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院 - 言情小说 - 锦绣如心在线阅读 - 003.装哑十年

003.装哑十年

    陈默被押着出了营帐,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走着,也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只是觉的走得离营帐很远很远了。

    “我要让你看着!亲眼看着!”黄巢一跃上马,手里攥着一根绳子,笑得格外开怀,“驾——!”

    绳子的另一头,绑着秦心的手腕。秦心因为失血过多,意识早就不清楚了,黄巢在前面驾着马,她不得不在后面跑着,突然,黄巢猛地一拍马,马着了惊,疯一样的向前狂奔,拖着秦心向前跑,秦心开始还在跑着,一跟头绊在了地上,就被拖着往前,身子被马拽着,手腕被绳子吊着,血由身子下面流出,拖曳着,一直拖曳着,整个人一瞬间血rou模糊。

    黄巢还不停马,笑着继续向前奔跑,嘴上说着:“我就这样在你面前,把你的女人拖死了,你能怎么样呢?”

    秦心起初还在呻吟,大声呼喊着疼,最后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像是死了一般。黄巢听得马后面的女子没声了,这才停了下来。叫人探了探秦心的鼻息,还有气,笑着问陈默:“她的命还真大,你说,接下来,我该如何对她才好呢?”望了望陈默的面色,一拍手,“看你怎么无动于衷?烙铁怎么样?”

    黄巢说的如此轻松,好像眼前折磨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好像真的就在和陈默商量,而不是威胁。

    远远的,有士兵抬着青炉走近,黄巢上前,铁钳夹起一块发红的炭火,在眼前细细看了看,眼睛被红色的炭火照得格外狡黠,“烙她哪里好呢?”

    秦心早就昏死过去,被士兵揪起,黄巢走近秦心,笑着说:“她这细皮嫩rou的,经得起么?”转头看陈默,“啊?”

    陈默面色铁青,手指死死扣着掌心,心内是凉,寒凉得到了底,凉得他整个人都在战抖。眼睛涩的厉害,眼眶红似血,缓缓地,极是缓缓地,一个清晰如山泉的声音缓缓地说:“有什么折磨,你冲着我来。让我死,让我生不如死,都可以。”他说得极缓,一字一句却十分清楚,“放过她,冲我来。”

    这声音——

    清晰而安定,任是阅人无数的黄巢,也没有听过这样的声音。不单单是好听,是宏亮,却不粗犷,如山间清风一样,淡然而安定。

    这个声音一出,包括黄巢,在场所有的人都惊诧了,黄巢愣了半响,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原来是个伪哑巴!”拊掌而笑,“终于露出真面目了?!好!我倒要看看你身上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黄巢从发红的碳堆中扒出一块烧红的烙铁,夹起就往秦心裸露着的还在流着血的伤口烫去,顿时背部的皮肤冒出了白色的烟,发出“滋”的声响,原本流着血的伤口瞬间焦黑一片,黄巢夹着烙铁,继续向下烙,烙铁所过之处,皆无一片好皮rou,内里的血rou都翻了出来,转瞬也变成了黑色。

    秦心像虾子一样蜷在地上,失去了只觉,经历此番折磨,她怕是已经不行了。

    陈默呆滞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他甚至不能分辨此情此景究竟是噩梦,还是现实,全身冰得彻底,胸腔沉重得也好像灌了铅。他宁愿那些折磨是自己经受的,宁愿被绑在马后拖着的是自己,宁愿那一串串烙铁是覆在自己的背上,就算受一千次,受一万次,就算再残酷再难捱的折磨,都没有关系的。

    可,眼前那一滩已经被折磨得血rou模糊的人儿,却真真实实地就在他的眼前。

    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在他眼前。

    那个人儿,不是他,是他的阿心。

    是,阿心......

    好像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这样,你,就可以满意了么?”

    陈默的眼睛猛然张开,从眼角流出了一丝丝猩红的液体,像血,又像是眼泪,一点点地落下。

    “你——”黄巢定定地看着他,冷哼了一下,突然大袖一摔,来回的踱着步子,“你——”他着实被惊着了,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对身后的士兵交代道:“好好地看着她们!跑了一个,军法处置!”

    看了陈默,这才驾马奔远。

    “还不给我快走——”跟在后面的士兵一脚上来,陈默没有躲。他转过头,折回去,抱起了秦心。秦心闭着眼睛,咳嗽了几声,迷迷糊糊地不知道在说什么,全身烫得如火烧一般,他把秦心抱得紧了点,下颔轻轻摩挲着她额际的碎发,附在她的耳边轻声说着话,也不管她是否能听见。

    “陈大哥不好,下次不会了,下次一定不让你生气,陈大哥不好......”

    他轻声说着,只觉的脸颊有淡淡地凉,走着走着就干了。

    这一生,已经失去一个铭黛,不能再失去一个秦心。身后,士兵骂骂咧咧在催,鞭子抽在背上,他感觉不到疼。只是,脑海里忽然想起温婉女子最后的带着眼泪的笑容,

    “默……我以为在我有生之年,再也见不到你了。”她把乌黛深深埋在他湿润鲜红的胸膛上,听着他稳重踏实的心跳,“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我有多想和你……在一起……”

    那是铭黛最后的一句话,也是他这一辈子最大的亏欠。她给了他全部的信任,他却没有给她真实的自己,直到死的时候,她都不知道他不是哑巴。她到死,都以为自己嫁的是一个不能说话的人。

    秦心怕是已经疼过去了,脑袋往他的怀里蹭了蹭,头一偏,又闭上了眼睛。

    失去了一个铭黛,真的不能再失去了。

    再走回营帐的时候,天已经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黄巢把他们两个关在了一起,可能是量着秦心受伤,并没有捆秦心,捆他的绳子比起先前的那根着实粗了不少,帐子的出口也多了四五个侍卫。

    陈默仔细观察了一下,四五个侍卫大概每隔两三时辰就倒一班。如果想要逃,又不惊动侍卫,几乎不可能。秦心迷迷糊糊地躺着,背后那一大片伤口看来着实骇人,这么冷的夜晚,额头还不停地冒汗,只怕是伤口感染了,引起了更严重的发热,嘴巴不停地在说着胡话,一会儿在叫娘亲,一会儿在叫李睦旨,一会儿又在呼唤着他的名字,不间断地说着话,他听着,心疼不已。照这样烧下去,必须看大夫,否则,恐有性命之危。