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 煞神秦严
翌日,竟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秋高气爽,天空湛蓝的连一丝云都找不到,纯粹清透的像制作精美,工艺精良的蓝绸缎,一铺无边,偶尔掠过几只雀鸟的剪影,让人望之心情舒朗。【】 一大清早,简单的在夫人楼氏处用过早膳,王雪瑶便拉着璎珞急匆匆地往两人住着的雪月院奔,笑着道:“今日一早楚衣阁新做的衣裳应该就送到了,咱们快回去看看,说不定现在管事mama已送到咱们屋里头去了呢。” 璎珞当日被秦严送到了夫人面前,自然是什么衣裳饰都没带在身边的,在船上时都是妙哥改了大丫鬟的衣裳给璎珞将就穿着。 当日到了振威将军府,王雪瑶见此便非要叫了京城最好的衣裳铺来给璎珞定做衣裳,璎珞推辞,王雪瑶却只说这些日有好多各府的宴席要参加,她自己的衣裳也不够穿,给璎珞做衣裳只是寻个借口,好叫她自己多得几身衣裳罢了,让璎珞这个好meimei一定要成全她做新衣裳的心。 王雪瑶并非振威将军府的小姐,而是夫人的媳妇王氏的娘家侄女。因她的容貌为肖似振威将军府那位过世的孙小姐,故此王家便将她送到了振威将军府来,养在了夫人的膝下,借以讨好夫人,加深王府和将军府的关系。 府中的下人们都唤王雪瑶为小孙小姐,王雪瑶被夫人养育的性爽快活泼,在暮气沉沉的振威将军府可谓受尽宠爱,有求必应。 这般得宠,哪里会少衣裳穿,璎珞自然明白王雪瑶是为了自己才如此,虽是无功不受禄,可到底盛情难却,被她磨的没法,再过分推辞便显得小家气了,便也就答应了下来。 王雪瑶吩咐了下去,振威将军府的管事们自然不敢耽搁,当日便请了楚衣阁的绣娘们来给两人量了尺寸,今日那衣裳该是要送过来了。 “璎珞meimei今日可一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叫那些到定安侯府参加寿宴的夫人小姐们都看看,meimei这般貌的女儿,定安侯府竟还苛待,该是多么的荒谬错误。” 王雪瑶说着便拉着璎珞进了雪月院,丫鬟们听到声音迎了出来,未等王雪瑶问,她的大丫鬟碧玉便笑着道:“刚楚衣阁的绣娘将姑娘和苏姑娘新做的衣裳都送了过来,这会正在花厅中吃茶等着呢,姑娘和苏姑娘快去试试大小尺寸,哪里不合适了好让她们再改。” 王雪瑶闻言兴冲冲地道:“这个楚衣阁做衣服这股利落劲儿我最喜欢,刚好跟得上今日出门呢。” 两人进了花厅,果见个楚衣阁的绣娘起身见礼,手中捧着几套整整齐齐的秋裳。 王雪瑶不等绣娘们寒暄便将璎珞新作的那套衣裳抖开,满意地点头道:“做的真不错,这件每件都好,款式和花样都是今年京城新流行的,我那里已经为璎珞meimei准备好了相配的饰头面,meimei快一件件试给我看,哪里不合适我让她们现在就改,且不能耽搁了我们一会出门。” 她说着便将那件一套石榴红碎花金丝织锦短袄,配拖地烟笼梅花凤尾裙,外带浅红云雾烟罗梅花点翠外罩衫塞进了璎珞怀中,推着她进内室去换衣服。 璎珞拿她没办法,被拥进了内室,王雪瑶这才一转身,坐在了一旁的大红木扶手椅上,端了杯茶慢悠悠的啜饮了起来。 