼的扫过来,打量着宝珠究竟能花多少银子办事。 宝珠也听明白了,亲眼校验真伪至少要十两银子,这衙役是因职务之便可以私下翻看,那二两银子自然是揣自己腰包里。 可是他的话能信么?万一他只进去随便逛一圈儿,回来随口告诉自己没问题,那该不该信呢?宝珠正在犹豫。那衙役突然站起身来,冲着宝珠身后满脸堆笑的弯腰行礼。 “周少爷,您啥时候到的?小的失礼让您久等了,小的给您赔不是。” 衙役忙不迭的作揖行礼,宝珠往旁边挪了挪,让出路来,眼睛只盯着门前的老柳树,耐心的等着衙役应酬完再询问。 “胡老六,你去通报声许师爷,不用管我,待会儿我自己进去。” 衙役只愣了片刻,狐疑的扫了宝珠一眼,就忙应声称是,行礼告退,转身飞跑进衙门。 宝珠依然专心的盯着柳树目不旁视,周仕显却走过来停下,挡住了视线。 “你不是想查验地契么?进去吧,总要亲眼看了才放心。” 周仕显说完自顾自的走了进去,宝珠冷笑,心说衙门的规矩原来是随时就能变通的,看意思这十两银子也不用花费了,赚钱不易,能省则省吧,随后就也跟了上来。 穿过长长的夹道,就到了衙门的后院儿,许师爷早已站在院子里等候。见到周仕显忙上前行礼,将二人迎到后堂。宝珠也不说话,跟在后面进来,挑了下首位置坐下。
许师爷早就不着痕迹的将宝珠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周仕显没介绍,自己也装着没在意,当宝珠透明人一般,吩咐了胡老六端两杯茶上来,就只和周仕显寒暄。 “周少爷,今日沐休,知县大人在内宅休息,您看要不要现在去通报一声?” 周仕显摆手:“不必了,也没什么大事,今年正月里我周家有份卖地的文契,麻烦许师爷把留档取了来,给这位姑娘查看下。” “这个容易,周少爷稍等,我这就取了来。” 许师爷转身出去,后堂里只剩下这两人,周仕显面无表情的坐在上首,离着宝珠老远,谁也没说话,静悄悄的没一点声音。宝珠端起来跟前的茶杯,掀开盖子抿了一口,茶色看着清亮,喝到嘴里却有些发涩,远远比不上庆源楼里翠色茶汤的满口清香。 不一会儿,许师爷取了存档过来,先是捧给周仕显查看,按照周仕显的示意又走过来递给宝珠。 宝珠掏出怀里的地契跟存档仔细核对,买卖双方,土地丈量尺寸,交易价格都没半点出入,拼凑在一起,中间的大印严丝合缝。 宝珠放下心,将存档还给许师爷,笑眯眯问道:“有劳了,我还有些问题想请教许师爷。” “姑娘不必客气,请讲。” “这地契是有了,但是这块地上的房子是不是还要再办理了房契才稳妥?”宝珠问 许师爷捻着胡子略迟疑了下,“嗯.......既然签了地契,这块地上的无论出产还是房屋,自然都是归地主人所有,委实不需要再另行办理房契,除非是想单独卖掉房屋,否则也不必多花这项银钱。” 宝珠了然,点头道谢又问道:“许师爷,我还想再打听下,要是我想给酒坊办许可经营的文书,是不是将这地契承上县衙等候审批就行?” 许师爷愣了一下,转过头望去,周仕显仍旧面无表情的稳当坐着,犹豫了片刻便说道:“这位姑娘,要开酒坊可没你想的那般容易,先说你这块地,只有九分,不到一亩连最低的规模都没达到,就算是你凑够了尺寸,文书报到府衙州衙,等个三五年也未必会保准就能批下来,何况你这间酒坊的经营权早已登记造册在周家名下,姑娘何必多此一举呢?” 审批新酒坊不容易,但在原酒坊下开设分号就简单的多,只需要带上文书地契来县衙增项即可,分号同样也有经营资质,只不过是姓周罢了。 宝珠终于是都问明白了,苦笑了下,谢过许师爷告辞,听到身后周仕显也起身告辞,不予理会,径自出了县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