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灵异小说 - 老房有鬼在线阅读 - 第九章 旧楼幽魂(一)

第九章 旧楼幽魂(一)

    我小学毕业后,进入了苏州某中学,被分到了初一(6)班。

    原来的同学大都星散,我的几个好朋友,有两个已经在徐宅失踪,再也没有出现,而陈仇分在了初一(5)班,小珍在初一(1)班。

    至于徐岚,因为徐家的巨大变故,使得她不得不跟随她的父母远赴美国了。

    临别时,她在我耳边轻轻说:“小星星,我走了。……我走之后,你自己千万要小心!……小珍……我感觉她怪怪的。还有陈仇,她虽然表面上冷若冰霜,但其实对你……”

    “……你怎么唠唠叨叨的,快赶上我妈了!我知道。你放心去吧,记得到那以后……要写信给我!”我心里一酸,强自笑着打断了徐岚的话。

    “唉,你明明知道她不肯告诉你一定是有原因的,为什么不肯谅解她呢?”

    我默然,确实,我和陈仇之间存在的这道鸿沟,就是由那个她不肯说出来的秘密而生。

    “小星星,对你自己不要太苛刻……”

    我一怔,望着徐岚的眼中满是疑惑。

    可是这次徐岚却没有解释,她的嘴边露出温柔的笑意,眼角却已经有泪水滑落。她用力拥抱我,深深地望了我一眼:“……小星星,再见!……你要相信自己的心,而不仅仅……是你的眼睛!”

    我心里一片茫然,就这样看着她坐上了车子,朝我用力地挥手告别,车子渐行渐远,最后终于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

    我突然之间变得非常孤独,好像全世界的人都离我而去了!我失魂落魄地穿梭于星罗棋布的小巷中,对眼前的事物视而不见。

    要相信自己的心,而不是眼睛!徐岚的话一遍遍在耳旁回响。我好像明白了些什么,又好像什么也不明白!

    “班长,你怎么了?今天要去学校报到的呀,你怎么还在这瞎逛?”有人拉住了我。

    我茫然抬头一看,竟是……小珍!

    我一惊:“哦……没什么!今天报到,我知道。”

    “那你还不走?我们一起去吧!”

    “我,我……忘了拿报名单,你先去吧!”自从徐家的事后,我对于小珍心存忌惮,再不能像以前那样亲密。

    “那,好吧!我先走了。你赶紧回家拿,可别迟到了呀!”小珍没有察觉我的微妙变化,笑着向我挥挥手,转身向新学校走去。

    我怅然地望着她的背影出神,浑然未觉有另一个人正无声地隐在我身后不远处,同样怅然地望着我。

    好半晌,我才慢吞吞地举步走向学校,毕竟,我还是要去报到的。交完费,把报名单给了我们的新班主任后,我跟着互相都不认识的新同学一起来到初一(6)班的教室里,坐在贴有各自名字的座位上,闹哄哄地等老师来安排打扫工作。

    刚坐下,旁边突然伸出一只手来,一个爽朗的男声同时响起:“你好!我叫常青,你的新同桌。”

    我冷冷地抬起头,这是一个肤色黝黑、浓眉大眼,瘦瘦高高的男生,面目普通,只是眼神非常清澈,一看便是个直爽外向的人。

    “同桌?哼!”我斜睨了他一眼,不屑地撇了撇嘴,没有搭理他。中学跟小学可不同,每人都是单独坐一张小课桌的,根本不存在同桌之说。

    他见我不理睬他,讪讪地缩回了手,不过还是不死心,又凑近我说:“哎,你叫什么?”

    我用眼光扫过课桌,上面不正贴着我的名字吗?怎么还明知故问?

    他顺着我的视线,也看见了我的名字,他的表情非常尴尬,揪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说:“咳咳……原来名字都贴在课桌上了呀!……我叫常青……能……能跟你做个朋友吗?”

    我几乎要朝他翻白眼,又不认识,干嘛非来套近乎?