旁边绣娘将王雪瑶的新衣服拿了上来,抖开,道:“姑娘瞧瞧,这件暗花细丝月华锦衫和褶裙都是按照姑娘的意思做成的,姑娘要不要也去试试大小?” 王雪瑶却摆摆手,只扫了一眼便点头道:“做的不错,我穿你们楚衣阁的衣裳也不是头一回了,尺寸什么的错不了,今儿主要是我那位苏meimei,可定要把她的做好才行。” 绣娘们也有眼色,见王雪瑶这个样,忙点头称是,将给璎珞做的另外两套衣裳展开给王雪瑶看。 一套烟霞色妆花缎织彩花飞蝶的锦衣和同套的渐染绯红的烟云蝴蝶褶裙。还有一套月白色团蝶花牡丹花纹蜀锦褙,下配撒花纯面褶裙,外罩翠绿碧霞云纹连珠孔雀纹罗衫。 一色彩艳丽而华贵,一色彩清冷却不失青灵,王雪瑶瞧的连连点头,道:“都不错,苏jiejie长的好,再穿了你们楚衣阁的衣裳,那以后你们楚衣阁的衣裳岂不是更受欢迎?” 绣娘连连称是,恰此时,一道红云身影从内室的屏风后绕了出来,顿时外间一下没了声息,所有人的呼吸都像是被那个出众美丽的女夺去了一般。 过了许久,王雪瑶才拍手道:“璎珞meimei这么穿可真是漂亮了,我就说meimei正该好好打扮才对,平日那些乱七八糟的衣裳没得辱没了meimei天生的这等好颜色!” 那楚衣阁的绣娘也回过了神来,笑着道:“苏姑娘这模样生的……不是我说,这些年我在楚衣阁做活,游走京城各个府邸,上至公侯府邸,下至富户商家,见过的小姐也算数不胜数了,还真没比苏姑娘更衬这红色的。” 王雪瑶也奔到了璎珞身边,拉着她的手臂,绕着她前前后后看了又看,拍手道:“行了,我看今日meimei就穿这套衣裳就成,剩下那两套也不用试了!走,我今儿要好好给璎珞meimei挑选些配饰,meimei快来!” 璎珞被王雪瑶风风火火地拉回她的闺房便按坐在了梳妆镜前,王雪瑶兴冲冲撤掉璎珞头上的饰,将她一头乌都散了下来,道:“璎珞meimei真好看,这头也生的好,柔软亮泽还这般滑顺,缎一般呢。” 璎珞刚穿来时,本主的头因为常年营养不良是不大好的,经过这几个月的调理,确实好了许多,她望着镜中映出的一张芙蓉面,不由怔了怔。 却见那镜中少女正值妙龄,些许稚嫩,却不掩风华妩媚,甚至那少许的稚嫩叫那精致魅惑的五官更显地水灵妖异了。 这些时日她在楼氏身边,因没什么利益牵扯,加之璎珞怕常年都在脸上涂抹黄鸡草汁会影响到肤色,便停用了,想着让肌肤多透透气。 如今瞧去,那镜中人,当洗去了遮掩肌肤的蜡黄,显露出的肤色白皙如雪,两颊自然晕红,鬓乌黑,映衬的一双盈盈妙目如星作月,唇瓣艳红如花,真是雪肤花貌,娇艳无双,只见妖娆,未见媚色,婉然风姿,堆砌眼梢,一颦一笑无不是绝代风华。 现代时苏珞是擅长化妆和打扮的,她总能挑选出适合自己的衣裳饰,将本中上等的容貌修饰成上乘姿容。 穿越后,她自然知道,苏璎珞这容貌最适合艳丽明媚的颜色,虽然人长的美,穿素色也会美的清丽娇柔,可若是穿了艳色,却绝对会将她的美尽数盛放出来,震撼人心。 故此,这些时日璎珞都是刻意的挑选一些素净而清冷,柔和而清淡的颜色来着装,如今瞧见镜中被深深浅浅的红色包裹着的妖娆美人,璎珞便蹙了蹙眉,道:“这颜色也扎眼了吧,我还是换件素净点的吧,我瞧着之前那件月白色的就很精致……” 璎珞话未说完,王雪瑶便打断她,道:“就是要扎眼了才好呢!” 