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9 留心
一个丫鬟能表演出什么好看的杂耍来,这也不过是苏璎珞没见识过外头好玩好看的东西才会稀罕,欢喜成这样。【】这般想着,苏定瞧着女儿欣喜兴奋异常的眉眼竟有些心酸愧疚起来。 说起来,这个女儿养在外宅时也曾和他像寻常人家父女一般亲近过,她的母亲虽是官妓出身,可却是个像水一样温婉贤淑的女,那时候他过去了,母女俩也曾像一家人般围着他含嘘问暖。算起来,这个女儿自四岁到了苏府只怕就没再出过府门,平日过年节庆,府中请来杂耍唱戏,好似也没瞧见过这个女儿的身影,宋氏似乎说过,她的身体不大好…… 苏定想着,心里越愧疚,温和着道:“小丫头能玩什么精彩绝伦的杂耍,等回到京城,今年过年好好出去瞧瞧热闹。” 璎珞先是一喜,随即急声道:“紫绸jiejie耍的可好了,不信叫紫绸jiejie也耍给父亲看看,紫绸jiejie!” 璎珞说话间转头去唤紫绸,苏定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就见一个略显眼熟的丫鬟翩翩而来。 她穿着浅绿色绸缎褙,嫩黄色宽袖小袄,束藕粉色惊涛裙的丫鬟捧着一盏茶。一色鲜嫩的颜色包裹着那年轻妖娆的身,衬得越雪肤花貌,荷花边儿的袖口露出的一节皓腕,葱段般水嫩白皙,听闻璎珞的话,眉目间闪过羞涩匆匆瞟过来一眼,忙又低了头,略显羞恼的嗔怪的瞧了璎珞一眼,神情颇为灵动慧黠。 苏定忍不住多看了两眼,转过了目光,眼前却晃动着少女含羞带怯的秋水眼眸。 紫绸耐着紧张,姿态从容的将茶盏放在苏定的手边,才笑着道:“姑娘谬赞了,不过是点雕虫小技,哪敢在老爷面前显摆,姑娘可快绕过奴婢吧。”说话间已羞红了脸。 苏定又瞧了紫绸一眼,端起茶盏来轻呷了一口,只觉鼻间隐隐有股荷香自茶盏上飘过来,分明是少女身上的熏香残留。 苏定在同僚中并不算是贪花好色的,平日也不大留意府里的丫鬟,紫绸本是宋氏院中的二等丫鬟,寻常并轮不到她伺候苏定,眼瞧着紫绸有些眼熟,便笑着道:“我记着夫人院里的丫鬟有紫字辈的,你怎么在这里?” 紫绸便忙福身道:“夫人前些时日将落英院的奴婢都打了,如今姑娘回来住着,便遣了奴婢几个过来先照顾着姑娘。老爷记得没错,奴婢原是梅园的二等丫鬟。” 苏定见璎珞瞧向紫绸的目光颇有几分依赖之色,又想着方才屋中的欢笑声,瞧着紫绸的目光越柔和,点头道:“嗯,你是个好的,仔细照顾姑娘。” 紫绸忙又躬身应了,璎珞便笑着道:“爹爹方才进来时候脸色不大好看,可是在外头公务过繁忙了?” 璎珞在一旁坐下,关切的问道,许是屋中的气氛很好,苏定忍不住便出口道:“还不是你那二jiejie和六meimei……” 他话未说完便觉出不妥来,生生顿住了,扭头瞧,却见苏璎珞一脸的茫然,道:“二jiejie和六meimei怎么了?” 苏定今日回府,听见两个小丫头躲在花墙下说着苏瑛珍姐妹的事,说是府里下人都瞧见了,他当时就气得不轻,欲落那两个说闲话的丫头,可脚步声却惊了两人,那两人不等他逮到就溜走了。 听那两个丫头的意思,苏瑛珍姐妹之事已传遍了全府,怎么此刻苏璎珞倒像是什么也不知道? 苏定目光微锐,探究地盯着苏璎珞,试探着道:“你二jiejie和六meimei的事情你不知道?” 