    “嗯……是这样的。我……我刚从外地来苏州,一个朋友……也没有!”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我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所以,我……我想跟你做朋友!”他似乎没发现我的不耐烦,锲而不舍地说。

    我心情不好,正准备一口回绝,却看见他清澈明亮的眼睛里,那似曾相识的、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坚持,我心内微酸,又是个固执的家伙!暗叹一声,我无可奈何地说:“……好吧!你坐下吧,老师来了!”他双眼一亮,高兴地又揪了一把头发,才在我旁边一排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就这样,在踏入中学的第一天,我莫名其妙地交了一个固执而且傻乎乎的朋友。

    经过几天的观察,我发现我的这个新“同桌”,是个热心肠的人,咳,好一点的形容是“乐于助人”,反之则是“多管闲事”!每节课上课前,他必定帮老师擦干净黑板;每天打扫卫生,他必定留下来,而且主动要求负责打扫最累的包干区——学校旧教学楼的所有走道和乒乓台边的小树林。

    所以,一星期后的班委选举,他便全票当选我们班的劳动委员。

    他还竭力推荐我当宣传委员,开玩笑!宣传委员要负责班级的黑板报,还要协助文娱委员应付学校的各项活动和组织班级活动,我现在可没心情干!

    谁知,我们那胖胖的班主任老师只是推了推眼镜,居然同意了!

    我眉头一皱,刚想站起来拒绝,几个调皮的男生在下面起哄了:“哟,还扭扭捏捏的呀?真是好大的架子!……是怕干不了吧!”

    我转头,只见好几个女生也在窃窃低语:“就是嘛!真不大方!丢我们女生的脸!”

    我一咬牙只得站起身表态:“谢谢大家的信任,我会做好这工作的!”

    放学了,大家不像小学那样,急着赶回家去,反而三三两两地待在班级里闲聊。我一肚子的气,自然没心思参与,收拾书包准备回家。

    教室门突然“哐当”一声大开,一个踉跄的人影扑进来,嘴里乱七八糟地叫着:“……鬼……有鬼!救命啊!”

    大家先是一惊,等看清楚了扑进来的人后,全都摇头苦笑,班里有些脾气急躁的同学甚至骂开了:“又是你!鬼,鬼,鬼!每天都是这老花样,不嫌烦啊你?”

    “相信我,今天是真的!真的!我,我……真的……看见了!……”扑在第一排桌子上的人抬起头,惊恐万状又可怜巴巴地辩解着。

    大家都转过头继续聊天,不再理睬他。我虽然心情欠佳,也忍不住莞尔。

    这个扑进来的男生,叫齐震,是我们班级的一大活宝。他自从正式上课那一天起,每天必定要上演一次“见鬼记”,而且表演逼真、“唱做俱佳”,不是说在厕所被鬼踢,就是说在走道被鬼追,要不就是说在树林里被鬼卡住了脖子。

    一开始,我们还以为是真的,跟着他去查看,谁知,没有一次见到过异常。后来,遇到他以前的小学同学,才知道他就是有这个怪毛病,喜欢胡说八道,看过许多医生,也没看出所以然来。没办法,大家只好当他是空气。

    “哎,就相信我一次吧!……真的!我……我看见了!”齐震哭丧着脸,用乞求的眼光看着大家。

    “哼哼!”大家很有默契地哼了两声,一致采取漠视的态度。

    “齐震,那这次你又是在哪里遇见了鬼呢?”也只有常青这个家伙还正经八百地去问他。

    “啊……我这次真的……真的看见了!……就在旧的教学楼的二楼,我,我看见一个……会活动的……骷髅!好可怖!活的耶!”

    骷髅!我猛地站起来,用力之猛以至于把课桌都撞翻了!书包、字典和杂物都砸在我脚上,可是我好像毫无知觉,只是心里一阵剧痛,像被利刃划过。

    骷髅!……活的?!

    我一步跨过翻倒在地的桌子,一把拎起齐震的衣领,急切地问:“他在……哪里?”

