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 永波有着落了
梁后成进来，说了这些话，蔡满霞一脸不解望着老倌。 不过这种情形也不是头次了，梁后成有这个习惯，总是交代蔡满霞如何如何去做，可回头又当众说出截然不一的话来。 就像现在，明明昨晚是梁后成再三交代蔡满霞问少芬的，这会子他又跑出来当好人了。 蔡满霞起先有点诧异，不过她马上明白了老倌的意思，梁后成已经在灶房外面听到了他们的谈话，看见蔡满霞已经没撤了，便进来接手的。 少芬当然晓得她爸的意思，便顺着她爸的话说：“是啊，我的事你们就别cao心了。” “我上午啊和人打听了，八里大队也有一个永波这样的，也是跟着父母下到乡下的右派子女，我听人说，他们大队给他安排进了大队里呢，我看啊，永波也会进大队的。”梁后成说。 “哦？真的啊？”蔡满霞问。 “嗯哪。” “哎呀，那也算老天有眼了，这永波啊总算是熬出头了，进了队里当个文职工作，那多好啊，又体面还不用和黄泥巴打交道。” “是啊，这也是应该的，受了多少年的苦了。” “那啥时候会安排他啊？” “应该是快了吧，等分了地，就得安排了。” “哦，那也是，地都分了，他也没地，对了，那猪圈呢，不是没人管吗？” “还啥猪圈啊，都会分了。” 少芬和蔡满霞都有些奇怪了，少芬是奇怪队里的猪圈这么快就会消失，蔡满霞是奇怪猪都会分了。 “你咋晓得的？” “听人说的，咱们公社算搞得慢的，已经好几个公社都搞好了承包了，那队上的猪圈就是分的，分完了才算完。” “啊呀，这么搞的啊，那真是变化大呢。”蔡满霞叹道。 少芬虽然晓得迟早会走这一步，可也没想到贯彻得这样快这么彻底，真是让她喜出望外，这样一来，省了多少时间，少了多少环节啊，她也许很快就能开始自己家里养猪了。 梁后成也有些感概：“我也没想到会这样快，搞得这样大，看来啊，这政策是硬要有大变化了。” 三人谈了一会，梁后成说道：“少芬啊，我刚回来遇见英子，说找你要个扎钥匙串的样子，这里你妈饭还没好，你趁着有空去一趟吧。” 少芬想起，头两天英子就和她说了，要做个她扎的那种金鱼钥匙串，少芬这两天给相亲的事一搅合倒忘了。便起身出门了。 梁后成等少芬一走，说道：“我啊，是有意支开她的，英子是说要她晚上去，我干脆这阵就让她去一趟。怎么样，你啥也没套出来吧，我就晓得你办不成！” “啥，你故意支开她的啊？你呀，和你闺女一样精怪！哎，她不松口，一口咬定和永波啥事也没有，我能咋办咧？我又不能钻到她肚子里去。” “我看啊，咱们也别追问了，咱们眼睛盯紧点，心里灵光点，这蜗牛过路还留痕呢，她和永波真有个啥，就一定会有痕迹看得出，咱也别急，少芬说起来也不算太大，还能拖个一年半载的，到时候她和永波真没啥事，咱们再张罗对象也不算太迟。” 蔡满霞一向就觉得梁后成想事靠谱，所以她老倌说啥她也觉得有理，可是这次她有些不同意了。 “老倌子，你别的比我想得多，这你就不如我细心了。你想，永波本来就不错，这马上又要进队里了，真是一朝跳龙门了，这来说媒的还能少啊？我听玉香今天说，昨晚梁利生还特地介绍了一个八里的姑娘给永波看呢，不过听说有事没见成。我倒不是图永波前途好，我是想着啊，要是咱们少芬心里有意思，两人又没说破，这永波要是先相了一个，少芬可不是错过好姻缘了？有时候啊，这姻缘三分靠缘分，七分靠撮合呢。” 梁后成摆摆手，“你闺女的脾气你就硬是没摸明白，她是个最有主意的，也只听她自己的，咱们打听一下虚实就行了，撮合就算了，她是个犟脾气。这事啊就这样，老婆子，咱们俩多留心就行，让他们慢慢来，少芬的事也不能拖久了，一年后要是还没动静，还得找媒人。” “成！” 少芬拿着钥匙串去了杨树沟。 远远就见玉香在门前晾萝卜。 “玉香婶，英子在不？” “在呢，你进去吧。” 因为两家大人走得勤，少芬和英子也来往密，经常一块说些大人们不晓得的悄悄话。 少芬进里屋，见英子正在炕上画着什么，她弟弟军子在桌上写字。 “哟，都是文化人呢！” 英子一见是少芬来了，笑道：“少取笑我，这是我妈要我替她画几个鞋垫片。” 这个时候的家庭，尤其是乡下家庭，大多是自给自足，需要上商场买的东西不多，能省的都省掉，能自己做的就自己做。比如灶房的调味品，那就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哪里像现在，酱油都分生抽老抽，鸡精汤贝多不胜数。这会子的灶房就是盐，酱油都少。 像鞋垫，棉鞋，布鞋，帽子，围巾，那都是自己缝制的，只求实用，不求精致。商场里的东西品种有限，供应有限，而且家庭收入也是实在少，消费这两个字在这时候连发明都还没有发明，可见商业的萎缩市场的冷清。 少芬过来要看英子画的鞋垫片，在一旁写字的军子却连忙收起纸笔急匆匆下了炕出去了。 少芬奇怪道：“军子干嘛突然不写了？” 英子捂嘴笑起来：“他是怕你看见他的裤子。” “裤子？” “他那裤子是我穿过的，拉口开在腰侧的女式裤。” 少芬不由笑了笑：“是你妈让穿的？” “是啊，他不肯呢。” “这样不好，你要你妈以后别给他穿了。” 这时候的家庭，一家子几个小孩，一件衣服穿几年不算稀奇，而且大的穿了小的接着穿。不过男孩是男孩女孩是女孩，这个一般还是会分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