璎珞摇头一笑,就要起身,道:“我一个庶女,打扮成这个样像什么,好了,jiejie的心意我都明白,只我却不想如此。” 王雪瑶硬是按住璎珞的肩膀将她又按回了梳妆凳上,挥手打了伺候的丫鬟们都下去,这才握着璎珞的手,道:“meimei不明白,正是因为meimei是庶女才该当这般打扮呢,谁规定了庶女就不能穿红戴绿了?何况这件衣裳也就是样精致些,真论起来并不算多华贵的衣料。meimei做庶女,若没有傲人的容貌,震住了定安侯府上下一杆人,以后又靠什么立足?还不谁都得欺负meimei一头?” 见璎珞张口欲言,王雪瑶抬手压住她,又道:“我知道meimei的意思,meimei原先故意往平凡上打扮,只怕是不愿意叫那侯府中人将你当成踏脚石送于权贵换取富贵吧?可meimei也不想想,咱们女生下来,就是为了联姻的,这高门大户的姑娘们又有几个能幸运的碰到一心爱恋疼惜只为女儿好的父母?meimei即便是没这等容貌,难道侯府的人该用meimei的时候就会放过meimei吗?我告诉你,不会!做一个庶女,meimei只有越让人看重,在亲事上才越有说话的本钱和资格!meimei且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meimei生的好颜色,这就是财富是实力,我就不明白了为什么meimei偏不用呢。” 王雪瑶的话令璎珞愕在了当场,王雪瑶见她不语只以为自己说话过交浅言深,便微微松开了璎珞的手,道:“按说定安侯府都是meimei的亲人,我一个外人这般说话当真是僭越的很,只我头一眼见meimei便觉投缘,听了meimei的遭遇,也着实为meimei鸣不平,我历来是个藏不住的人,这便多说道了两句,倘使meimei不高兴,便只当我没说吧。我去叫丫鬟将那件月白的衣裳拿过来。” 王雪瑶说着便要转身,璎珞这才回过神来,忙抓住了王雪瑶道:“别,瑶jiejie,我都知道jiejie这是为我好,我怎么会怪jiejie呢?我虽算不得聪明,可也不是那等五六不分,好歹不明的,jiejie一心为我,我若怪jiejie岂不是白眼狼?我方才不过是一时间惊悟,才觉自己以前自作聪明,还不如jiejie通透,这才兀自有些怔罢了。” 璎珞这话倒不是作假,王雪瑶的话确实是蓦然间让她有种醍醐灌顶的感觉。 是啊,刚刚穿来时她为了藏拙,便掩饰了容貌,涂抹东西,非把自己弄的不起眼,也是不想惹了宋氏和她那一对女儿的眼,再多惹祸端。更是怕苏定现了她的容貌惊人,将她攥在手心中待价而沽。 可如今她已经和宋氏母女闹的不死不休了,而且瞧样,苏定已经注意到了她,即便她再将这容貌臧着遮着,苏定将来也不可能只全心为她考虑而选定亲事。 入了侯府,她已一步步踏入泥泞,再想脱身过那种简单清净的日,只怕是不可能的了。侯府那些人会如何拿捏她的亲事,如何利用算计她,这些都不好说。 既是如此,她又何必再遮掩容颜,更何况,侯府的水只怕会很深,她若没有傲人的本钱,让侯府当家人看重的资本,进了侯府还不是任由人拿捏的份儿? 