    “在……在……”齐震不明所以地被我狠狠揪住了衣领,满面惊恐,连话也说不完整了。

    同学们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我,教室里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

    “在旧楼的二楼。你先把齐震的衣领放开吧!”常青首先反应过来,伸手想来拉开我紧捏齐震衣领的手指。

    “在二楼的哪一边?”我不肯放手,厉声追问。

    “……左……啊不!是右边!右边靠……靠楼梯的地方!”齐震脸色苍白,但初时惊恐的神色却消失了大半,眼睛里甚至还闪现出些许激动的神采来。

    我松开手,转身冲出教室,向学校的东北角跑去。

    我们学校有一幢旧的教学楼,它坐落在校园的东北角,后面就是一片小树林,中间隔着一条大约两米宽的水泥走道和四个水泥乒乓台。

    旧楼的历史很悠久,据说是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建造的,是那时很少见的钢筋混凝土框架结构。不过到现在就显得很陈旧、颓败,整个墙面如迟暮老人般色泽暗淡。

    大楼共四层,每层都有一间大教室,一间小教室和一个储藏室。因为学校另外有两幢新的教学楼,所以这幢旧楼的所有教室都不再使用了,只有二楼、三楼的储藏室被用来放一些淘汰下来的桌椅和教具。

    又因为旧楼有所谓闹鬼的传闻,所以更加无人光顾。传说解放前夕曾经有两个老师和七个学生在旧楼失踪;以后每隔十年学校里都会传说有学生或者老师在旧楼失踪。不过,每个学校几乎都会有类似这种耸人听闻的闹鬼传说,其可信程度并不高。

    我一口气冲进了旧楼,快要踏上楼梯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嘻嘻”的轻笑声。这笑声虽然很轻却颇为俏皮,仿佛是娇嗔的少女,正躲在花丛后与人捉迷藏,因为别人找不着而掩嘴偷笑。

    在这幢无人问津的旧楼里,会是谁笑得如此娇俏?我不禁停下脚步,转头向身后张望。身后是空荡荡的走道,触目所见,不要说人了,就连一个会动的东西都没有!我疑惑地回过头去,难不成还有人躲在这跟我开玩笑?我甩了甩头,镇定了一下情绪,决定暂时不管这些,先到二楼去查看。

    我疾步走上楼梯,嗯?楼梯上很干净,看不见一点杂物和纸屑,连灰尘也不多,灰色的水泥扶手还泛着类似打磨过的光泽。打扫卫生的人真有本事,竟然能把一幢废弃多年的旧楼地面收拾得这样干净!

    疑虑在心中一闪而过,我不觉放慢了脚步,转头四顾。已经有些泛黑的墙面不断渗着水珠,非常潮湿,而且星星点点地布满了奇形怪状的霉斑,让人看了就觉得极不舒服,进而心生寒意。这里还真是“阴气森森”,恐怕真有古怪!

    可是,想到孙安宁,我心中的急切就压过了恐惧。我尽量心境澄明,不再去看那些让人心神不宁的墙面,而是留心着二楼走廊和敞开的两间教室的动静。

    我一步一步地走上二楼,一条弧形的走廊呈现在我面前。我没有迟疑,转向右手边,那里是一间小教室和储藏室。小教室的门大开着,木窗框乌漆漆的,早看不出本来的油漆颜色了,玻璃也早就没有了,里面空无一物,望过去像一个灰蒙蒙的水泥盒子,冷冰冰的,毫无生气。挨着教室的储藏室是没有窗户的,唯一一扇漆着绿漆的木门却紧紧关着,门上还扣着一把老式的大锁。

    虽然我前进得十分缓慢,可是走廊还是到底了,我不甘心,又回过身仔细搜索着,捕捉着哪怕是极为细小的响动。如此反复了几次,连走廊左边我也没放过,终于确定整个走廊没有任何生物活动的迹象。看来,只有想办法打开储藏室,才能“一探究竟”了。

    我在油漆已经剥落大半的墨绿色木门前站定,扫视了一遍后,视线就停在那把大锁上。这是一把式样很古老的铁锁,应该年代久远,可是偏偏色泽如新,竟看不见一丝锈迹。奇怪!锁怎么会这么新?我惴惴不安地想起那布满霉斑的墙面,油漆剥落的窗框和木门,反差怎会如此强烈?

