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0 卧虎藏龙
这时候只见皇上跟前的太监急急地奔到院门前喊着:“皇上驾到。”门口的珠帘子刚掀起来,屋内的人还不曾出来,皇上就到了门口,一边顺着帘口往里进,一边低声问着:“怎么回事?” 六皇子看见这情况,什么也没说,拉着凌心媛便往里去,走到里面,只能看见皇上明黄的身影正在往里走,屋里跪了一地,已经听见皇上在那里喝声道:“起来回话!哭什么?有那么严重吗?”或许皇上自己都没发现,他不觉间话语的口气就严厉了起来,语速也快了。 凌心媛看的出来,他是真的在紧张,莫非便是在这巍巍朱墙之内,坐拥天下的君主也会有真情在?想到这里,凌心媛不由偷眼开始打量皇上的样子,他看起来不过四十许人,双鬓间居然已有些微杂的白发,表情很严肃,眉眼间似乎与自己在梦里见到那个病弱的女子有些像,真不愧是兄妹两,只是皇上的五官轮廓却比那个润水公主要更加分明,看起来有些冷峻无情。 “是奴婢错了。”这时候,一个宫婢站了起来,她一身粉色的宫装,头戴珠华,那里像个宫婢,便是与凌府的小姐,凌心媛比较起来,只怕也穿的更华丽些。显然只怕是这宫里最得宠的宫女,此时,只见她一边抹着泪说一边说话,她的话语已经是带焦急外带着哭音的说道:“回皇上的话,小姐,不,主子她,她……” 这样的表演,看起来,似乎这婉仪娘娘快不行了?话都没说话,皇上已经皱了眉,不等她说完,就径直往里屋去,六皇子迟疑了片刻,也一扯凌心媛的衣袖,拉着她一起进去了。 凌心媛刚一跨进屋内,就看到一名太医和一名医女跪倒在地恭迎于他,而还有个宫女,则跪在床边,她的手还隔着纱帘伸进了帘后,隐约间可以看到她是拉着她的主子的手。 “曼曼怎么了?说!”皇上似乎能感觉到屋内压仰的气氛,心中越发闷了起来,一边吼着跪地的太医。一边就要朝床走去。 “皇上不可!”太医大叫着,跪行上前。他的声音将凌心媛吓的一震,惊的她急忙看着太医,只是这老头子几乎是爬着到了皇上的脚前,整个人都是趴在地上的,她还真看不清他的神色。 “为何?曼曼她怎么了?”皇上似乎也有些吃惊了,声音里居然带着微微的颤抖,这样的时候,他那里还像刚才在殿前那样闲庭漫步一般的与六皇子话家常的人? “回皇上的话,老臣应传而来,路上得知许婉仪忽然昏倒,并口鼻出现乌血。遂与医女急至,再经老奴号脉医女观相后,发现许婉仪竟……”那太医此刻声音已经出现颤音,而后不敢言语。 “说!”皇上的声音里居然带上了几分紧张与焦燥。 “是,老臣发现许婉仪似是中了毒。”那太医说完就急忙趴在了地上。身子兀自颤抖着。 “毒?” 凌心媛眼中闪过一丝光影,这个之前不就说了嘛,便是因为中毒,所以六皇子才拉自己一起来的嘛? 这样的皇室丑闻,为什么六皇子要带自己一起来看呢? 还有这婉仪娘娘姓许? 自己的未来夫君是许家的长子,这许婉仪又与自己有什么关系嘛?总不会是那么巧,只是她正好与许家同姓吧?此许非彼许?有没有这么巧?凌心媛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线索却让自己忽略了,就在这时候,突然一种灵光闪动,凌心媛总算想起来自己忽略了什么,那天凌淳风说道:“皇帝说只要婉仪娘娘把皇子生下来,增封她为贤妃,位列三妃之上,皇后之下。” 不会这么巧吧,宫里能有几位婉仪?而且都得到皇上的宠幸。难怪皇上会这么紧张,难怪六皇子会带着自己一起来,想到这一点,凌心媛不由看了一脸在那一脸沉默,从进了这安宝宫便从未说过一句话的六皇子,想到之前在太后殿里,他带着几分骄纵和傲气的对着太后嚷嚷着:“老祖宗,我能起来!冬天里我也能起来!”似乎和一个普通的十四岁少年没有什么区别,正在向自己的奶奶撒娇,除了学习,似乎他的生活里便没有别的大事了。 可是,现在凌心媛看出了他心机之深沉,思虑之周详,只觉得背上一阵阵的发凉。不自觉中,她就让六皇子利用了,问题是,她虽然闻到了阴谋的味道,可是却不知道六皇子下一步会怎么做,又打算利用她到什么份上。她想走,可是却很明白,这时候,她便是要走,也走不得了。还不如装傻。 就在凌心媛发呆的这片刻,皇上已经直接走到太医的跟前,一个弯身就一把将那几乎趴在地上的老头扯着衣裳给扯了起来。 “那她现在呢?她怎么样?”皇上的担忧惊异的脸色将那太医吓的,急急了咽了口水回答到:“回皇上的话,许婉仪暂时无碍。” “暂时?什么叫暂时?” “皇上,老臣一号脉便察觉主子地脉象极其不稳,后来听医女描述,便觉察应是中了毒了。于是立刻叫医女给主子扎了针,又让主子含了片千年人参与灵芝,先吊着,暂时不会有生命之危。可是,可是要想主子无恙,惟有解毒。但是主子体内的毒究竟是什么,还需老臣逐一查寻后判断,才好对症下药,只是老臣暂时没有一点线索,不敢随意下断语。”那老臣急忙回答着。 “那你为何叫我止步?”皇上听了这老太医的话。眯着眼问到。 “皇上,您乃九五之尊,龙气在身,按理说老臣不该拦您,但是.......” “但是什么,可是......”皇上说到这里,身形晃动了一下,无力的放下老太医,后说道:“可是孩子不保?” “是,臣下无能,但暂时龙胎还无事,只是此时婉仪娘娘血流不止,只怕终是难以稳固,若皇上近前去观。老臣一怕主子此时之态瑕以帝王龙目,二来。此毒物是否会因血液染毒,还未可知,老臣为皇上着想便拦之。” “你听着,若是曼曼与孩子都无事,朕必重重有赏,但若是曼曼......哼。”皇上没有说一句威胁的话,可是那一切尽在这声冷戾的轻哼之中,在场的人谁也不怀疑,要是婉仪娘娘出了什么事,这太医会人头不保,皇上说完,便松手丢了那太医,朝那帐床而去。
“皇上!”就在这时候,之前那说话的宫女出声说道:“皇上还请止步!” “恩?”皇上眉眼一抬,脸上写清了不悦,六皇子与凌心媛跟着他进来这么久,居然没有一个人给六皇子行礼,皇上也从来没有和六皇子说过一句话,好像大家把他们两个孩子给遗忘了一般。 “皇上,请听苏儿一言。”这宫女跪行前移两步到了皇上足前仰头道:“皇上,主子此刻昏迷之中,但是苏儿是主子跟前的丫头,请允许苏儿代主子向皇上相求,求皇上体谅下主子的心思和难处!” “什么意思?”凌心媛看见皇上的脸上掠过一丝惊诧。 “皇上,您宠主子,主子知恩常言要事事知足,要处处为皇上计。此刻主子身下全是血水,皇上不计较不雅,要看望主子,苏儿只有代主子谢恩。可苏儿知道若是主子醒着定不会叫皇上您近前的。皇上啊,您是九五之尊,可是主子一直把您当成他最心爱之人,只想把自己最美丽,最好的东西都分享给皇上,又怎么会愿意自己有半份不好之处,让自己这般不雅之状也被皇上您看在眼里!”苏儿说着,头就磕上了地,那砰砰的声音回荡在殿里。 凌心媛不由为这个宫女的忠心叫了一声好,的确如此,当年汉武帝的宠姬李夫人入宫只短短几年却宠冠六宫,可惜不多久,她便染病在身,不久病入膏肓,直至卧床不起。汉武帝去看她。李夫人一见汉武帝到来,急忙以被覆面,口中说:“妾长久卧病,容貌已毁,不可复见陛下,愿以昌邑王及兄弟相托。” 当时汉武帝说:“夫人病势已危,非药可以医治,何不让朕再见一面?”李夫人推辞说:“妇人貌不修饰,不见君父,妾实不敢与陛下相见。”当时汉武帝哄李夫人说:“夫人不妨见我,我将加赐千金,并封拜你兄弟为官。” 李夫人却坚决不见,引起武帝心里不悦,一怒之下拂袖而去。这时李夫人的姊妹也入宫问病,见此情形,都很诧异。待汉武帝走后,她们责备李夫人:“你想托付兄弟,见一见陛下是很轻易的事,何苦违忤至于如此?” 李夫人叹气说:“你们不知,我不见帝的原因,正是为了深托兄弟。我本出身微贱,他之所以眷恋我,只因平时容貌而已。大凡以色事人,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今天我病已将死,他若见我颜色与以前大不相同,必然心生嫌恶,惟恐弃置不及,怎么会在我死去后照顾我的兄弟?”几天后李夫人去世。事情的结局果然不出李夫人所料。李夫人拒见武帝,非但没有激怒他,反而激起他无限的怀念,于是命画师将她生前的形象画下来挂在甘泉宫。 大凡以色事人,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 凌心媛真不曾想到,这样的大智慧便是这许婉仪身边的一个宫女也能领会的,看来,这宫里当真是卧虎藏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