左右已经走到了这一步,那便只有让自己变得有实力,这样才能招架住侯府的那些魑魅魍魉的算计和谋划,而容貌何尝不是实力的一种呢。 先前倒是她糊涂了,竟还没有王雪瑶来的通透明白,璎珞想通后,再瞧王雪瑶,见她眉宇间不知何时竟落上了一层落寞伤楚之色,不由一楞,想到王雪瑶的身世不由心下了然,生出一股恻然之感来,握紧了王雪瑶的手。 王雪瑶何尝不是因为容貌的缘故被家人看中呢,她本不是将军府的人,可就是因为长的像将军府那位孙小姐,便被父母亲人舍弃了,自幼便长在将军府中,怨不得她会说容貌也是一种实力,是财富呢。 见璎珞眸光柔和又怜惜的瞧着自己,王雪瑶回过神来,淡淡一笑,道:“meimei觉得我通透,也不过是我一直便靠这张脸生存罢了。” 她说着又扬起明媚的笑脸来,道:“不过meimei也不必同情我,我在将军府中很好,在这里我是金尊玉贵的孙小姐,没人敢看轻我,夫人将我当成嫡嫡亲的孙女疼爱,吃穿用没一样是王府中那些姐妹能比的,我平日里用的甚至比家中嫡母所出的嫡女还要好,meimei不知道,我父亲嫡女庶女一大堆,我的生母又不得宠,倘若不是来了将军府,我在王府中只怕不知要过的多蹉跎卑贱呢,你瞧,谁不说我是个有福气的,我也觉着是这样。这还多亏了这张脸呢。” 璎珞瞧着她弯弯的眉眼心中不觉微酸,做别人的替身,靠着一张容颜生活着,被家人就这样送走,即便夫人再疼爱有加,想必王雪瑶心中还是会有些难过的吧。 好在她并非本主,即便将来定安侯府的人因这张脸算计她,她也不会有半点伤心难过,只会和他们好好周旋,该讨价还价的时候绝不手软,他们要利用她,她也可以反过来利用他们,只看谁的手段更高罢了。 璎珞想明白了这些,便对王雪瑶笑着道:“今儿我这张脸可就拜托给jiejie了。” 王雪瑶扬眉一笑,挽了挽衣袖,一副大干一场的模样,道:“meimei就擎好吧。meimei大概还不知道,定安侯府长房的嫡女苏瑛莺,相貌也是为出众的,而且在京城颇有几分才气名声。以前这苏瑛莺不怎么爱出门,便有美名透出,这些日也不知是怎么了,四处的参加各府宴席,还和几个自以为是的小姐组建了个什么兰荣诗社,整天的吟风弄月,卖弄才华。偏还真有人吃她们这一套,如今你这个隔房的jiejie可是名声盛的,谁不知道定安侯府有个貌美如花的才女?今日jiejie可得下大力气,好好给meimei捯饬捯饬,说什么也不能让那苏瑛莺压了meimei,怎么也得平分秋色才成。” 一个时辰后璎珞便和王雪瑶一起辞了夫人坐上马车往定安侯府去,定安侯府和振威将军府虽都是开国时皇帝御赐的宅邸,可离的却并不近。一个坐落在洛京北城的权贵府邸中,一个却位于靠近西城的富贵宅邸中。 想比来说,北城离皇城是最近的,各亲王府,公主府,国公府等都坐落在此,而定安侯府的西城虽也是富贵人家宅邸错落之处,可到底离皇城还有一段距离,起码府中男人们早起上朝就得生生比住北城的要早两刻种。故此可见,定安侯府虽也是世袭的爵位,却远远没有振威将军府来的尊贵得皇帝看重。 从北城到西城去要经过洛京几条最为繁华的道,璎珞前次进京时和夫人一起坐车,也不敢推开车窗往外打量,今次和王雪瑶一起,不等她要求,王雪瑶便将车窗推开,只放下了湖蓝色沉烟纱窗帘指点着外头的街景给璎珞瞧。 