    我凝视着那把奇怪的锁,怎样才能打开它呢?这个念头刚刚升起,我就惊异地看见那把锁左右扭动了两下,“咔嘣”一声,锁舌弹开了,然后那扇木门也缓缓地在我面前敞开了。这时耳边隐约飘来几声模糊的叫声,似乎在呼唤着什么,我略一迟疑,依然昂首跨进了那扇木门。

    门里有很大的空间,因为只有靠大楼外墙面的一边有两扇小窗户,所以室内光线暗淡,刚一进去,眼前是一片灰色。少顷,等到我的眼睛适应了,才勉强分辨出,储藏室的左后方堆着十七、八张破桌烂椅,桌椅前横七竖八地摆着一些残缺的木制计数器、教鞭和许多发黑、破裂的量杯、量筒、玻璃瓶之类的实验器具。储藏室的右边很空,几乎什么东西也没有,除了靠墙的角落。那里立着一件长条形的东西,被一块毫不起眼但挺大的灰布遮盖着。

    我看了好几遍,和所有的储藏室一样,这里光线不足,很阴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因我走动而扬起的灰尘微微呛人,地上堆着些破旧的东西,实在没什么出奇。

    我默然了一会,准备退出去。可是,我一转过身,心就沉了下去。门,不知何时,已经紧紧关上了!我走近门,用尽全身力气一拉,门发出了“嘎嘎”的涩响,但却纹丝不动。果然被锁住了!

    我没有惊慌,反正这种状况也算“司空见惯”了。

    “有……谁在吗?”我试探着问。

    “嘿嘿嘿!是个人呀?”一个呆板、生涩,类似尖刀刮过金属的声音划破了沉寂,听得我牙齿发酸。

    我忙转身,身后并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出现,只是空旷的地面上突然腾起了一大团淡青色的灰尘。不过,仔细一看,说它是灰尘,实在不恰当。因为它腾起后,不但没有弥散开,反而像被涂满了强力胶水一样,扭成一堆。在微弱的光线下,这一堆东西左右扭动着,渐渐的,它仿佛聚集了无数的水珠,任意扭曲的形状也凝成了一个模糊不清的高大人形。可是,那种黏糊糊、湿嗒嗒的感觉,让人忍不住反胃。

    “你是……谁?”我忍着不适问。

    那人形的东西没有回答,却向我跟前凑过来,它面目不清,也不知道刚才是用什么说话的,看上去就像一个虚幻的、倒映在水中的影子,但给我的感觉偏偏是一副饶有趣味地想要研究我的样子。我皱起眉头,不自觉地向旁边移开了几大步。

    “别跑!……抓住她!”明明面上看不清轮廓,可是它的感觉很灵敏,我一动,立刻就尖叫起来。那声音真难听,我敏捷地跨了几个大步,离它远远的。

    出乎意料,它并没有再逼近我,也没有伸出什么(手?)来抓我,只是诡异地静立着。

    “嗒,嗒,嗒……”不知什么地方传来了奇怪的声响,似乎是什么人拄着竹制拐杖在走动。咦,难道还有人?我诧异地四处张望,没有人啊!储藏室里除了那团古怪的人形“水影”之外,一切都和我刚才看到的一样,既没多出什么,也没少了什么。

    啊!不对!这个念头刚一浮起,我就觉得肩膀一阵剧痛,随即眼前事物全都横倒,我一下子离开了地面,被晃荡着举在了空中。

    我头昏目眩,竭力保持身体平衡,心中骇然之极,抓着我的是一具骷髅!严格来说,那是一具完整的骨架!从头到脚的所有骨头,它一块不少,看不出是什么东西连接着它,惨白色的骨头上泛着一层类似透明釉彩的光泽。

    它的行动颇为僵硬,头骨上的两个窟窿(眼睛)散发着阴森森的死气,咧开的嘴巴里露出两排雪白尖利的牙齿,冷冰冰的动作更显得毫无生气。

    绝对不是他!

    我几乎在看到它的第一眼就知道它绝对不是孙安宁!看着它,我没有任何熟悉的感觉,连一丝激动也没有!无论怎么变,感觉是不会变的!外在的一切都有可能是假象,但是内心深处的感觉是不会欺骗你的!

    它就是刚才靠立在储藏室右边角落里的那个被灰布覆盖的长条形东西,那奇怪的“嗒、嗒”声就是它的脚(骨头!)划过地面的声音。

    因为它是盖着灰蒙蒙的布向我慢慢靠近,储藏室里光线不足,我的注意力又被那“水影”吸引,所以直到它到了我面前,我才猛然发觉不对,可是已经晚了。现在我的肩膀痛得像被钢爪、铁刺穿过一样,人像破布条一般在空中左右乱摇,这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