苏璎珞越茫然起来,道:“我不知道啊,怎么了?父亲不知道,紫绸jiejie为了让我安心静养,早吩咐这院里的丫鬟婆们,外言莫入,没差事也不准随意出入落英院。是二jiejie和六meimei出了什么事吗?” 苏定微怔了下,外言莫入,内言莫出,正该如此,他不由赞许地又看向垂站在一边,安静温婉的紫绸。想着连一个丫头都明白的道理,宋氏都不明白,令苏瑛珍姐妹的事弄的满府皆知,流言漫天,对宋氏更加心生不满,口气淡淡的道:“没什么。” 璎珞也不再多问,只咬了咬唇,犹豫了下才道:“父亲,再两日便是我姨娘的十周年祭了,如今弟弟也已十岁,我想等姨娘忌日时,带着弟弟一起到城外的普济寺,去给姨娘点一盏长明灯,也和姨娘说说弟弟已经长大了,我也快嫁人了,叫姨娘安心。不知道……不知可不可以?” 苏定又怔了一下,瞧着璎珞忐忑的模样,半响才长叹一声,道:“原来一晃都已十年了,是该去和你姨娘好好说说话,点盏长明灯。回头我让钟山从外院账房给你支五十两银,去了也好给你姨娘做场法事,此事等下父亲给你母亲说。” 璎珞登时欢喜起来,忙忙起身屈膝福礼,道:“多谢父亲。”
璎珞这一笑,更若繁花盛开,娇艳明媚,苏定心下快慰,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头,道:“以后有什么事便叫你的丫鬟去寻父亲,父亲当年答应了你母亲要照顾好你和你弟弟,这些年是父亲疏忽了你。” 璎珞做不来抱着苏定的胳膊撒娇卖乖,便只得点着头,佯装感动的羞涩着低了头。 苏定从落英院出去直接便回了外书房,吩咐小厮常青道:“去梅园给夫人说一声,两日后姑娘和少爷要到普济寺去上香,叫夫人好生安排下,多派些丫鬟婆护院侍从跟着。” 常青领命到了梅园,将苏定的意思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他刚退下,宋氏便气恨地将多宝阁上的物件摔了好几个,心伤道:“mama你看看,二丫头和六丫头受了那么大委屈,他都不过去看上一眼,问上一句,如今倒有精力去看那贱丫头,去给那死了十年的狐媚做法事,他这是想要干什么!宠妾灭妻吗?啊!?” 高mama忙着将宋氏从一堆碎瓷片中拉了出来,安抚着按在了罗汉床上,劝解道:“夫人跟个死人生那门闲气,老爷也就是疼爱二姑娘和六姑娘,这才会生如此大气。至于落英院那个,不过是个庶女,这些年老爷何曾放在心上过,如今这般不过是恼了夫人的缘故。等老爷消气,还不得把她丢在脑后?到底二姑娘和六姑娘才是老爷看着长大的,没有放着嫡出女儿不爱,偏去疼庶女的道理。再说,那小贱人的亲事都要定下了,夫人又何苦和她计较这些有的没的。” 宋氏闻言这才舒缓了神色,道:“你说的对,等过了这一阵,就紧着换庚帖下小定,先将亲事定下来,回京前说什么也得将这丧门星,狐媚嫁出去!还有,今日我明明吩咐下人们不准乱嚼舌根,到底是谁将风言风语传给老爷知道的,快去查!查出来看我不拔了她的皮!” 高mama应是,宋氏方舒了一口气,道:“行了,你去吩咐车马房准备马车,点些人好好护送那对孽种去上香,务必要浩浩荡荡的,倒叫外人看看到底是我这个嫡母苛待了庶女庶,还是那对贱种不孝不悌,造谣生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