洛京不愧是天帝都,其繁华绝非穗州能够比拟的,只街道便比穗州的主干道宽阔了两倍不止,两旁商铺林立,上行人如梭,喧嚣吵闹,一派热闹。 上各色行人说说笑笑,有穿绫罗绸缎的,更有穿粗布麻衣的,间或还能看到一两个打扮怪异的异域之人,吆喝声此起彼伏,可见大丰现如今的国力还是可以的,起码京城姓安居乐业,一片平。 王雪瑶指着街边一溜的错落店铺,笑着给璎珞介绍道:“瞧,那个挂朱红金匾的就是楚衣阁,楚衣阁是迟家的生意呢,所以我每次都能拿到楚衣阁最新的料和花样,楚衣阁的衣裳都是京城最新式的,如今可得各府夫人小姐们喜欢追捧了。这都是迟家表哥接收楚衣阁后才如此的,迟家表哥是不是很厉害啊?” 璎珞倒不想这楚衣阁也是迟家的产业,听王雪瑶的口气满是崇拜赞叹,她不由瞧了眼王雪瑶,见她美眸晶亮,小脸上满是与有荣焉的神情,璎珞不由心中一动,挑了挑唇,若有所思。 倒是王雪瑶迟迟不闻璎珞回应,回头瞧向璎珞,见她目光清透好似能洞察人心般盯着自己,一时间脸色一红,忙忙又指着前头一座足有层高,塔楼结构甚为惹眼的酒楼道:“瞧,那是京城最好的酒楼食味楼,食味楼是诚王妃娘家新安侯府的生意,还有哪边那个是京城最好的胭脂水粉店紫胭斋,那是皇商全家的生意,宫中娘娘主们的水粉胭脂都是这全家呈贡的,宫里的全嫔就出自他们家。还有那边的笔墨店香墨斋,吴家糕点铺,珍宝阁……反正这条街上各色店铺多的很,且都是京城屈一指的生意铺,所以每日人也多。” 璎珞连连点头,两人正说的欢,却闻前头传来清道声和马蹄声,人群一阵纷乱地往边避让。 “鹰扬将军回城,闲杂人等避让!” 璎珞隔着窗帘见外头人群纷纷退散,神情又是恭顺又是惧怕的全部避让到了一边,片息间就清出了道来,一时感叹这位鹰扬将军的威慑力,生出好奇之感来,瞧向王雪瑶道:“这鹰扬将军是什么人?” 却见王雪瑶面色一变,再不见了方才的轻松玩笑,满脸的敬畏之色,急急忙忙冲璎珞道:“等会儿再说。” 她言罢,忙忙敲了敲车门,冲外头的车夫和跟随的婆吩咐着,道:“快些将咱们的马车驱使到旁边去,让开道来,别和那位煞神冲撞上。” 车夫应了一声,马车移动也往边避让,外头的马蹄声也缓缓接近了些,似正在靠近。 璎珞见王雪瑶神情紧张盯着外头,便抚上了她的手,王雪瑶这才微微放松了神情,回握着璎珞的手,笑了笑道:“其实也没什么,这位鹰扬将军是靖王府的世名唤秦严的,说起来倒还是咱们大丰国的大英雄,大将才,很得皇上宠信,也得姓爱戴,鹰扬将军是他在朝廷中的武职,正二的。按说他为国守疆护土,保得一方安宁,使得姓安居乐业,该得姓全心爱戴拥护才对,只是这位鹰扬将军他的身世略有些出奇,行事也过于残暴张扬,便使得人们对他的感觉有些复杂,当真是又敬又怕,又惧又尊,我这长在将门之家还算好的,meimei不知道,好些京城官家娇滴滴的小姐们,简直到了闻鹰扬将军之名便色白啼哭的地步。” 璎珞闻言不觉有些好笑,早听说古有战国名将白起,征战四方,杀伐重,令人闻名丧胆,可止小儿夜啼,这位鹰扬将军倒好,可使闺阁女闻之啼哭? 她正好笑,就听王雪瑶又道:“meimei莫觉好笑,也莫怪那些娇滴滴的女官家小姐害怕,就说前些日,这鹰扬将军奉命到川西去剿匪,平了匪患回京时,他人虽未进京城,转道去了旁处,可他那手下却是一招摇进了京城。你当是如何招摇?却是那小将把一竿匪贼的头颅串成了一串,就跟一串串灯笼一样挑在马前,进了城,一不知吓坏了多少人,他那手下兵勇都这般残暴血腥,你想想,他会是什么样儿?” 王雪瑶唏嘘不已,低声说完,恰外头马蹄声行了过来,她便止了声,正襟危坐,蓦然见璎珞正凑在窗前,隔着纱帘往外瞧,王雪瑶忙拉了她一把,咔哒一声飞快的将挡窗给关了起来,道:“别看了,莫再吓坏meimei。” 璎珞本也就有些好奇,这才往外瞅,如今王雪瑶关了窗户,本就是不相干的人,她也便不再要求,只笑了笑,靠着王雪瑶坐好。 外头马蹄声哒哒而过,璎珞惊异地现方才还喧闹不已的街头如今竟没什么声音,给人一种大街上只剩下那一队骑兵的感觉。有一股无形的压迫力在四周蔓延,竟然透窗而入,令璎珞也不由略微屏息。 马蹄声终于哒哒从车旁过去,外头这才传来了些许声响,街头喧闹的气氛在慢慢回转,窃窃私语声响起,璎珞受到影响松了一口气,王雪瑶也舒气冲外头扬声道:“好了,趁着道让开了,咱们快走,早点到定安侯府。” 车夫应了一声,催马将马车缓缓赶到了道上,可就在此时,外头突然响起了尖叫声,那尖叫声像是滴进油锅里的一滴水,瞬间引爆了安静的气氛。 “啊!着火了!快跑!” “食味楼起火了,烧着人了,跑啊!”
“啊!别挤,我的孩!” “着火了!马惊了,踢死人了,跑啊!” …… 混乱而惊慌的喊叫声,尖叫声此起彼伏,外头道两旁都响起了纷乱的脚步声,还有马儿被惊出的凄厉嘶鸣声,人跌倒被踩的惨叫声,孩童的哭喊声…… 璎珞和王雪瑶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振威将军府的马车便被两旁推挤的人群给撞的摇摇晃晃起来,外头也响起马儿的嘶鸣声,马车剧烈晃动起来,mama的尖叫声响起,道:“姑娘快下车,马惊了!” 说话间马车的车门突然被打开,外头mama伸进手来,冲王雪瑶焦急的喊道,另一边王雪瑶的大丫鬟碧玉也慌张的冲璎珞伸手。 璎珞勉强稳住身,望去,果见拉车的马儿正在撅着蹄,车夫已从车前板上站起身来,正拼命拉着缰绳控制惊马,可四周都是冲撞的人群,那马儿只有越来越暴躁的。 “两位姑娘快跳下来!” 催促声响起,璎珞忙拉着微微慌乱的王雪瑶抱着裙跳下了马车。四目一望,璎珞目瞪口呆,只见方才还井然有序的街道就这一会功夫便乱成一团。 人流蜂拥着往远处挤跑逃窜,边街头摆设的小摊位早已被人群撞翻,地上一片狼藉,还有人被推挤倒下,踩了身,出惨叫之声。回头望去,正见不远处层高的食味楼,不知怎么弄的二楼整个烧了起来,火势瞬间便烧旺了,临街的窗户着着火还在扑簌簌地往下掉着火源。 璎珞回头正看见一扇火窗坠下,火光刺了楼下一名军士身下马儿的眼睛,那马儿嘶鸣着四处疯蹿,军士没能控制住,生生将一个乱跑的大汉给踢倒在地,引得场面更加混乱,四处尖叫之声。 护送璎珞和王雪瑶出门的虽然也有几个护院,可这会场面乱,他们还没能形成包围圈,便被人群冲散,璎珞没能看两眼便被蜂拥的人群带着不得不往前方冲去。 身后响起王雪瑶的喊叫声,“璎珞meimei,你们快护着璎珞meimei啊!” 璎珞到底不是将军府的小姐,这般情况下,她和王雪瑶一下马车,盛府的下人,丫鬟婆们便本能地都护着了王雪瑶,一时便疏忽了璎珞,眼见她被人群卷走,才急忙分出几个人来护卫。 可就这瞬息间璎珞已被推挤着离了马车十来步,盛府的下人一时半刻也挤不过去,眼见着已是来不及了,璎珞也离他们越来越远,淹没在人群里。 王雪瑶脸色都白了,一时又因着急变红,尖叫着推着身边的丫鬟,嘶喊着道:“你们快再分几个人去找璎珞meimei,我没事,快去啊!” “姑娘,奴婢们先护姑娘往那边铺里躲一躲,苏姑娘那边已经有人追上去了。姑娘小心!” 王雪瑶被挤得差点摔倒,自顾不暇,只能被下人们推着护着往边的店铺处挤,眼见四处都是乌压压的人头,早没了璎珞的身影,王雪瑶忍不住大叫出声。 “璎珞meimei!璎珞meimei!” 她的叫喊声璎珞早便听不到了,她此刻正被惊惶的人群推挤着往街头跑,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都是密密麻麻拥挤的人群,这时候个人的力量小了,谁也顾不到谁。 璎珞就好像是跌落进汪洋大海的一粒雨,瞬间被淹没,只能不由自主地顺着人流的方向力持平衡,不被人推倒。 现代时各处的践踏事件便时有生,璎珞很清楚,若是跌倒了等待的是什么,她只是没想到都到了古代,她还能倒霉催的撞上这种事情。 任是她平日再冷静,此刻也面色白,身跌跌撞撞跟着人流努力往边挤,她正欲张口大喊,试图维系下秩序,然而不等她张口,后头便又传来了一波惊恐的尖叫声。 “天,杀人了!死了人!” “死人了,杀人了,跑啊!” 那声音像是会传染一般,瞬间四面八方都有人惊恐的喊了起来,璎珞立马便觉得来自后背和侧边的冲撞力大增,挤得她连呼吸都停止了一般。 挤得头晕脑胀间,璎珞不由诅骂起那个什么鬼鹰扬将军来,那食味楼没有可能会无缘无故的突然就烧了起来,而且火势还一下就这么大。这分明是有人蓄意放火烧楼,她方才回头看时,那鹰扬将军的骑兵队伍正巧停在食味楼下。 这还有什么好怀疑的,这场火就是专门为那什么鹰扬将军安排的。怨不得王雪瑶说这人是个煞神,这样的人就该窝在家里别出来,瞧吧,她这才刚碰上就被此人身上的煞气给煞到了。 倘若今日在这里被踩死,可真是无妄之灾,死不瞑目了! 那厢,秦严带着人刚走到食味楼下火势便乍然而起,两个火窗掉落下来,烧着了马儿的鬃毛,马儿惊叫乱踢乱跑,登时便踢倒了好几个行之人,尖叫声四起,根本不等维护秩序,整条街便一下乱了起来。 秦严端坐马上,紧紧扯着马缰,安抚着暴躁不已原地打转的坐骑,目光沉冷抬头瞧了眼窜起冲天火焰的食味楼,唇角挑起一抹冷笑来,厉声喊道:“护好人!妄自靠近者杀无赦!” 兵士们得了令,纷纷下马,瞬间围成了一个圈将中间十来个姓打扮的男女老少护卫了起来。 秦严双目冷锐四扫,却蓦然从糟乱的声音中捕捉到了两个字,璎珞。 他眉宇动了下,仔细一听却果然是有个带哭腔的声音在喊着“璎珞meimei”,他高坐马上,凝眸望去,正见不远处几个丫鬟婆护着个十五六的妙龄少女往一边的铺中挤着,那少女口中正喊得是璎珞meimei。 秦严目光又巡视了一下,果然见一旁人群中堵着一辆马车,上头分明是有着一个盛字。他目光一闪,几乎不曾犹豫便从马背上一跃而起,一脚踏在了马鞍上,借着高处往远处张望。 寻到那女他好似并没有花费多少的力气,她今日难得的穿了一身深深浅浅的红衣,夹裹在人群中从高处看还是很起眼的。 眼见她被几个大男人围堵在中间挤挤挨挨地跌跌撞撞往前头去,秦严眉头微皱,不敢耽搁,只冲身边影七甩了个眼色,便将这处都丢给了影七。 玄色的身影一纵,他几下便踏上了街道一旁的店铺房顶,沿着屋脊跳跃疾奔,往璎珞的位置迅靠近。 而璎珞本就是在苦苦支撑,奈何后头又是一番尖叫混乱,奔挤的人群更加混乱,她早便被踩了好几脚,右边突然有人用力一挤,璎珞被脚下一绊,再难维系平衡,整个人都往右边倒去,她想站起来,可右边冲击的力量实在大了,根本无可阻拦,几乎是心胆俱裂地往地上跌倒而去。 璎珞有些心凉地闭上了眼睛,她觉得自己还不如那时候坠崖落水死了的好,溺水而死虽然也不好受,死后也不好看,可起码比被踩跺成rou饼来的好啊。 可恨她都要死了,都不知道那害了她命的鹰扬将军到底是扁是圆! 她正迷迷糊糊腹诽着,却猛然间腰际传来一道强而有力的力道,紧紧箍住了她的腰肢,将她生生从人流中拉扯了起来,跌进了一个坚硬的怀抱,何种感觉似曾相识,和不久前那人在冰冷的河水中将她拉起来的感觉一模一样,令得她绝望的心瞬间落到了实处,璎珞几乎是跌进那人怀中的同时便惊喜的唤出了声来。 “小气包?!” 秦严将璎珞拉进怀中,护着她便往一旁的商铺边儿退,耳边响起她惊喜交加的声音,秦严怔了下,小气包?她在唤谁! 秦严一时怔住,傻了一样站在中被人流冲撞着,璎珞虽然被他护在身前,可也免不了东倒西歪,不由抬手戳了戳秦严坚定的手臂,嚷道:“什么呆啊!” 秦严这才回过神来,护着璎珞排开人群往道旁的店铺屋檐下退,他长的人高马大,又力气强健,自然和身娇体弱的璎珞不同,璎珞被他护着很快便退到了边,秦严寻了个角落,排开人流,将璎珞带着往死角一塞,双臂撑着两边墙壁,瞬间隔出了一方安宁的空间。 璎珞只觉得那些混乱,拥挤,踩踏,喧嚣好像一下就远了,虽然这一角空间狭窄的很,可她却觉得再没比这里更安全舒适的了,她后背靠着墙壁,身前几乎挨挤在了秦严身上,喘息不停。 略匀了匀气,她才抬头瞧去,迎面却依旧是那张烦着淡淡冷光的面具,璎珞瞬间愕住了。她一直以为这人是为了掩饰身份才戴着面具的,可这怎么光天化日的脸上也戴着这个鬼玩意? 带个面具行走在街上,不古怪吗?不嫌扎眼吗? 她正欲开口,不想那人却先一步张口了,却道:“小气包是谁?” 璎珞只觉他的口气为不好,倒有质问的感觉一般,莫名她便觉得他在蹙眉,只因他透过面具露出的眼眸中几要破眸而出的怒气是那么的明显。 璎珞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一时讪讪的笑了起来。 她是该告诉他,小气包就说的是他呢,还是该告诉他,她方才认错了人?这好像是个问题呢。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